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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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提笔再三构思润色,都觉得到底措辞不妥,想了想,便命内侍去请应崇优过来商量,谁知内侍去了半晌,回来禀说应学士不在宿处,亦不知到哪里去了,阳洙这才想起从府衙出来之后好像就没再看见过应崇优,不知他在这座刚收复的城池中出了什么意外,突然觉得心慌意乱,忙派出羽林侍卫们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查问,都回报说没有踪影,顿时吓出一身冷污,急召郑嶙与应霖前来。
听到枢密学士在城里失踪,两个将军都吃惊不小。应霖只知道下午时堂弟来叮嘱过军纪之事,之后一直以为他回宿处休息去了,而郑嶙身为攻城主帅,事务繁多,更是没有留心。两人都与应崇优感情甚好,加之见阳洙已急得赤眉白眼,脑门儿几乎迸出火花来,怎敢怠慢,立即安排人马,全城搜查,闹了个天翻地覆。
「外面马嘶人叫的,在干什么?」应崇优凑近窗前,侧耳听了听,「不像是在庆功的样子啊,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
「大局已定,能出什么事?」杨晨将带血的布巾丢在门边,自己向盆内洗了洗手,「你的伤不轻,要真想一直瞒着皇上不让他知道,就别操这些闲心了。今儿下午阅兵完后,你都那副脸色了,还想勉强撑着,要不是我看你不妙硬拖着回来换药,早晕在皇上面前了,到时候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应崇优垂下头,半晌后方轻声道:「巷战时蒙你相救,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
「倒也用不着太认真地谢我,」杨晨自嘲地笑了笑,「当时一整队焰翎军士都看见你了,我要真敢见死不救,一定被皇上剁成肉泥。只可惜你一直瞒着受伤的事,害我白白丢了一个请功的机会……」他话语虽在调侃,但弯下腰帮应祟优拉平衣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轻抬轻放,仿佛生怕弄疼了他一般,让人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那个最是温柔体贴的三师兄。
「说真的,你受伤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想让皇上知道?」杨晨端起凉在炕桌上的药碗,一边浅浅抿了一口试探温度,一边仿佛是随口般地问了一句。
应崇优笑了笑,语气平淡地道:「这一点小伤,悄悄地也就养好了。攻下菖仙关后,杂事自然更多,魏王也会立即提出操办合婚大典的事,何必在此时让陛下分心烦忧呢。」
「还有些烫,再凉一会吧。」杨晨放下药碗,淡淡瞟了应崇优一眼,「……要是知道你受伤,皇上会很烦忧吗?」
被他这样一问,应崇优才突然发觉自己方才的解释似乎有些不妥,怔了一下方道:「其实也不一定,不过是因为皇上素日待臣下都很仁厚,前一阵子济州侯小恙,他不就很担心吗?所以我们为人臣子的,也只有尽量不添君忧了……」
杨晨深深地看着他,表情虽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了一根汤匙,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药汁,以加速它的冷却。
「嗯……应该好了,来喝药吧。」
「三师兄,我自己端着好了。」
「别动那只伤臂,小心伤口又裂开。」杨晨柔声道,「我来喂你吧,这不算太苦,不用一口气灌下去。」
应崇优不禁微笑了一下,道:「倒也是,三师兄的药,好像总是不太苦的。」
「你怕苦嘛,我当然要好好研究研究了。」杨晨也跟着笑了笑,用汤匙舀起药汁,一口口喂他喝了,又端来清水给他漱口,最后小心地用手巾为他擦了擦嘴角,将摆放在墙角的火盆移到他的脚边。
数年来一直在照顾那个小孩,突然之间又重新尝到被人照顾的滋味,应崇优的感觉有些异样,侧头避开了三师兄伸过来试探额头温度的手,轻声道:「巳经打扰了你半日,我也该回去了。」
「咱们至少也是同门,何必说『打扰』这么生分的话呢?」杨晨的目光描过他如羽般舒展轻灵的眉,前尘旧事突然间涌上心头,神情不禁有些迷蒙,叹息着道:「你以前也总是这种不爱麻烦人的脾性,其实以你我之间的情份……」
