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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月上重火-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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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停了,大厅内鸦雀无声。 
  燕子花一字一句道: 
  “上官透被赶出灵剑山庄的真正原因,是他□了林奉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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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花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原双双猛地一拍桌,站起来尖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终于,在大家都目不转睛盯着燕子花的时候,她又说道:“那一年林奉紫只有十岁。” 
  “住口!”重雪芝也不禁打断道,“燕子花,你和上官透有什么瓜葛,是你们之间的事,但是林奉紫是无辜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乱说话?” 
  口上这么说,却底气不足。 
  只是她相信,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你不相信,就亲自去问一下上官公子。”燕子花嘴角扬起,直视上官透,“上官公子,今天我敢把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是因为我有证据。您是要我把证据拿出来呢,还是自己承认?” 
  上官透早就料到这一日会到来。只是来得太急太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他几乎已经记不住上一回手足无措是什么时候了。 
  重雪芝逼视上官透,却拼命忍住接下来要问的话。她紧紧抓住桌子角,尽量转移目标,微笑道: 
  “燕子花,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种无聊话题的时候。整个武林陷入危机,我们还是说说别——” 
  “再是陷入危机,也不急着这一两天。”星仪道长站出来,“燕子花,你说你有证据说上官谷主做过那种大逆不道的事,还请先把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燕子花依然一脸微笑:“上官公子?” 
  几百双目光纷纷扫到上官透脸上。 
  上官透不说话。 
  “上官公子,你先告诉我,这件事你是做过,还是没做过?” 
  “够了!” 
  说话的人是林奉紫。她头冒虚汗,整个人似乎都快站不住脚,声音微微发抖: 
  “请大家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我本人不乐意听见。” 
  星仪道长道:“林姑娘,事关重大,如果上官谷主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我们是万万不能再倚靠他的。” 
  丰城道:“上官老弟,你就说实话,我们都相信你。” 
  根本没有人理睬林奉紫。她捂着脸,连续后退数步,一下坐在地上。 
  “谁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是和重火宫作对!”重雪芝忍无可忍,抽剑,指着燕子花,“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身正不怕影儿歪。雪宫主,我能理解你。若这事大家都知道,将来你恐怕没法风风光光嫁给他。但,你的事和整个江湖的事,哪个更重要?” 
  雪芝正欲动手,林宇凰突然道:“小透,这个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雪芝再无精力对付燕子花,只看着他们。 
  在场所有认识林宇凰的人,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样认真的模样。 
  上官透看着他的双眼,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林宇凰又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久。 
  呼吸都似要凝固在空中。 
  上官透轻声道: 
  “是真的。” 
  话音刚落,就挨了林宇凰一拳。上官透重重后跌几步,撞在墙上。林宇凰指着他,气得浑身发颤:“你竟然对奉紫——你还敢追雪芝,好小子,你带种。” 
  雪芝走上去,道:“二爹爹,不要再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雪芝!”林宇凰压低声音,“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雪芝脸色大变。 
  林宇凰又狠狠打了上官透数拳。上官透没有还手,只是抬眼紧紧望着他: 
  “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我不会推脱责任。但是我对雪芝的心意,天地可鉴。” 
  “你还有脸提我女儿的名字?”林宇凰继续猛揍上官透,“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 
  虽然大家都没听到林宇凰说的话,但是看他这样气愤,再加上燕子花和重雪芝的对话,也猜出了个大概。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二宫主或许有所误会,上官谷主确实对宫主有意,这与宫主却毫无关系,毕竟全天下喜欢宫主的人多了去。” 
  所有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男子披着黑色镶红大氅,英眉飞扬,一头青丝高束脑后,细碎的刘海随着大氅在狂风中翻飞,腰间一把紫鸾剑,碰着玉佩,发出清脆声响。 
  林宇凰停下来:“……穆远?” 
  穆远朝着林宇凰拱手:“见过二宫主。” 
  燕子花冷笑:“自己人肯定帮着自己人,穆大护法还在解释什么?” 
