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完)-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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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引兰的心事
第二天我便感冒了,头重脚轻,鼻涕泗流,喉咙里像起了火,又涩又痛。都怪那杨骋风,每次遇见他,总不能顺当,我又想起他昨晚和我说的话来——那实在也不是什么顺当人,不过他到底来做什么呢?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话,除了大剌剌的耍无赖、兜销他的歪理外,正经问我的,似乎只有为什么君府要将二小姐嫁与他,这么说来,他是来探君闻弦的身世?不对啊,对此话题,他也只是提了提,而并没有再说什么。那是做什么呢?我心里一阵阵发虚:万一那些话被谁听了去,我的不是可就大了,君如海能把我打死。要不要提前报告呢?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那些此地无银的事情,以我在君家的地位,说那些也只会起到反的效果,算了吧,君家自有君家的福气,不是我这做下人的能左右的。也许杨骋风说的对,君家嫁女儿本也有目的,君家如此,难保君闻弦不如此,或许,在她心里,高攀上这样一位龙凤婿,当是十分如意吧?人之所思,固有不同,我不愿做金丝鸟,但愿做金丝鸟的大有其人。
我咳嗽不止的给君闻书见了礼,他皱着眉道:“怎么回事?要过年了,却要得病。”我连忙说“是奴婢不小心,奴婢的错了。”君闻书不睬,喊了锄桑去请郎中。我摆着手说不用,君闻书看却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说:“你病事小,大过年的,我可不希望家里有个病秧子。” 嗬,我凉到脚底板,君家都什么人啊,看来,杨骋风真是没选错对象!戴着圆圆帽的秦郎中号了脉,无非说些受了风寒,宜暖食、添衣服之类的话,我谢了他,锄桑给了诊金,送了秦郎中,便上街买药去了。
一整天我都趴在桌上,昨天写的信让杨骋风偷走了,我又想赶着年底寄封信给萧靖江,但几次拾笔,都写不大动,脑里昏沉沉的,不知该写什么。到了傍晚,竟隐隐发起烧来。好在君闻书今天比较消停,没支使我给他找这抄那的。熬到晚上,吃过饭,我正待回去,李二娘却喊住了我:“司杏,等等我和你一块儿。”我转头,她手上抱了床被子,脚下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盆。我过去帮她拿了火盆,边走边问“二娘这是要给谁送?”“给你?”“我?”“少爷怪我昨天带你出去受了风,冻着了,秦郎中说你注意保暖,少爷便吩咐给我了。”我愣住了,这君闻书咋什么都知道,秦郎中说的时候他明明不在啊,他倒细心?李二娘像看透了我,“少爷是个好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少爷做的有少爷的苦衷,你也不能由着性子瞎想,毕竟我们做下人的,有个好主子对我们,已经是阿弥陀佛了。”看着李二娘一副正经的样子,我故意打趣她:“二娘,这样说来,我是你的下手,那你不是我的主子了?那我是不是也要念阿弥陀佛了?”“贫嘴的丫头,”二娘打了我一下,“不过啊司杏,二娘也看的出来,你心地善良,不像府里有几个丫头那么争尖要俏不顾别人。二娘一辈子没个亲人,你若是真觉得二娘对你好,二娘将来老了,你能看望着点,二娘就真的要念阿弥陀佛了。”我一下不知说什么好,在我印象中,二娘是个能干的人,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在我面前露出感情。再能的人也终有老的一天,年轻时翻江倒海,老了,也不得不退出江湖,守着灯儿过日子。富贵家不怕穷不怕病,只怕冷清,更何况我们这些一辈子穷苦飘扬的人呢?作为下人,我们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家人,君家所给我们的,只是暂时的一个居所和几顿饭而已,真到老了,我们,又何处所依呢?二娘靠我,我又靠何人?我抬头望着二娘,她并不看我,只是沉默的拿了被子往前走着,我腾出一只手,无声的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