「三师兄。」应崇优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无关的话就不必再说,我真的应该告辞了。」
「再等等,」杨晨伸手轻柔地按在他肩上,「我看你伤口的状况,恐怕很快就要发烧,在这里再坐半个时辰,我好确诊。」
「没关系,发烧也没有什么,睡一夜就好了,再说我那里也还有师父的药……」
「你急什么呢,难道这么晚还有人会找你不成?城里都乱哄哄的,你的宿处也不安宁,这里是银库值房,重兵围绕之下反而最是清静,多休息一下吧。」
「不行啊,从平城那边每天都有文书过来,今天的还没看呢,我必须要回去了。」
杨晨素来了解他的性情,无奈之下也不相强,从衣架上摘了斗篷给他披好,陪着相送。谁知刚一推开大门,两个人都齐齐吓了一跳。
尽管刚才在室内时就已听到外面嘈杂,但因为知道今夜不可能宁静。所以也不大放在心上,可出门一看,情形竟不是一般的混乱,只见一队队的人马执着火杖,闹嚷嚷地奔来跑去,将街道照得明晃晃如同白昼一般,每一处巷尾暗角都细细查找。
「廖飞盏不是已经捉住了吗?这又是在抓谁?」杨晨心下疑惑,瞥见一个年轻校尉是相熟的,忙叫了过来,问道:「都快二更天了,你们在做什么?」
「回杨大人的话,小的们奉了上峰的钧令,正在……」话刚到这儿,那校尉一眼瞅见站在一旁的应崇优,顿时「啊」的一声怪叫,张口结舌。
「你怎么了?」
「皇上……皇上……」小校尉两眼瞪着,因为惊诧过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急得应崇优一把抓住他,问道:「皇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皇上……在找应大人……」小校尉吞了口口水,「找不着……我们才……」
应崇优愣一阵,这才会过意来,不由叫了声苦:「不好,没人想到要来这里找我……恐怕是皇上要召见闹的……」
「那也用不着这么慌吧?难道你这么大个人会丢了不成?」杨晨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却见应崇优二话不说就急匆匆命人牵马来,立即赶往皇帝驻驾的府衙,连一声道别都顾不得丢给他,不禁怔在当地,心中微感酸意之余,也泛起一丝疑云。
府衙这边,阳洙等了半夜,一丝儿回音也无,早就焦燥成一片,在厅堂上走来走去,几番要亲自出门去找,又怕刚好错过消息,急得坐立不安,厅上的陈设,已被打烂了大半,周围服侍的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出一点声响。
好容易二更鼓后,郑嶙奔了进来,跪地禀道:「应学士找着了,没什么事,马上就到。」
短短一句话,阳洙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回身向椅上一坐,大口吐气。
不多时,应霖陪着堂弟上厅,还未及行礼,阳洙已奔了过去一把将他拉起,咬着牙骂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朕差点被你吓死你知不知道?」
应崇优臂伤被他一拉,疼痛异常,忍不住变了脸色,郑嶙、应霖以为他是因为被斥责而尴尬,对视了一眼。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好好在屋里休息,到底去了哪里?快说!」阳洙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捉着应崇优的肩膀,就把他甩在椅子上。
「臣实在抱歉,因为破城之后,想到陛下大业有望,心里有些感慨,在外面胡乱走了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坐了一会儿,听到动静有异,出来一问才知道……」
「你有什么感慨不会跟朕说吗?」阳洙被他气得无力,「随从呢?为什么不随口知会他们一声?」
「是臣思虑不周,以为圣上今夜必定忙碌,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要召见,故而一时疏忽,给皇上平添了许多麻烦。」应崇优垂着头,低声道歉。
「你觉得只是添了麻烦?」阳洙怒冲冲地吼道,「你知不知道朕以为你出了事,简直吓得魂都要飞了……结果你……你……」叫骂到这里,看到应崇优一言不答地只管垂首认错,额头脸颊苍白如纸,心头不由地一软,便再也骂不下去,伸手将他拉起来,搂进怀里。应崇优见室内无人,加之臂伤疼痛,无力挣扎,也就没有拒绝,难得乖顺地把头靠上阳洙的肩头。
「既然你没事,那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是……」
