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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深圳,你让我泪流满面-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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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们儿,你也能当副总?晚上到我这儿来玩吧,让我看看士别三日的书生,到底有哪些变化?” 

    “你让我到布吉?” 

    “哈哈,哪里敢让你跑那么远?晚上一起吃饭,你到侨社西餐厅找我。” 

    “我不知道侨社在哪里。” 

    “你自己不会打听?就在和平路。暂住证可要带好,阿Sir(警察)这一段抓通缉犯抓得厉害,给你弄到樟木头去,看你这副总怎么喊爹叫娘!” 

    在侨社见到顾红,我眼前一亮。生活中有些东西在刷新,也有些东西在衰败,人如果能经常看到刷新的东西,心里的郁结会少得多。三个月没见面的顾红,已经进入了另一境界。她短衣长裤,仍是黑红两色。在我的面前一坐,顿感热浪扑面而来。 

    “真是不一样了,你跳槽跳得好啊!”我夸奖了一句。 

    顾红拿起“白七星”递给我,我们又像好哥们儿那样,一边吃,一边喷云吐雾地聊天。 

    “我走后,公司有什么变化?” 

    “老样子,就是办公室小姐换得勤。名字还没记住呢,就又换了一茬儿。” 

    “老板,暴发户,过去没见过女人,现在想通吃。不过,能被他搞掂的,也都是没脑子的,就像那个杜子美。” 

    “不说他了,说你。发财了吧?你先讲讲第一桶金是怎么赚的。” 

    “多跑啊,吃苦受累,也得咬牙挺着。我这样的女人,没有漂亮脸蛋能勾人,只能凭诚心跟人打交道。靓女们一个笑就能解决问题的,我得跑上一个月。” 

    “你也不错嘛,气质上一流。” 

    第三部分 

    在寻觅,在渴望 

    顾红不屑地一笑,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儿。“得了,夸女人气质好就是说她丑。你不要油嘴滑舌地来安慰我。一个傻妞杜子美,就让你神魂颠倒,我给你接了好几个月电话,你居然没感觉,难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端起一杯矿泉水,赔了个笑,说道:“你就别耿耿于怀啦,这个杜子美,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别让她影响我们的友谊。来,以水代酒,祝你……对了,你这次弄到了多少?” 

    “钱多少,那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怎么弄到的。” 

    “对,我就想知道这个。” 

    “我开始是做文员,跑腿儿。我们那儿,不是有好多港商吗,他们喜好串门,一来二去我就认识了不少。后来我想,这些港商的厂,都是三来一补的加工厂,有的干脆就是组装成品的,他们肯定需要大量包装箱,这不就是我的财路吗?他给哪儿做不是做?我把这些单通通撬过来不就得了吗?这么一想,我就提出要去做销售。” 

    “你太聪明了。不过,撬人家的单也不容易。” 

    “多叫几声干爹罗。反正是干爹,又不动真格的。为了生存,有什么办法?我说,你怎么样?你看你,全套金利来,公司又扎进来钱了?” 

    顾红的一颦一笑,此时十分生动。眉眼,是精心描画过的。十指尖尖,豆蔻涂得像花瓣。低胸的红T恤下,乳沟若隐若现。 

    我忍住不看,只淡淡说了句:“我这人你还不知道?我是有想法没办法。” 

    “我看你是连想法也没有,整天在公司里混,能混出什么名堂?” 

    我叹息一声,说:“晚了,什么都晚了!” 

    顾红撇撇嘴,说道:“什么叫晚?不死就不晚!老板能养你一辈子么?深圳哪有铁饭碗,你不闯,就没活路。” 

    “我?往哪里闯呢?” 

    “你看你,还是书生啊!” 

    顾红有板有眼地切着牛扒,一副很会享受生活的样子。她天生具有一种气质,仿佛生来就该出入于这样的场所。她的那种张扬底下,实际是沉稳,就是要一步一步、稳稳地迈入这个殿堂,坐到中心的位置上去,让人仰望。她的眼睛是单眼皮,看人有一种带蔑视感的意味。我此刻离她很近,看得出这个越来越精致的女孩子,的确满脸写的都是轻蔑——对这个恶俗世界的轻蔑。她要夺取它,却并不是因为喜欢它。 

    我想起了她写的那封信,就问:“你住的地方,还是那么……刺激吗?” 