小年到了,我仍然鼻音隆隆,咳嗽不止,只是身上觉得轻了些。君闻书刚起身,夫人便派培菊过来传话说明年小姐要出阁,一家人再团聚甚难,要小姐、少爷往临松轩过小年。送走了君闻书,我们五个轻松了许多,因着过节,李二娘也到内厨房忙去了,于是锄桑便蠢蠢欲动的怂恿我想点玩头。琅声苑没有别的好处,就是地方宽阔平展。鉴于上次的经验教训,有痕迹的是坚决不能再玩了,要玩就得玩不能让君闻书找着蛛丝马迹的。我想了又想,决定就地取材,击木戈儿。所谓击木戈儿,是我前世从一本书上学来的,很简单,打法就是把一段硬木,两头削的尖尖的做成戈儿,一头搁在另一段粗木头上,击者手持木棒,猛击悬着的一头,然后跟着戈儿飞的方向跑,在戈儿落地前,要准确的跑到戈儿将要落地的三步以内,否则,仍然退回原位,最后以击的远近胜。木棒最省事,马球门被拔了,球杆却还在,把前面那扁扁头去了,立刻就化腐朽为神奇的变成击木棒。锄桑闻言大喜,拉上看榆栽桐去做戈儿,侍槐觉得这个玩法儿听起来没什么风险,也不遗余力的参加改造击木棒的行动。五人同心,其利断木,太阳才爬上来一点,我们已经装备齐全了,一个个跃跃欲试。
戈儿这东西,看似简单,击的时候,要用巧力,把握住劲道的方向,否则会不是使戈儿贴着地皮转就是只往空里飞而并不走远儿,要击的准,又要跑得准,绝非易事。我因病不敢多跑,先示范了一下,四人便如撒开了的鹰,各显身手。我却穿着棉猴儿,搬了凳子倚着墙根儿看他们打。日头届正南,四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成绩各有不同。锄桑最愣,劲头十足,打的戈儿乱飞,却总是跑不到,四人当中,数他最后。侍槐偏稳,跑的到却不敢放手打,成绩居二。倒没想到年纪最小的栽桐,却是不俗,稳中有紧,得了第一。我暗自点头,栽桐这孩子,假以他日,必能成器。
吃了午饭,四人接着玩,侍槐到底年长,慢慢的跟上了栽桐,只有锄桑,远远的落在后面,急的他扭着鼻子冲我大喊:“司杏,快来帮帮我啊,这个这个,眼看我要当乌龟了!”我扑哧笑了,琅声苑的这些小厮,人都不坏,数锄桑最为直爽,看他急的原地蹦高儿的样子,我也有点儿不忍,加上他一直在叫,便也慢慢的走过去,打算帮他打几杆,顺便也对他进行回炉再教育。我一边打一边示范,锄桑眉开眼笑起来,再一杆的时候,他便抢了木棒要自己打。“忽”,许是锄桑憋的太久,这一杆下去,戈儿如个弹子般飞了起来,我们五人一齐仰起脖子眯着眼睛看那戈儿,只见它径着飞出了门口,“哎哟”,有人惨叫一声。
糟糕,我们面面相觑。侍槐第一个放下杆儿跑出去,看榆栽桐各各跟上,只有锄桑杵在那里发愣,我过去扯扯他,“司杏,闯祸了。”正不知说什么好,侍槐引了一个人进来,丫环打扮,额上流着血,定睛一瞧,是引兰!我跑了过去。
引兰正一眼的泪咬着牙害疼,见了我,便松了口:“姐姐来了——谁?哪个干的?”锄桑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低着头,却并不说话。“你?你叫什么?”真叫一个绝,我心想,论年头,我来都快四年了,锄桑引兰都不比我进府晚,君府里的下人并不多,但就这么几个人,却还不知道叫什么,一个府里的,君家也真是做到了老死不相往来。
“引兰,这是锄桑。我们几个正玩儿呢,谁成想你来了,早知你来,我们便也不玩儿了。”侍槐陪着笑。“哼,”引兰瞪了锄桑一眼,“你呢?你有什么可说的?”锄桑飞红着脸,小声说:“我委实不知外面有人,再说,我也委实不知道那戈儿能飞那么高,司杏打的明明好好的,可一到我打,它就飞了,我,我哪里知道啊。”看着锄桑的尴尬样儿,引兰笑了,却又牵动了额头,“哎哟”的叫了起来。我憋住笑,引她进屋里包扎,侍槐要跟着,引兰却回过头来道:“有姐姐帮我,你们也不必了,你们玩吧,别因为我这一个生人,搅了你们的玩兴。”侍槐陪着笑说:“都打出血了,还玩什么?不玩了。”引兰却说:“这点子血,死不了,做下人的哪那么娇气。你们玩,不打搅你们,我和姐姐进屋里说说话儿。”
我给引兰擦了血,正待要敷药,引兰却拦着不让,我不解,她却说:“没什么大碍,自己慢慢就干了。这样子回去,无论谁问我,我只说是摔的,大不了挨一顿骂。你若给我包了,我怎么说?能说到这边儿来了?你也快把药收拾了,别让少爷看出来。”引兰不愧在府里多年,到底比我想的多,我听了她的,收拾了药,她却搬了凳子移到窗下,并招呼我也过去。我们相对而坐,引兰侧了脸对着窗,窗外一揽无余。
