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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新星-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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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这么简单啊。有些事情你自己是既看不到也不了解的。”顾荣克制住心中的不快,摇摇头教训地说,“很多人对你很不满啊。经常跑来和我反映嘛。有很多人,就是你们公检法系统的,对你有情绪。我一直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理解你,不要有隔阂,这也是我应该尽的一点力嘛。我是常常很担心的。”    
    “顾书记,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考虑这些摆不到桌面上的关系,只要能在一起工作就行。”高局长平静地说道。    
    “怎么能不考虑呢?”顾荣爱护地批评道,“他们上上下下一活动,地区公检法一多半是古陵人,就把你高局长拱到一边去了。”    
    高局长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情况没这么恶劣。”    
    顾荣心中涌上一阵悻恼,但他一丝不露。他原本就没把事情想得太容易,“老高,你看看古陵县以往先后来的几个局长,他们都干长过吗?”    
    “真要工作不下去了,大不了退休。”过了一会儿,高局长说。    
    顾荣略怔了一下,很快便温和地笑了:“你退休退在古陵,是吧?可你要和大家搞僵了,一个人在伤了情面的环境中是很难生活的呀。”顾荣站起来在屋里慢慢踱开了步子,“好了,我不多说了,你这样耿直,我很欣赏。不管你什么态度,我作为县委副书记,还要做我的工作。不只是要做,还要多做。我觉得古陵有几个外来干部好。都是清一色本地干部,不掺沙子,就板结不透气了。那不好。”顾荣说着站住了。“老孙,”他转过头看着孙副局长,“你跟我多年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配合好老高的工作,啊?”    
    “是。”    
    “我看你们也不是太团结的,”顾荣对孙副局长批评道,他把孙、高之间的矛盾挑出来做文章,“对老高有意见以后要当面谈,不要面和心不和。”    
    孙副局长尴尬地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他自然看不透顾荣这一笔的深刻用心。    
    “老高这个人我了解,直爽,有时候不很细心,不太了解周围同志对自己的尖锐意见,你们要坦率地帮助他。我对你们要求总要严一些,都跟我多年了,我总不能看着老高在古陵工作不下去吧?”顾荣教训着孙副局长。    
    高局长也被顾荣的正言厉色震惊了。    
    “你回去后,”顾荣继续对孙副局长说,“和局里老朱、老葛,还有小纪、小黄这些同志都通通气,传传我的话。让他们不要对老高再有什么情绪,要以工作为重。”    
    “是……”    
    “还有,不许再传播散布关于老高的流言蜚语。”    
    高局长听着这突兀的言语愣怔了。    
    “老高在公安上几十年,能没过失吗?久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顾荣严厉地批评着。    
    高局长原本红润的脸一下更红了,他过去因为办错案受过降职处分。“我应该总结过去的教训……”他困难地表示道。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还提什么?”顾荣转头对高局长厉声批评道,“自己老想着,不用抬头向前看了?”顾荣气愤地把脸又转向孙副局长:“这种个人档案里的事怎么能散布出来?传播到老百姓耳朵里,一说是个冤枉过好人的公安局长,人在前面走,老百姓在后面戳脊背,以后高局长还怎么在古陵工作?”    