  “如果没有小人捣乱,我也犯不着解释。”穆远淡淡笑道,“我今天要说的是,莲宫主早已将宫主许配给我,宫主不会想要嫁给别人。燕姑娘可以自行猜测别人的关系,没有人会介意,但是不要再在此处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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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此时此刻站在月上楼门口的人是别人,可以说是毫无影响的。 
  但那人是穆远,是重莲的养子,重火宫武功第一人,和宫主实力势力相当的大护法。 
  情势大逆转,雪芝成功脱身。 
  她原本寻找穆远很久,看到他,理应很兴奋或是生气。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特别想逃离此处。 
  燕子花被穆远气得满面通红,但又接不上话,又转头看了看柳画。柳画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用尖长的下巴指了指门口。燕子花气愤至极,却又不得不离开大厅。 
  燕子花刚一出去,原双双便也带着柳画离开。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摇首咋舌。 
  就连丰涉都有些不可置信——他所处的世界中,什么样肮脏的事都见过,他一直以为上官透和他看到那些人完全不同,虽然生性风流,却是一个真正的君子,所以一直对他心生尊敬。 
  此时说不上对他有不好的看法,失望却是必然的。 
  上官透看看雪芝,再看看穆远,一脸愕然。 
  其实惊讶的人不止是上官透,还有林宇凰。虽知道重莲一直偏袒穆远,但不知道重莲竟把最宝贝的女儿都许给了他。 
  上官透一直在等待。 
  他在等雪芝出面解释。 
  气氛非常怪异。 
  林奉紫早已离开了月上楼。 
  雪芝抬头,微笑道:“这些小事,没有必要拿到这里来说了。大家还是多讨论一下怎么查出‘莲翼’的下落比较好。” 
  上官透还是在等待。 
  窗棂幽暗,什物朦胧。愁惨的冬季把天地间的水,还有人的心,都冻结成冰。 
  与此同时,镇星岛正南方。 
  月上谷入口。 
  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浅色的人影反射了月光的微芒。 
  惊天动地的耳光声响起,回荡在两个山壁之间。 
  燕子花捂着脸,低声抽泣: 
  “教主,这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不想要命了。”原双双冷冷道,“我让你去揭发上官透,谁叫你把奉紫的名字说出来了?” 
  柳画道:“教主,这确实不是燕子花的错。若不说出名字,恐怕难以服众。” 
  原双双道:“我说过,林奉紫是我最宝贝的女儿,谁伤了她,我要谁的命。燕子,你在峨嵋伏蛰多年,也算辛苦。我不杀你,你自己了断吧。” 
  燕子花连忙跪下来:“教主,求您!我也是为了您好!” 
  “你为我好?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为我好了?” 
  “我,我……” 
  “你说啊。” 
  燕子花一时语塞,双手发抖地,往腰间的长剑伸去。 
  这时,柳画突然盈盈一笑:“教主,林奉紫再嫁不出去,就会永远陪在您身边了。这样还不够好么?” 
