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桃花血令-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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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天师”曾不同。
这个老道也真够怪诞的,他一面喝酒,一面拉开破锣嗓子唱起道情来。
这小船距离堤岸,估计着有二十来丈之遥。
司马骏斟量着无法施功跃得这么远,纪无情也只有搓手的份儿。
而那曾不同的歌声,却听得清楚,他唱道:
江湖险,
江湖险!
江湖朋友见识浅,
口口声声讲义气,
虚情假意争名又夺权,
司马山庄名声好,
南阳世家数代传。
中了老夫随风飘,
保管断了好香烟,
若要起死回生术,
除非是暗香谷里求灵丹,
暗香谷里求灵丹。
曾不同的歌声愈来愈低,小渔船愈去愈远。终于,只剩下一点黑点,在浊浊滚滚的水域
里飘浮着,最后看不见了。
对着东逝的河水,司马骏气得咬牙有声,脸都涨得泛紫。
纪无情只有摊摊手,苦苦一笑道:“老杂毛是水遁而去。司马兄,咱们不习水性,都是
旱鸭子,只好眼睁睁的任他调侃了。”
司马骏闷声不响,举起攥得紧紧的拳头,迎风挥了一挥,咬着牙道:“暗——香——
谷!”
几点归鸦,满天落霞,映在河面上。
还有两个拖得老长的俊逸人影。
卧龙生《桃花血令》
第二十回 桃花令主
恰巧,也是黄昏时候。
金陵城头斜阳落日,余晖映在城垛上泛着既红又黄的色彩。
莫愁湖烟波茫茫。
秦淮画坊的阵阵笙笛,随着晚风飘来,令人有软绵绵的感觉。
湖堤上,一辆蓬车,快速的奔过。
拉车的马,身上发亮,分明是赶路兼程跑出了汗水来。
驾车的,是一个十分肮脏的穷和尚,一手勒着马缰,一手不停的摇着枝破蒲扇,也似乎
十分疲倦。
他正是“活济公”贾大业。一连七天七夜兼程赶路,这位一残二疯二大怪之一的奇人,
也不由有些疲倦。
他顺着湖堤颠颠簸簸的驾车疾驰,片刻已瞧见了金陵世家门前斗大的气死风灯笼,急忙
收紧缰绳,勒马停车。
那马正跑得有劲,突然停住,不由前蹄人立,聿!发出一声长嘶。
贾大业一面跳下大车,一面道:“畜牲!你是还没有累是吗,到了。”
金陵世家在武林中是块金字招牌,本是无人不知的地方。
贾大业也不生疏,抢上前去,大嚷道:“常老夫人在家吗?快去禀报,就说她的贾二哥
来了,多准备一些好酒。”他这一嚷。常府大门里涌出四个护院,人人手捧朴刀,分列两旁。
常玉峰大步跨出,拱手道:“在下常玉峰,请问这位是贾老前辈吗?”
贾人业咧嘴一乐道:“常玉峰,你是常玉岚的什么人?”
常玉峰忙道:“玉岚是我三弟,他现在人在哪里?”
贾大业紧接着道:“他现在躺在大车里。”
“啊!”常玉峰失声惊呼,双眼发直,口中说可不出话来。
这时,大门内常老夫人匆匆忙忙的赶出来。
原来贾大业嚷嚷叫叫的喊着要见常老夫人,又口口声声自称贾二哥,早有人传入内宅,
禀报老夫人。
而恰巧老夫人听到贾大业说:“常玉岚躺在大车内。”因此,常老夫的人未跨出内槛,
战抖抖的问道:“岚儿他……他怎么啦?”
贾大业一见,抢上半步,大嚷道:“赵家大妹子,还认得脏兮兮的贾和尚吗?”
常老夫人揉揉眼睛,不由色然而喜道:“你呀,你疯疯颠颠的,烧成灰我也认识呀。怎
么,这多年你还没死呀?”
常玉峰见老母与故人相见,喜孜孜的,趋前半步,低声道:“娘,这位前辈说,二弟现
在……”
一言提醒了常老夫人,忙道:“贾疯子,你说我家岚儿他……”
贾大业道:“他现在躺在大车里,快叫人把他抬下来。”
常老夫人脸色大变,失声道:“岚儿他怎么样了?”
贾大业道:“放心!没有什么,只是中了毒。”
常老夫人爱子心切,急忙迈步下了石阶,向人车走去,一面道:“中了什么毒?是谁下
的毒?要不要紧?”