    顾荣在教训孙副局长,高局长却感受到压力。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在古陵的处境如此险恶。    
    “就地封锁流言。不许扩散!”顾荣继续训斥着孙副局长,“谁再扩散,就党纪国法处分。不管管你们,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回去追查一下,是谁最先散布出来的,汇报给我。”    
    “嗯。”    
    顾荣越说越气愤,如果说一开始的气愤是装做的,这会儿的气愤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真的了。他坐下了,自己点着烟,“叭”的一声把火柴盒撂在茶几上,说道:“我这个人当领导,没那么多新花样。主要就是为大家在工作上、生活上尽点力,给大家调解各种矛盾,”    
    “您这是最重要的工作。”冯耀祖小心奉承道。    
    “你就会抬轿子。”    
    “实事求是嘛。”    
    “实事求是?哼。”顾荣不满地瞪他一眼,转过头,“还是说点实事求是的话吧,老高,你身体最近怎么样?你的胃切除过一半,可要注意啊。”    
    “不要紧。”    
    “你孩子的耳聋治了没有?还是想办法再去北京看看吧。我和县医院曾院长说说,他和北京同仁医院有关系。你就一个儿子,可不能耽误啊。”    
    “孩子有病要看,孩子有点错误,也要治病救人嘛。”冯耀祖唠叨着。    
    “乱弹琴,这是往哪儿扯。”顾荣停了一下,又转向高局长,“去北京看看,啊?就一个儿子,这做父亲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来了一年多,住房一直没很好安排,一家五口人挤在一间半小房里,太不方便了。我和他们打打招呼,给你腾一套房子。”    
    “啊……我不着急。”高局长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答道。    
    


第四部分还不是想从我身上开刀

    两位公安局长先站起来走了,顾荣谈笑风生地把他们送出门口。    
    冯耀祖看着顾荣对两位局长这样亲热,心中有些忿忿然。顾荣刚坐下,冯耀祖就气愤地说道:“李向南在会上抓住个养猪问题整我,还不是想从我身上开刀,最后搞垮你?”    
    “不要这样讲嘛,什么事要就事论事。”顾荣抽出一支烟蹾着,带着刚刚完成漂亮行动的满意心情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件事上让你检查一下,你就检查一下。这又不失主动。”    
    这种不当回事的态度激恼了冯耀祖。哼,你倒又踏心了。说到底你和李向南还有一层特殊关系。你有哥哥当省委书记。什么都能稳住,是吧?但他没有露出一丝悻恼。顾荣有政治家的智慧,他有政治家身旁那种小人的智慧:“他是就事论事吗?他自己在下面讲话,左一个突破口右一个突破口,还不是突破你顾书记?没你,他在古陵就说了算啦。”他完全是为顾荣愤慨不平。    
    顾荣抽着烟,略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下,“不要一惊一乍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夸大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一惊一乍?”冯耀祖察看了一下顾荣的脸色,更愤慨地说道,“你知道接待站搞的那个调查报告吧?‘批了的案件为什么还没解决?’他叫《人民日报》记者拿去发《内参》了。《内参》一发,中央批下来,通报全国,这是什么影响?”    
    “嗯?”顾荣猛抬眼严厉地审视了冯耀祖一眼。    
    “这我还能造谣?记者就在咱们县呢。”    
    顾荣又打量了冯耀祖一眼,垂下目光一言不发地在烟灰缸上慢慢蹭着烟灰。冯耀祖这一条消息打垮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沉稳心态。他吃了几十年政治饭,知道什么是真正狠毒有分量的东西。《内参》在全国搞掉的比他顾荣硬得多的大人物,也不是一个两个。他在内心感到了对李向南的仇恨。    
    冯耀祖透过烟雾又察看了他一眼,决定继续加码。天下的智慧有多种。他没有顾荣那种调动政治局势的能力,却有调动顾荣本人的能力:“你知道他们在造什么舆论?再开党代会,就选掉你。”    
    “别说了。”顾荣挥了一下手。    
    “他们还决定把小荣的案件捅到大报社去,靠公开见报从根上搬掉你。”    
    “别说了。”顾荣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站了起来,但他立刻感到眼前一团迷雾,头脑嗡的一声,身子就飘了起来,几乎摔倒。    
    冯耀祖连忙上来扶住他。桂贞也闻声从厨房出来。    