  燕子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原双双也慢慢回头看向柳画。 
  “好你个柳丫头,果真厉害。” 
  柳画又笑道:“况且这个时候,您若再去安抚林姑娘几句,替她抵挡点流言蜚语,恐怕她会更加感激不尽,不是么。” 
  原双双哈哈一笑:“说得没错。” 
  燕子花连连磕头:“是啊,是啊,教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 
  原双双一脚踹到她的脸上:“你这小□,给我滚。” 
  这时,月上楼正厅。 
  穆远拍掉身上的冰粒,脱下厚厚的大氅,走向重火宫的座位。挂上大氅后,他又和雪芝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抬头道:“我对开始大家的讨论大概有了了解。诸位一直在犹豫不定的问题,其实很容易解决——重火宫一定会竭尽全力铲除那个盗走秘籍的人。等‘莲翼’回来以后,大家只要找回我派《沧海雪莲剑》,在下可以当着天下所有人,将之摧毁。” 
  雪芝看一眼穆远,低声道:“这样妥当么。” 
  穆远在底下朝她摆摆手。 
  众人思虑片刻,星仪道长道:“这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要铲除属于重火宫的‘莲翼’,也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星仪道长沉默。 
  最后,丰城站起来鼓掌:“哈哈哈哈,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这件事,华山派同意就这么办。今次讨论到此为止,我们曼曼早煲了汤,也该回去看看火候了。告辞。” 
  华山派撤离大厅。 
  其实是人都知道,上官透和丰城是亲戚,丰城笑得豪爽答应得快,完全是因为在这里坐不住了。 
  然而,接下来几个门派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很快大家决定,几日后在少林聚集,正式开始调查“莲翼”与修炼者的下落。 
  上官透和穆远二人,自出道以来就在江湖上被不少人拿来比较。都是可畏后生,都是少年高手,一个出身豪门,一个出身大派;一个风流多情,一个稳重寡言,无论在任何方面,两人较量结果总是不相上下。 
  从来没有哪一刻,上官透会败得这么惨。 
  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两个冰雕一般的左右手,以及失措的几个岛主。而他,依然一个人靠墙坐在地上。 
  有人连夜赶回自己的门派,有人留下来,暂住一晚。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夜过后,全天下都会知道这一日发生的事。 
  雪芝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倘若当初他不偷练武功,不因走火入魔阴阳内力无法调和,失去神志,就不会铸下大错。 
  但是,再来不及了。 
  到后来,他赶走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静静坐在谷主的座位上。大厅分外空旷,茶盏水果盘等稀稀落落地散落在每一个方桌上,有一种曲终人散的苍凉。 
  上官透垂头看着地面,依然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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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荆林已被寒气侵蚀。树枝折裂声不时回荡在山谷,仿佛肢体已在皮下破碎。不时会有大块树枝落地的声音,是为严寒所折,寂寞所伤。 
  有女子脚步轻踏入大厅的声音。 
  上官透猛然抬头—— 
  但,不是重雪芝。 
  才有这样的想法,他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发生过这样的事,她还会回来么? 
  来人是一名很瘦的年轻女子,人如其名,弱柳扶风,眉目如画。 
  柳画看看四周,道:“人都走了?” 
  “嗯。” 
  “这么快就结束了?”柳画明知故问,又娉娉婷婷走过去,去原双双的座位上拿下一个披肩,“教主的东西忘了拿。” 
  “嗯。” 
  柳画看他一眼,走上前去,轻声道:“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相信你,但我知道你是被栽赃的。清者自清,总有一日,事实会替你洗清罪名。” 
  “我不是。” 
  “什么?” 
  “我不是被栽赃的。” 
  柳画略露讶异之色,又想了一会儿,才试探道:“据我所知,燕子花对你有意……你确定她不是因为得不到你才诬赖你?” 
  上官透不看她,吐字却极清楚:“她说的没有错。” 
  “但是我不相信,你会对一个十岁的女孩动粗——这样的事听去都很荒谬,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对么。” 
  “没有理由。” 
  柳画再接不下去。他们的计划,原本不是这样的。 
  “以前听庄主说,有的人就是生来的牛脾气,宁可被错怪百次,也不解释一次。我当初不相信有这种人,现在见了您,算是长见识了。” 
  “柳姑娘,我们改日再说罢。” 
  柳画微微一怔。 
  倘若上官透表现出有一丝委屈,她都可以趁虚而入。但是…… 
  不过死缠烂打是燕子花的把戏,她是决计不会做的。拼美貌,她远比不过重雪芝。但是很多女人都不明白,男人都说女人美很重要,其实这样的“美”,都是他们自己定义的。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让自己很美。 
  柳画笑笑:“小女子其实就只有一话要说:公子班行秀出,一如以往。打扰了上官公子,真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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