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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六铢香 作者:壁上尘(晋江2013.12.31正文完结)-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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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呆,遂万分诚恳道:
“多谢。。。。。。沅公子关心,只是这等小事,实在不足挂齿,何须您亲自费心。我,我将那人打发了出去便是。”

皇帝非笑似笑地看了我一眼,“你确定,你能将那人给打发了出去?”

真是要命,我朝国风果然自上而下美色横行。
我瞠目结舌地发现,这年轻皇帝笑起来,居然也是一旁春光明媚,养眼得紧。今日还着了一袭白衣的锦衣,没了庙堂高居的威严,眼下看来也算是个陌上翩翩少俊。
我倒真真忘记了,当今皇帝的年纪,仔细算起来,也不过略长我几岁而已。

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一下:“这是自然,我,我好歹是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

“是么?”
他一步一步靠近我,声音轻得就像片羽毛似的,落在人的心尖上,痒痒的,颤颤悠悠。
“你可知道,当我在寝宫里看到那封关于你的密报,马上惊慌失措地冲了出去,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只得站在中庭,连靴子都忘了穿……”

“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九姎,你说,我该如何呢?……”

我却只听得心惊肉跳,忙四处张望了一番,复干巴巴道:“沅公子切莫如此,天下之大美眷如斯,何况尊贵如您,您便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想必,想必。。。。。。对我是哪里误会了!”
我小心翼翼地哈着腰,恨不能自己此时长了一千张嘴来,急得几乎冒出了汗。

老天保佑,这四下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听墙角的人躲在那里,不然,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的。
我一想到宫里卫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 好歹也是姻亲,若被传出去,这算什么?


“嗳,我便知道你会乱了阵脚,果然如此!”我万分惊愕地看着他复又恢复常态,一脸气定神闲。“不过,同你说个笑话罢了,你还当真了。”

他悠悠然地望向我,“你呢,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樾湖么?“

我被他黑亮的眼睛瞅了一阵,浑沌间竟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次的情形。
那时我刚刚同他初识,虽然连对方的姓氏都没弄得十分明白。可我瞧着他一个人甚是寂寥,明明看上去富贵公子的模样,却连个像样的小厮都没有带在身边,想也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庶出子弟,抬不上台面也得不到族里的器重,才这般大好年纪便四处游逛,便巴巴地叫人家跟我一同去樾湖泛舟。

樾湖的景致不见得多好,顶顶让人眼馋的是那里的泸鱼,肥美鲜嫩,叫人回味无穷。
我记得我们那会叫人烤了许多,他吃得兴致盎然,忙得顾不得说话,只拿那双眼睛快活地打量着我,连腾出手给自己擦嘴的功夫都没有,我还好心帮他从袖里掏出了一条明黄的锦缎帕子。
如今想想,那时的自己,真真是愚笨的可以,居然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他慢慢走近我,嘴角含着一抹奇异的笑。
“我大约不曾同你说过,其实,我是在那个樾湖边长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顿时瞠目结舌,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当今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的宫里头住的那位太后不是我的嫡亲娘,我的亲娘,在我登基前就死了。”
年轻皇帝慢条斯理地瞧了我一眼,继续道:
“可我阿娘,并不是如史官记载的那般,为南恒国的贵族之后,其实,她不过是樾湖边上一个普通人家罢了。

“她一辈子循规蹈矩,温婉恭顺,全身上下算起来唯一的缺点,便是长美了些,还不知怎么回事,倒霉地撞见了我那风流成性的父皇。
她这辈子大约也没有见过几个好些的男人,自打见到我父皇的那天开始便死心塌地,连对方的姓甚名谁都没有弄清楚,便满心等着他会差媒人来提亲。
她一直等,每日等在湖边哪都不去,直到我都会背书了,那个人才出现。”

“那个人,却是拥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亲亲热热地来赏景。看见我娘同我出现的时候,居然只是满脸错愕,原来我阿娘在他的记忆里,连留下影子的资格都不配。可后来,他还是将我们接进了宫,他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他需要一个可以禅位的人。
因为,他遇见了自己倾心爱慕的人,皇位对他而言,早已暗淡无光。”