    顾红神态明媚地一笑:“我倒想刺激,但没人配合我。早换地方啦,呆会儿带你去看,就在城里。” 

    “收入还可以?” 

    “主要靠提成,基本工资很一般。我们那个老板,嗐,麻辣佬,看长相给钱。长的靓的女孩,就多给;我这样的,就少给。嗳,你说那个香港老板,獐头鼠目的,居然也懂得审美!” 

    “你不用愤愤不平,他能懂什么?” 

    顾红抓起一支烟,点燃,忽然有了一点幽怨:“就你懂么?” 

    从西餐厅出来,才感觉到外面仍是酷暑,闷热难当。罗湖商业区灯红酒绿,酷似香港,在夏夜里有一种颓废之美。顾红思索了片刻,说:“我要先去买点儿东西。” 

    拐上嘉宾路,进了友谊商场,我跟着顾红兜兜转转,一没留神,她在前面停下了。我一抬眼,怔住了——原来是女式内衣柜台。形形色色的内衣铺天盖地,各具诱惑,让人的目光无处可放。 

    我的脸腾地一热,扭头就走:“我在那边等你。” 

    顾红一把抓住我:“别走!帮我参谋参谋。” 

    卖货的女孩子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们,我越发感觉狼狈:“我什么也不懂!” 

    顾红吃地一笑,撒开了手:“你真有趣儿,去吧。” 

    她在柜台上挑挑拣拣,细细察看做工,然后选了两套。其间,还故意向我这边看两眼。 

    出来后,顾红忍不住笑:“你呀,怎么说你?就是个活化石,身上居然有那么多没用的美德。” 

    “我这人,不习惯太开放……” 

    顾红又笑:“对对,你简直就是天使!看上帝赐给我多好一个朋友。你就这样吧,不用改变了。我对你的评价,其实挺矛盾的,既希望你别再这么迂腐,又希望你能保留住这份天真。”她仰起头,看了看被灯火映照得通红的夜空,很自然地挽起我的胳膊。“走,上我那儿去吧。” 

    上了的士,顾红吩咐司机:“去宁水花园。” 

    我说:“听名字,地方不错啊。” 

    “那当然,妙不可言。” 

    驶过深南东路,可以看见“天天渔港”和“汇食街”灯火辉煌。街头很炎热,人们在沿街店铺的灯光里慢慢地走,在寻觅,在渴望,在享受生活。 

    顾红在车上一直没说话。 

    第三部分 

    坐奔驰,鸡够不上这个档次 

    走到半路,我看了看,原来她在打盹儿。此时的她,双目微合,面部轮廓变得柔和,刚才那种女勇士的气概已全无踪影。鬓边有秀发垂下来,很有女人味儿。 

    我终于看到了顾红的另一面。生活这个搏击场,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她显示宽容,她也一样要拼尽全力。在遍布獠牙的丛林里,她这女孩子,如何能不受伤?如何能无往而不胜?想必也要喘息,也会有绝望的时刻,也希望有个肩膀能靠一靠。 

    我相信,她喜欢和我交往,明明白白地向我示爱,这里面,既有恶作剧的成份,但也含着真诚。在深圳的喧嚣中挣扎得久了,一片能暂时遮阳的浮云也是可贵的。向往宁静,不计功利,人的这种本性,无论社会进化到了什么程度,也是剿杀不尽的。 

    到了地方,下得车来,只见林木一片,可以察觉到这已是在郊外。不远的公路上,有货柜车呼啸而过。 

    我伸伸腰,顿感神清气爽,便说:“真是好地方,看来,你是有钱了,就好好地享受吧。” 

    “我现在哪里敢享受,一点点钱,够干什么?这房子不是租的,是一个朋友的,空着,我算给他看屋子,他也不收我房钱。” 

    “你怎么总是能找到好事儿?” 

    “就看你用心不用心。天下之大,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总有便宜可拣,总有空子可钻。你呢,就不懂这道理,又要堂堂正正,又是马大哈,一万个机会,也要让你错过了。” 

    我笑笑:“你也这么说?” 