这时,常玉岚忽然掀起车蓬,探出一个头来,笑嘻嘻的道:“娘,不要紧!孩儿已经好
了。”
原来,百花夫人的解药果然神效,七天七夜贾大业不敢投宿打店,星夜兼程,到了金陵。
正好七天七夜。
常老夫人见爱子安然无恙,不由转悲而喜,嗔声道:“这孩子,都二十好几了,还这么
顽皮,下车呀。”
常玉岚道:“娘,孩儿还带来了一位朋友。”说着,他与费天行双双跃下车来。
费天行先向常老夫人行礼道:“丐帮费天行,见过老夫人。”
常老夫人微微颔首,脸上毫不着色,因为费天行卖身投入司马山庄充任总管,在武林中
人尽皆知。
一般人认为能在司马山庄担任总管之职,乃是得来不易,甚且是求之不得的荣誉。但是,
常老夫人乃是武林世家,父亲是当年誉满河朔的“一盏孤灯”赵四方。嫁到金陵世家,更是
远超过名门正派的武林门弟。
因此,对于费天行的“叛帮”,不免有不屑之感,所以才不敢显着近乎,只是淡淡的道:
“费帮主,你是忙人,连你令慈大人的事也没功夫管,大概是既忙司马山庄的事,又忙丐帮
的事,真是大忙人。”
费天行不由脸上发烧,低头道:“多承老夫人教诲,晚辈罪该万死!”
常玉岚怎能看不出母亲的意思,更加觉着费天行难堪,急忙上前一步道:“娘,此事说
来话长,一路上多承贾老前辈照顾,进大厅再谢过吧。”
贾大业道:“总算想到我疯老头子了,七天七夜都啃窝窝头,该大喝一场了吗?”
“馋嘴疯子!”常老夫人笑着道:“少不了让你黄汤灌饱,我来带路。”说着,向大门
内率先而行。
大厅上早已安排好丰盛的酒宴。
“活济公”贾大业一蹦一跳像个顽皮的娃娃般,抢着上首座,半蹲半坐的道:“赵家大
小姐,常老夫人,论什么我都不能上座。
可是,我千里迢迢救了你的命根子回来,这论功劳吗,我可是当仁不让。来!大家围着
坐,围着坐。啊呀!好香的酒!”他口中说着,手上也没闲,一手执壶,一手抓了半只鸡,
啃一口鸡,喝一口酒。
常老夫人不由盈盈一笑道:“疯子就是疯子。”说着回头对常玉岚道:“岚儿,你陪客
人喝几杯,我就不奉陪了。”
常王岚却道:“娘,你要到哪儿去?”
常老夫人瞄了费天行—眼,又道:”到后面陪费老太太去。”
费天行闻言,红着脸,讪讪的道:“老夫人,家母她……”
常老夫人冷冷的道:“本来是在秀岚上苑享福,前天接她到金陵城来散散心,怕她在郊
野荒僻闷着了。”
费天行不由鼻酸,两行清泪不由淌了下来。他趋前一步,扑地跪倒,匍伏当地,嘶哑声
道:“晚辈不孝,累及家母,多蒙老夫人收留,粉身碎骨难报大恩大德!”
常老夫人一见,连忙道:“这礼我可受不了,费总管,老身我不气你别的,气你以身事
仇,你替司马山庄做牛做马,而司马山庄却把你娘囚禁在雨花台的地牢里,你是真不知道还
是假装糊涂?”
这时,费天行已泣不成声。
常玉岚忙解说道:“娘,费天行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他投靠司马山庄,原也是为了打
探母亲的下落。”
费大行才忍住悲凄道:“我原疑惑家母是被司马山庄掳来当成人质,怎奈狡兔三窟,几
年都没打探出一点蛛丝马迹。”
常老夫人道:“司马山庄竟然如此神秘?”
常玉岚正色道:“不错,孩儿我亲自进入秘道,的确机关重重,
外人固然难窥堂奥,就是他们本庄的人,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常老夫人闻言,紧张的道:“岚儿,你为何要冒险进入,万一……”
常玉岚苦苦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常老夫人道:“你得到了什么?”
常玉岚摇头道:“不但没得到什么,而且失去了一个道义之交的好友。”
常玉峰插嘴道:“谁?是纪无情?”
常玉岚道:“不!是回疆探花沙无赦,他陷在地道之中,生死未卜。”
常老夫人担心的道:“那你是怎么出困的?”
