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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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意，刚见面，他俩便从张绍顺总经理那把咯吱乱叫的破椅子及张总抽的一元多钱
一包的劣质香烟上看出了西南商业总公司的窘境。二人见机行事，反宾为主把张绍
顺请到了一家高档的酒楼里，以海鲜山珍、名酒名烟款待。饭饱酒足，又接着保健
桑拿，还包了包厢让张绍顺与一小姐尽情欢娱。据张绍顺讲：那天，他们让老子潇
洒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后来，张绍顺有些沉不住气了，主动对黄炳坤讲：老黄呀，
你们如此仗义豪爽，我也给你们实话实讲，我这公司一无钱二无货，可没有什么业
务与你们合作的哟！黄炳坤并不在意，打着哈哈说，张总呀，钱财如粪土，仁义值
千金，别说什么钱不钱的了，我们与你打交道。主要着中了你这个人！
在短暂的接触中，通过几件小事，黄炳坤、李行龙的确“看中”了张绍顺——
刚见面，黄炳坤把一盒“三五”烟伸过去让张绍顺拿烟抽，张竟从中抓出了两支，
还自我解嘲地说“好事成双”。唱卡拉OK时请了三个小姐，张绍顺一见就心神不定
起来，还不懂“规矩”地当着黄炳坤、李行龙的面把小姐们这个搂一阵，那个“啃”
几口。从张绍顺那些粗俗的举动中，黄、李二人心中暗喜：好哇！此人不但贪财好
色，且头脑简单，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对象！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在张绍顺“玩”
得哈欠连天时，黄炳坤这才直奔主题说涨总呀，你们这里生意不好做，还不如到我
们那边去搞中转，包你发大财！一听能发大财，张绍顺的眼睛一下亮了：“中转？
怎么搞法？”黄炳坤介绍说：只要有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和增值税发票，到广东
去，不要“头钱”就能赚大钱。李行龙补充道：一本增值税发票少说也能赚七八十
万元！张绍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七八十万元？黄、李二人拍着胸膛说：张总，我
们广东人最讲信用，决不骗你，要是不信，你可先跟我们去广东考察了再做，考察
的一切费用由我们负责！
那一瞬间，张绍顺虽然知道广东人说的那种不要“头钱”的生意是犯法的，他
的脑海里甚至还闪现出渠县检察院当初查处自己时的那一幕，但他却着魔似的被
“一本增值税发票至少能赚七八十万元”那句话牢牢吸引住了。仅有的一点小学数
学知识的他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两本能赚一百五六十万元，三本能赚两百多万元！
四本能赚……
激动之余涨绍顺又怕商场凶险，决计还是去广东考察一下再说。他想：反正考
察费用又不用自己掏。
在广东“考察”的那些天，黄炳坤、李行龙和那个自称香港顺兴贸易有限公司
驻深圳业务代办张耿南左右不离地陪张绍顺出人汕头、潮阳市等地那些灯红酒绿的
歌厅赌场，大把大把地花钱供他吃喝嫖赌，直“考察”得张绍顺乐不思蜀。后来，
还是黄炳坤“提醒”他：张总，该回四川弄增值税发票来做业务了！
回到达州，在黄炳坤等人的经济援助下，张绍顺动用各种关系和手段，于1994
年7 月1 日，向达州市某国税局申请购买了五本增值税专用发票。12日，张绍顺携
本公司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增值税发票及发票购买证等，随黄炳坤、李行龙
等人乘飞机前往汕头潮阳市肿岗镇张耿南处。在接风宴上，趁几名小姐用酒把张绍
顺灌得不知东南西北时，张耿南试探着提出了一个谁都能看出是圈套的问题：“张」
总，你是否可以把所有的证件和增值税发票交给我来替你代办？”张绍顺听后，只
那么犹豫了片刻，便搂过一个小姐狠亲一口说，要得，代办就代办，省得老子自己
操心劳神！张耿南马上吞下一杯酒后豪爽地说：张总，你如此相信小弟，小弟也决
不会亏待你！你只提供有关证件和增值税发票，我们联合经营，所获利润，我们兄