“我阿娘,她的心在见到父皇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宫里的岁月寂寞无边,她只愿为了我活下去。可我这个堂堂西邶朝的储君,带给她的,却只能是一尺寸白绫。“
“他们说,我年纪太小,恐她会乱了朝纲。”

呃,那个什么,我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有点不稳妥了。这等皇家秘闻,居然都被我知道了去,只能说明,我近日来的时运,是何其的点背。

“那时,你在樾湖给我烤的泸鱼,以前阿娘也经常做给我吃,连味道都差不多。我总在想,若我阿娘在世,也该是喜欢你的吧!”

我终于恍然大悟了。
虽我自认样貌尚可,却也没有美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不然,早早将卫子玄给收服了去。
如今看来,我能皇帝的青眼,不过是因为他那强大的恋母情节罢了。

第 27 章

皇帝打赏的圣旨来得很快。
香料锦缎琳琅满目地堆了半屋子,惹得卫府那群人越发疯魔了起来,一口断定我果然懂得妖惑之术,连远在深宫里的皇帝陛下都惊动了。

卫子玄晚间到我房里来的时候,神情要多颓废便有多颓废。
大约方芷澜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连燕畟私自半夜暗查他府邸这等的逾越行径,也被他抛在了脑后,只是盯着自己杯中的老酒,一口接一口地闷着。

“我已经让韩菹文将她送到了郊处,你大可安心养伤了。”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还好,虽然精神萎靡不振,可也没有到失魂落魄的程度。
其实,若是较真论起来,我们还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当年初初看到方芷澜在我面前冷脸相讥的模样,我受到的冲击,一点也不会比他眼下的少。

想到这里,我也算勉强同情了他一把,索性命人给他加了两个下酒菜。

过了许久,卫子玄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定般,“我从来不欠人情,此番算我欠了你一次,若有什么需要我之处,只管说便是,我一定做到。”

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趴在塌上,实实在在地纠结了一番,半响迟疑回道:
“那,我可不可以先存着?”
“当然不可以。”
卫子玄断然拒绝,“时间太长,我怕我会后悔。”

呃,好吧,那什么我也怕。

可提什么好呢,我咬着指头,着实开始发愁了。
“如今我想做的事情,你断断做不到的,我便是说出来,也是强人所难。”
他咬咬牙,一脸决然,“放心,大丈夫言出必行,你要求的这件事情,我一定做到。”

我想了想,冲他诚恳道:“我想见见我娘。”

卫子玄吃惊地看着我,那样子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至于这么惊讶么?不然,我该提什么?难不成希望他从此和我琴瑟合鸣,鹣鲽情深。


我是真真想我娘了。
今日皇帝的那一席话,勾起了心里头连自己都从未觉察的一点点哀念。他的阿娘,好歹还曾陪在他身边,如今也有个念想。可我呢,连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只有一副似是而非,冷冰冰的画像。

卫子玄皱着眉头忖思了片刻,肃然道:“走,我带你去看你娘。”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可偏又好奇他在耍什么把戏。
出门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那位嘴碎的管家刚刚睡下,又被卫子玄叫醒,于是黑着一张脸跟在后面。卫子玄此举,大约是不想惊动府里的人。这几日老爹看我跟看自家地里养的草药一般,宝贝的紧,如果被他知道了,哪里还能将我带出去。

韩菹文不知打哪弄来一辆马车,又很不乐意地当起了车夫。马儿甩开蹄子,风驰电掣般地往都城的北面驶了过去。

我从未登上过都城的城头,自然也不知道它竟比洛晏城的高上这么许多,旷野一片沉沉的黑,像是通通被湿透在一片浓郁墨汁中。

卫子玄站在城墙边,白玉般的脸庞隐在暗色中,连语气也柔软了起来;
“我是个腹遗子,打小没有父亲,自然多得了家族的溺爱,所以幼年的时候很是调皮,常常气得母亲忍不住抡起杖棍打我。
记得我5岁那年,有一次将母亲气得凶了,她竟然没有打我,而是一个人躲进了一间小屋哭了许久。那间小屋,她本时时上锁,从来也不让我进的。可是那天她大约是恍惚了,竟然走的时候忘记了将屋子锁好。”