常玉岚指着兀自跪伏在地上的费天行道:“我触动机关,引发了七彩烟毒。”
常老夫人大声惊呼通:“啊!”
常玉岚—见,忙笑着道:“娘,儿现在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老人家面前吗?”
“阿弥陀佛!”常老夫人念了声佛,才道:“真是菩萨保佑!”
“不是菩萨保佑。”常玉岚笑着道:“是费天行把我救出来的。”
“哦!”常老夫人脸上有些尴尬,望望地上跪着的费天行,回头对常玉峰道:“峰儿,
还不把客人扶起来。”
常玉峰忙走了过去,拉起费天行。
常玉岚又向老夫人道:“娘,费老太太现在哪里?我们母子见面,也该让他们母子团圆
呀。”
“对!”常老夫人带笑应了一声,又道:“费老太太这两天身子骨不太好,这回恐怕已
经睡了。这样,丫头们,带费帮主到后面静室去,也好让他们母子说几句贴己的话。”
费天行巴不得立刻见到母亲,闻言谢了一声,随着丫头向后宅去了。
这时,首席上的“活济公”贾大业已喝完了三、四壶玫瑰露,一面啃着半截鱼,一面哼
哼叽叽的道:“无聊!无聊!一个人喝闷酒,简直是无聊透顶!”
常老夫人见他一脸风尘,满嘴油污,不由笑道:“贾疯子,我看你是真疯了。”
贾大业一仰脖子,干了面前的酒,正色道:“好了!酒醉菜饱,该说出正经的了。”
常老夫人道:“你有正经的?恐怕这一辈子你不会有正经话吧。”
贾大业十分认真的道:“真个的,我听说几件事,不知真假,既然来到余陵,不能不问
个明白。”
常老夫人见他一本正经,不像他一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道:“哪几件事情?”
贾大业凝神道:“听说你们常老爷子半年前突然失踪,不知此事当真吗?今天又没见到
他,这件事……”他说着,一双眼不停的翻动,扫视着常老夫人与常氏兄弟。
常老夫人不由眼角眨了几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常玉峰恭身起立道:“前辈,家母为了此事,寝食难安,几至终日以泪洗面。”
常玉岚悲戚的道:“只因晚辈不肖,在外与八大门派中的武当门起了误会,家严外出查
访,谁料一去就渺如黄鹤石沉大海。”
“这……”贾大业又向常玉岚问道:“听说少侠你有意开山立万,另成一支,并且与桃
花林互相声援,颁发桃花血令,意欲独霸江湖,领袖武林,不知确否?”
此话一出,大厅上又沉寂下来。
因为组帮立派,乃是一桩大事,尤其是常玉岚,乃是金陵世家,原本望重武林。
但是,常家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是由于门派而起,一则常家历代簪缨,均有武功,二
则以道义为根广结宇内武林健者,三则常家武库冠盖各大门派,对于江湖上来龙去脉,武学
中起根发苗知之最详,更因常家“断肠剑法”列入海内一绝。
有这些条件,金陵世家不用组帮而盖过帮,不用立派而优于派。
于今,一旦要组帮立派,不但坏了世家的清誉,而且必然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
因此,常玉岚一时未便回答。
常老夫人更加无法答复,因为常玉岚常年在外,音讯稀少,虽也有些耳闻儿子在外有此
举动,但始终无法求证事实的真相。而且,“活济公”贾大业所问的,也正是常老夫人急欲
要知道的。
故而,常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岚儿,贾疯子虽然疯疯颠颠,与为娘的可是世交,不算
外人。”她这话虽未说明什么,实际上已经有追问常玉岚的内涵,也就是说:有无此事但讲
无妨。
常玉岚怎会听不出母亲的言外之意。他略一思索道:“孩儿不敢欺骗娘,江湖传言,并
非空穴来风。”
他说到这里,突然探手怀内摸下一把,快逾闪电追风的扬腕向三丈以外的檀木屏风抖去。
嗖!嗖!嗖!嗖!嗖!疾风掠过之处,刺耳惊魂。
黑漆漆的屏风正中,五片玲珑血玉,排成一朵桃花,每片间隔如巧匠镶嵌的一般,分厘
不差,娇艳欲滴的桃花栩棚如生。
常玉岚道:“这是我第一次亮出桃花令符。”
他这突然而发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也实在使在场之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吃惊。
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