弟俩各分50％。接着，一伙人又乘兴签了协议。后来，张耿南一伙的确按“协议”
给张绍顺分了50％的“利润”，但这“利润”通过张耿南的“代办”，已大打折扣。
据张绍顺讲：分给我的也许只是五分之一的“利润”的50％了。
后来虽然吃了哑巴亏，当初那些“攻关”之类的麻烦事却全是张绍顺在办。本
来，税务机关对增值税专用发票有严格的管理规定，一般是不能带到外省市去使用
的，但7 月下旬和8 月上旬，张绍顺两次飞回四川，擅自在营业执照上增添了皮革、
陶瓷等经营项目，在某国税局申请补办了年度纳税包干10万元等事后，硬是办妥了
西南商业总公司在广州、深圳等地使用增值税发票的证明手续。再赴肿岗镇后，张
绍顺将增添了营业范围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和盖好公司公章、财务专用章、合
同章的空白公文便笺连同增值税专用发票全部交给了张耿南，并伙同张耿南、黄炳
坤、李行龙等人从8 月至10月，以“头大尾小、鸳鸯填写、倒卖空白发票”等手段，
为湖南、广东、陕西等省、市43家企业虚开87份增值税发票虚开增值税2。24亿元虚
开税额3812万余元。没有货物的张绍顺、张耿南一伙像几个魔术师，对方需要药材，
需要羊毛，需要皮革，他们都应有尽有，只需大笔一挥。为掩盖自己的罪行，张绍
顺还利用张耿南等人在广东为自己虚开江苏、山西等省的增值税（进项）发票23份，
于1994年11月向达州市税务局申报进项税款3218万余元。
张绍顺与张耿南的“合作”并不像黄炳坤当初许诺的“一本增值税发票就能赚
七八十万元”那样诱人，他冒死为张耿南一伙提供了四本增值税专用发票和所有证
件，而张耿南一伙仅给他分了19万元的“利润”。
19万元刚刚到手，张绍顺就无可挽救地失去了家园和自由，成了流亡异乡的幽
灵……
“怅鬼”抛出“利润”的诱饵，不费力地把几个贪财者拉上了贼船
如果张绍顺不太急于得到更多的“利润”，他也许不会那么快就暴露于检察机
关的侦查视线之内。1994年12月，他潜逃前在重庆花钱办了一个叫张泽雄的假身份
证，逃到广东潮阳市张耿南家后，张安排他去潮阳市峡山镇承包了新盛酒店。那时，
张绍顺风声鹤唤，惶惶不可终日。他最怕戴“大盖帽”的人，一见到穿检察服的就
双腿直哆嗦。一次，两个武警到酒店吃饭，张绍顺以为检察官找上门来了，吓得从
后门溜出去就是一阵狂奔……
离乡背井的凄凉孤独，逃亡中的惊惧恐慌，使张绍顺痛苦烦恼不已。为了化解
这种痛苦，他常去舞厅酒楼“耍”娼妓使自己“轻松”。但他运气不佳，很快就得
了性病。治病时，张绍顺认识了同在医院治性病的重庆籍打工妹邱兰。二人同病相
怜，一见钟情，很快如漆似胶起来，从此，张绍顺也就有了一个较为固定的流亡夫
人。
后来，日子一长，特别是邱兰的出现，张绍顺逐渐适应了逃亡生活，也逐渐把
那些夜夜让他做恶梦的检察官忘到了一边。1995年4 月，他又开始动起了“用增值
税发票发财”的心思。他明白，自己虚开增值税发票时被人操纵，“利润”大多落
人了张耿南一伙的腰包。这次，他决计自己来操纵一切，以保证能得到更大的“利
润”。几经筹划，张绍顺把在新盛酒店打工的毛冰派回了四川老家。
毛冰，渠县天星镇人。他十分熟悉渠县康华公司的情况，该公司的业务经理冯
加乐，大字不识几个，是一个地道的乡下人，经理易显富40来岁，因伪造公章、拐
卖妇女而被判过9 年徒刑。1994年9 月，易显富找几个同他一样没有本钱却想发财
的人凑起了一个“康华公司”。为解决康华公司在工商、税务办有关证件时的“注
册资金”，易显富故伎重施，刻了好几个子虚乌有的公司公章，然后再由这些“公
司”盖章向易显富等人写了53万元的“借条”。为了像模像样，易显富还找了一个
只读了两年小学的李姓女子当他的女秘书。“李秘书”本来是冲着钱才来屈尊当
“小蜜”的，见易显富的公司成立几个月了还未做成一笔生意，就嚷着要辞职。就
在此时，毛冰找上了门，对易显富等人说，你们在渠县这小地方坐井观天，怎么赚
得了钱？冯加乐反唇相讥道：有没有本钱能赚到的钱吗？毛冰挤眉弄眼地问：那就
看你愿不愿赚这种钱了？易显富忍不住反问：放着不要本钱的钱不赚，谁会那么傻？
见易显富上钩，毛冰这才说：你们公司有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完全可以购
领增值税发票到广东那边去搞代购代销。只要有一本增值税发票，不出钱就可净赚
二三十万元，搞得好还可以赚四五十万。易显富听后激动得抓住毛冰的手问：真的！