    于是,顾荣躺倒了,病了。病其实很平常。顾荣自己明白,这两天疲劳了,激动了,血压有些高。稍事休息就过去了。但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他的病被很多人捧着,很快就成了一件大事。冯耀祖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后,立刻打电话到县医院:“顾县长病了,你们火速来人。”很快,一辆救护车顶部转着红灯,急驶过黄昏中的县城街道,开进县委宿舍大院,在顾荣家门口停下。    
    县医院的曾院长,一个又黄又瘦的山西人,连同他的妻子、县医院内科的钱大夫,一个精明的上海人,匆匆下了车。后面还跟着两个小护士。他们立刻给顾荣听诊、量血压,血压稍有些高,不要紧。又做心电图。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两个大夫皱着眉想了想,又开上救护车风驰电掣出了县城,到附近驻军医院借来了设备做脑电图。救护车呜呜地开出开进,惊动了县委宿舍区。不少干部来看望。冯耀祖神情严重地把人都挡在外面:“顾书记劳累过度,很可能是心脏病,现在谁都不能进去。”院子里静静地立着人。屋子里悄悄的人影晃动,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神情严肃地出出进进,曾院长走出门在冯耀祖身旁一次次轻声请示着。    
    这一切都加重了病情危重的气氛。    
    其实,曾院长并没有检查出什么病症。如果是一般病人,他早就笑笑,说上几句结论性的话就不当回事了。但是,顾荣在他心目中是有特殊地位的。“最好能把长宁市中心医院的心脏病专家童大夫请来会诊。”曾大夫沉吟半晌,郑重提议道。“该请就请。”冯耀祖一挥手。    
    吉普车连夜到长宁市把童大夫接来了。    
    地委书记老郑是一年多前调去的原古陵县委书记,半夜听说这个严重情况,立刻挂电话指示童大夫:要迅速抢救、精心治疗,有什么困难及时向他汇报。他亲自给古陵县委挂了电话询问情况,并指示道:“一定要加强对治疗的领导。”    
    冯耀祖放下电话后,非常有经验地由他自己和曾院长组成“两结合领导小组”领导治疗工作。本来他觉得似乎应该是三结合小组,什么不都讲究三结合吗?但想来想去没有第三方,也就算了。凌晨专家会诊,忙乱了一夜的人们坐在一起。除了“两结合领导小组”外,几个县常委也参加了。这个会的郑重性质,扫除了人们熬通宵的疲倦。鹤发童颜的童大夫委婉但又有把握地排除了冠心病、心肌梗塞、脑血管硬化等可能性:“估计是过度疲劳、心情激动造成的吧。当然,也不能绝对的肯定,要在休息的过程中再观察一段时期。”    
    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中,把病人说得安然无恙是很不适宜的,有失众望。


第四部分消化掉李向南全部势头的计划

    尽管童大夫做出了权威的诊断,但是还需继续观察,观察中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况且又经过如此紧张的一通宵,救护车几次进出,顾荣的病从各方面都俨然成为大病了。清晨,地区医院的童大夫走了。县医院的曾院长和冯耀祖依然煞有介事地守护着顾荣,里里外外做着安排,保持着急救病房的氛围。    
    顾荣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他只要略动动脑筋,也就知道人们之所以如此殷勤,是各有具体原因的。县医院的曾院长夫妇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现在还有求于他的支持,才能巩固他们在医院里并不稳固的掌权地位;冯耀祖更是靠他这棵大树才能站稳脚跟;那些来看望的人,有的是在乘机和他联络感情。    
    当然,他此时不会或者说不愿动这个脑筋。    
    人的愿望是不知不觉地支配理性思维的,愿望使洞察与思想带有倾向性。他被人们的爱戴簇拥着,感到很受用。自己这么多年在古陵苦心工作,毕竟是根深叶茂,有深厚的干部基础的。病床旁不断来往着看望的人。他躺在雪白的枕头上,浮现出远比往常更亲切更慈祥的微笑。他轻轻用手拍拍床边,示意人们在他身旁坐下。他用一种疲倦无力的声音关心地询问一两句每个人的情况。    
    县委传达室的孟老头一大早也来看望,他拘谨地搓着手走到顾荣床边。“老孟,来,坐下。”顾荣和蔼地打着招呼,“嗳,老孟啊,你的小子还没安排工作?”他突然想起了被他遗忘的孟老头的多次请求。“不不,顾县长,我是来看看您的,不是来打扰您的。”孟老头结结巴巴地摆着手解释道。“还没解决?”顾荣慢慢转过头,对站在床边的冯耀祖嘱托道,“耀祖,这两天你就把这件事办一办。老孟老同志了,他的事咱们要关心。”“好,好,这事我今天就去办。”“顾县长,这……”孟老头惶乱不安了,“您有病,您还记得我的事。”他眼里滚出感恩戴德的老泪。    
    顾荣居然有些被孟老头的眼泪感动了。    
    古陵需要自己。这次病一场,他看到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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