「对了,朕找你本来是起草书信的,一急全忘了,还没写呢,」阳洙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想起正事,又把手放开,回身到书案旁,提起笔刚看了他一眼,不禁一怔,「你怎么一头的冷汗?」
「刚才跑得急了些。」应崇优后退一步,想躲进烛光的阴影处去,却被阳洙一把拉住,强行用手背贴上额头,「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没有……」
「明明就是发烧了,来人!快召太医来!」
厅门外有人应了一声,应崇优心中着急,这时再想主动招认已经晚了,一时又没有别的解释,被按坐在椅上没多久,应霖便引着一个老军医走了进来,行罢礼礼开始诊脉。
「怎么样?」阳洙紧张地问道。
老军医皱着眉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应崇优的脸,神情有些迷惑。
「很严重么?」见了这副神色,连应霖都着急起来,「你快说啊?」
「回皇上,回将军,这脉象……还有这症状……」老军医迟疑地道,「竟像是外伤所致……」
「外伤?」阳洙与应霖都是一惊,看向应崇优时,只见他神色慌张,果然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你快给朕老实说,伤到哪里了!?」阳洙勃然大怒,气得声音都变了。
「手……手臂而已……」
「而什么已,难道手臂就不要紧?」阳洙又怒又急,命那老军医,「你快看看伤势如何?」
「不用……臣已经拜托别人包扎上药……」
「谁知道你让哪只三脚猫来处理的?快给朕检查一下。」
当下应霖动手按住堂弟,老军医小心拆开绷带,只见深可见骨的一条八分长的伤口,斜斜砍在右手臂上侧,肌肉皆红红地外翻出来,看着甚为可怖。
「你……你真是……」阳洙心疼得浑身乱颤,直想骂人,又不忍心现在谩骂,跳了几下脚,最终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皇上请勿忧心,应大人的伤口,止血上药,都处理得很好。只不讨伤口又深又长,所以才会发烧,小心调养,当无大碍。」老军医叩头禀道。
「那你快去写方子熬药。高成,寝室的床铺收拾好了吗?」
「陛下,臣还是回自己……」
「闭嘴!」阳洙转头瞪了应崇优一眼,「你今晚哪儿都别想去,等明天烧退了,再老老实实给朕说是怎么受的伤!」
应崇优跟他朝夕相伴这些年,一看到他此时的眼神,便知道没什么余地周转,只好乖乖闭口不言,被扶到内室休养。
幸好杨晨的医术不差,老军医随后呈上的汤药也不错,过了一夜,应崇优的烧就退了。但阳洙还是因为他的伤,觉得心绪全无,命应霖率五千兵马留守菖仙关后,匆匆班师回了平城。
第十六章
重熙十六年十月底,王师攻破菖仙关,歼俘檄宁军所部上万人,生擒其副帅廖飞盏,一时天下震动。孟释青急急调措人马,重组岭南防线。
攻城的最大主力焰翎军,经此役后当然风头最健,策应的青益济州两军也都有相应的功劳在手,唯独留守的平城军一团热闹半点没有沾着,显得颇为寂寞。可是当初王师四军中平城留守是魏王自己在御前强力争下来的,到此时怨天怨地怨府侯,单单怨不到皇帝身上。
为了安抚魏王,班师回城的阳洙在朝会上大力夸奖他后方安稳,措施得力,但身为平城诸臣之首,魏王还是难免觉得面上无光,心中郁闷,不由想起女儿册妃后一直未能合婚,便想趁机操办了,以一件喜事压一压另一件喜事。
「一场大战刚完,朕哪有什么心思合婚?」阳洙烦躁地摆了摆手。
「可是陛下,」兼职典礼尚书的敬玮叩首劝道,「贵妃受册封已久,都是因为战事不顺而延迟了婚典,如今菖仙关大捷,又值休整期,正是操办的好时机,陛下为何……」
「这还用问?应学士伤重躺在床上,你却让朕欢欢喜喜拥着美人入洞房,当朕是何等样心肠的人?」
「臣才去探望过应大人,伤虽然不轻,但只要调养便可很快痊愈,而且应大人本人,也是希望陛下早日合婚,以继我大渊宗祀的,请陛下……」
「那你们先准备着,等他伤好了马上办,」阳洙道,「这样总行了吧?」
「陛下……」
「你们不了解应崇优,朕了解他。一旦筹办婚典,他会不操心?伤势未愈前,朕不想让他劳累。再说朕人就在平城,册封诏书已下,一个婚典等几个月什么要紧的?难道朕还会跑了不成?」说着袍袖一甩,竟自去了。
敬玮追了两步,没有奈何,只好来见魏王复命。
对于阳洙崇优两人之间的师生情份,魏王等人一概不知,哪里相信是因为一个枢密学士受了伤就无心合婚,不免疑心阳洙是否另有他意,寻找借口推托。既然居高位者因此心中不忿,下臣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