“我当然乘机溜了进去,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冰冷的盔甲。”
“我吓坏了,我不知道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能将那副盔甲染成那般。我能听见上面腥风血雨的厮杀,我甚至能看见漫野白骨森森。母亲后来告诉我,永仲那年的长邒之战,我的爷爷带着我父亲,一起战死在了北疆。”

卫子玄死死捏着我的手,我有些疼。
夜色太黑了,只有凄厉的风四面八方地刮过来,我感到我的手背上有湿漉滑过。
我一动都不敢动。

“所以,那时我想看我爹的时候,我便站在这城墙上,朝着北面的方向,我知道,我爹就在那里。”

我终于明白卫老妈后来为什么要举家迁往洛晏城,那里,是靠北疆最近的地方。


“你来!”
他一把将我抱坐上城头,然后指向深深夜幕中那个方向:
“诺,你不是想看你娘么,那就是北疆的方向。我听燕畟说,你娘,最后在那里染了病,没能回来”

我睁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的笑意。
这个傻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觉得卫子玄是个傻子。

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风似乎又大了些,卫子玄似乎犹豫了一下,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硬梆梆地给我披上,粗声粗气:“莫着了凉,回头身子又坏了。”

那件大氅和着他的体温和气息,真真是,让人眷恋。
我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



待过了几日,我便教韩菹文着领我,去了郊外那间别院。
自然,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张陶这几天明显有些魂不守舍了,整日在府里毫无头绪地转了转去,连好几次给老爹打下手,都被老爹用棍子赶了出来。

我深知我此番前去,多多少少身份尴尬,若被有心人士看在眼里,还有十二分耀武扬威的嫌疑。
可做人家兄弟,总不好一直看着张陶这个样子下去的。
我心里苦的时候,他也总是陪着我。

前去的途中,我试着同韩菹文辨白了几次,发现他戒备的神色倒越发凝重起来,索性放弃。
呃,也罢。
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一会儿见过了方芷澜,该同她说些什么。

卫子玄此次似乎真的动了怒,我望着屋内简陋的陈设,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这是何必呢。
方芷澜正坐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外面,她的下巴尖越发盈瘦了。
真真我见犹怜。
我转过身对韩菹文淡淡道:“韩管家能否退避一下,我同方姑娘想聊些贴己的话。”

“那场赌局,我没有输!” 果然,她冷冷瞥了我一眼,不屑地开了口。
“自然,卫子玄还是喜欢你的。”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

她意外地愣了一下,我继续道:“如果,他不是心中有你,不会为了平息燕府的怒火,将你送到这样的地方来。更不会昨晚特意来找我低头和解。他大可以将你遣回方家,又或者将你送官。总之,有许多法子比现在这个省心许多,还巴巴地派了自己最最得力的管家来看着你,。”

“我今天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让张陶安心。”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慢慢道。
方芷澜依旧冷着一张脸,可眼神中却有了波动,只可惜很快就毫无痕迹,连一丝可疑的水渍都没有。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

“方芷澜,我们之间如何暂且不提,独独张陶,你自认对得起他么?”
我不再望她一眼,推门径直走了出去。

“他对我,自然好......”那声音极轻,似乎微风一吹便可以飘散。
我猛然回过头,方芷澜还是如刚才那般,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紧紧抿着嘴,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她太平静了,害得我都怀疑自己,仿佛刚才那句,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韩菹文从不远出急急赶了过来,却也只来得及看见她泫然欲滴的孱弱模样,不由大大地皱起了眉头,“夫人,方姑娘已经知错了,您还是赶紧回吧。”

我朝他,笑了笑。

这就是我最最佩服方芷澜的地方。
她总是法子一步步地向我证明,卫子玄,他可能永远不会喜欢我。

第 28 章
张陶打小就有个毛病。

他只要一紧张,左手的小指便会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张陶自己也知道,每每碰到这种时候,便会将手藏在宽大的袖围里。若是旁的人倒罢了,搁到我这儿,简直无端端成了此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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