“一年多没见了,看样子,姐姐过的还好。”引兰环顾着房子,“我进府四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来琅声苑正房。”“难道你以前从来没来过?”引兰摇摇头,“府里各家儿并不怎么来往,少爷原来是在夫人那边,琅声苑是空的。搬过来后,即便大小姐有个什么话儿要传给少爷,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之间传,一般是我传给侍槐,侍槐再进去回,我就在外面候着——当然,这种时候也不是很多。”
“君家倒真奇怪呢。”我喃喃的说。
“是呢,也许大户人家都这样吧。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我们也没去过。”隔了一会儿,引兰又说:“姐姐上次可吓死我了,听说刚挨了打时你的精神尚好,怎么晚上就昏过去了?侍槐以为你要死了,跑去叫我和听荷,唉。”我握着她的手:“引兰,多谢你关心我。”引兰又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是我害的,否则眠芍也不会和你作扣子。对了,姐姐,二小姐要嫁给大理寺少卿的公子了,你知道么?”我点点头“听侍槐说起过。”引兰转了头过去,“所以我就想了,青木香的事你不觉得奇怪么?怎么就没有下文了?是谁不是谁,府里好歹也有个说法儿,这么大的事,怎么说没信儿就没信儿了?”“你是说……”。引兰点点头,“姐姐,你不觉得奇怪么?有人毒二小姐,凶手没查到,反倒把二小姐嫁出去了,若说是别人,我还真觉得不可能。”“你是说,”我做了一个“芍”字的口形,却没有出声。引兰点点头,“我也是瞎想,觉得也不太可能,毕竟这事儿要是发了,她可就全完了。”
引兰这孩子,虽然快人快语,却也是个有心的,我突然想起杨骋风说的大小姐订婚之事,便问了她。“唉,”引兰未语先叹,看了看窗外,“二小姐倒像是夫人生的,大小姐倒像是二夫生的。姐姐你知道么,大小姐行聘的人家是明州的一个姓胡的商人,虽然家里也是有钱的,但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帮,光儿子就有三个,这俗话说‘老大好,老小娇,中间全是受气包。’大小姐要嫁的,却刚好是老二,想必日子过的尴尬。哪里像二小姐,嫁了个大理寺少卿的独子,风光占尽。唉。”
“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进府,哪里懂得这么多东西?”我打趣她。引兰却说:“你也别不信,我们房里人虽不多,大小姐又不让我们说这些,但采萱姐姐对我还好,她和太太房里的扶桂姐姐同年进府,采萱姐姐又曾经帮过扶桂姐姐,她们最好,有些时候,扶桂姐姐也找机会和她说说话,采萱姐姐也不避讳我。不过,这些话,你可别和侍槐他们说,更不能和听荷说,否则,又要起蛾子了。”
我笑了,“放心吧,我的好妹妹,难道我自己受的苦头还不够多?”这样一说,引兰又不好意思了,她也笑了,垂下头道:“其实我也知道,咱们几个,心眼都不差,又都是小厮小丫环的,尤其听荷,最可怜。对了,姐姐,听荷来过么?”我摇摇头。“也是,我都来不了呢,更何况她?今儿个若不是采萱姐姐打发我去夫人那儿送东西给小姐,我也便来不了。我就寻思着,咱们这些人虽在一个府里,不知道能见几面,也只能见一面少一面了。”我笑道:“你这傻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能见几面,见一面少一面的?”“姐姐一向聪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讶异道:“什么?”“且不说府里现在这互不走动的样子,只说二小姐的婚事原定的是春天,但恰巧明州胡家来提亲,老爷便说还是按长幼来,先办大小姐的,便把二小姐推到秋后了。两个小姐都出去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也不知该怎么办呢。采萱指定是要陪嫁过去的,我呢,就不知道了,陪嫁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而且那明州我不愿去,陪嫁的丫头,明着是娘家来的人,是小姐的心腹,暗着,谁不说你是外家人?婆家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