毛冰回答说：还会有假？我们的老板不仅能让你赚钱，还包你往返的机票和所有开
支。
易显富生怕毛冰变卦，当天就到税务局以康华公司的名义领购了一本25份的增
值税专用发票。4 月19日，易显富带着“李秘书”、冯加乐等人随毛冰去了峡山镇
新盛酒店。张绍顺的款待倒是很热情，但易显富却从这热情中感到了不妙：所有的
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合同章、公章都被张绍顺强行拿去“验证”。没通过自己
允许，张绍顺便在康华公司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上用钢笔添上“陶瓷、药材、
塑料、皮革”等经营项目。利润分成也与毛冰当初讲的“一本增值税发票能赚二三
十万元或四五十万元”相差甚远。张绍顺告诉他：“最多只能给你分利润的3 ％，
发票怎么开全由我去联系”。发票不由自己开，易显富坚决不干。他倒不是怕别人
把发票拿去乱开，他主要是担心别人拿去头大尾小地开，算利润时自己吃亏，所以，
他坚持发票到哪里自己就跟到哪里。但张绍顺自有办法对付，知道易出来时未带身
份证，他便把“业务”联系在深圳。这下易显富傻眼了，他早就听说进深圳要办边
境证，而没有身份证是办不成边境证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派冯加乐一起去监视
“业务”情况。但大字不识几个的冯加乐不但未能监视什么，反而吃里扒外——在
深圳开发票时不仅接受张绍顺的“贿赂”3699元，还偷偷将一联增值税发票以2800
元的价格倒卖给张汉武。这一切，易显富一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后来，还是
“李秘书”发现了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这下，易显富有点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他借口张绍顺等人所开发票有头大尾小的情况，吵着不干了，要回四川去。张汉武
等人劝道：易经理，还是合作吧，开完了这本发票总少不了要赚好几万，总比空手
回去强。易显富想了想咬咬牙说：也要得，反正来都来了！
自4 月下旬到5 月15日，易显富带去的25份增值税发票被自己与张绍顺、张汉
武等人开出或由张绍顺等人“代办”开出23份，其中开废3 份，其余20份为湖北、
深圳等省市的十多家企业开出票面金额4860多万元，税额8265168 元。“业务”结
束时，张绍顺给易显富、冯加乐分“利润”8 万余元。张告诉易显富，自己只得了
一万多元“利润”。易显富当时就骂了起来：你龟儿太黑了！什么都是你在办，鬼
才相信你只得了一万多元！
易显富、冯加乐为了隐瞒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事实，又出资1。58万元让张汉
武等人买来湖南、内蒙等地的增值税发票7 张及相关的经营凭证，企图回渠县后虚
开进项税用于抵扣所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销项税款。不料，他们刚回渠县就被张
网以待的检察官逮捕归案。
潮阳，与张绍顺同案的几个犯罪嫌疑人结局如何？
2001年12月29日晚，在对张绍顺执行死刑的前夜，达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
与达州市人民检察院的公诉人最后一次到看守所提审张绍顺，核实有关情况。张绍
顺对自己因贪财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的罪行供认不讳，也自认为罪该一死。但他说
：“我会死不瞑目——因为引诱并共同参与犯罪的黄炳坤、李行龙、张耿南、黄亚
明、张汉武等人至今仍逍遥法外。只枪毙我，就不叫执法公正！”
检察官也谈到了同样的问题。侦办此案的杨静平、代志坚等人说，黄炳坤、李
行龙等人专门到内地引诱教唆并与他人共同虚开增值税发票，这种犯罪更恶劣，危
害更大，更应依法严处。
但令人遗憾的是，广东潮阳市的几名重要犯罪嫌疑人至今仍逍遥法外。杨静平
担心：这几年那几个家伙不知又与人虚开了多少增值税发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