    “你那小清,也说过你吧?我告诉你,你得小心了。再马大哈,那个小清,哼!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 

    我们在黑暗中辨认着路,走进了一个小区。从窗子的灯光看,好像住的人并不是很多。顾红的住处,是在一楼。她开门时,把钥匙摆弄得哗哗的响,在静夜里听起来,很惬意。 

    进了门,顾红给我丢了一双拖鞋过来,说:“厅里的东西,都是朋友的,你不要以为我会搞得这么俗气。卧室里的东西,才是我的,你参观一下吧。” 

    主卧室果然很温馨。棉布床罩上,有典雅的欧式古典图案。化妆品一大堆,没有一个牌子是中国的。满屋子都是干花、咖啡具、香水座、蓝罐曲奇这类东西。港版的时尚杂志上面,丢着一本小说——《挪威的森林》。我当时是个小资盲,不知此为何物,随手翻了翻,觉得译文很不错。十年后,它果然在中国大红大紫。 

    “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啦!”我参观了一遍,不由得赞叹。 

    “我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看看,打工,漂泊他乡,一样可以好好的生活。”她抓起两个靠垫扔过来,“没椅子,就坐地上吧。今晚咱们俩喝啤酒,我都冻好了。” 

    我坐下来,说:“聊聊就得了,啤酒就不喝了,呆会儿还要回去。” 

    “回哪儿去?这么远,还回去干什么?就住下吧,有空房。” 

    我犹豫了半天,说:“我不能……犯错误。” 

    顾红不屑地一笑:“你少自作多情,谁说了要跟你犯错误?你是活化石,犯错误也不会找你!” 

    顾红从厨房冰箱里拿来冻好的生力啤,乒砰两声启开,倒了两大杯。 

    我跟她碰了碰杯,说:“我不走可以,但是住哪儿啊?” 

    顾红一指隔壁:“我去住小屋。今晚那屋没人。” 

    我吓了一跳:“不是你一个人住?是男朋友吗?” 

    顾红吃吃地笑:“瞧你紧张的!什么男朋友?是个女士,小姐。也是在这儿蹭房子住的。这女的,也挺有本事,其实是做二奶的。人家一般的二奶,都是批发的,她呢,是零售。仨俩月,一礼拜,给人零揪着做二奶。” 

    “那不就是鸡么?” 

    “说鸡难听了,我怎么能跟鸡住一块儿?二奶就是二奶,出入坐宝马、坐奔驰,鸡够不上这个档次。这两天,又坐奔驰去了,回不来。” 

    顾红一伸手,打开了小音响,里面放的碟是胡里奥。歌声一起,满世界就全是小资气息了。 

    顾红和我喝着酒,叙着旧,把本以为早就遗忘了的往事,都翻腾了出来。 

    说到周一鸣的发迹,顾红说:“一不留神让他出息了!曲线救国,他小子真太精明了。我们没这运气,就得硬干。” 

    我说:“但是我想不通。人,一张床,三餐饭,老了都一样晒太阳,用得着那么拼命吗?” 

    “是都是三餐饭,但有的人是人,有的人就不是人。我们厂的打工仔,忙死忙活一个月,才三百块钱。扣掉一百块的伙食费,还剩二百块。这怎么活?能过人的日子吗?晚上七点半厂子大门锁上,不准他们外出,只能跑到楼顶上去看星星。这也能算是人的日子?你别笑,咱们要是不努力,没准儿哪天也成了这‘非人’。” 

    “你不至于,我可是有点儿危险。” 

    第三部分 

    只要退一步,那就是穷人 

    “不是有点儿,而是很危险。过去上大学,老师总说什么‘人格尊严’、‘精神自由’,好像财富不是很重要。狗屁!没有钱,哪来的人格?我们那个香港老板,找个鸡要是高兴了,红包一甩就是一万块。我得跑多少路,晒多少太阳,磨多少嘴皮,才能拿到一万块的提成?我倒是自由的,为了人格,可以不干,但不干我吃什么?所以我们白领,千万不能泄气,拼死也得赚钱。只要退一步,那就是穷人!” 

    胡里奥的歌声在屋子里回旋,顾红摘去了耳坠,倚在靠垫上。在这静静的宁水花园,她远离了白日的劳碌,面对着一个在漂泊途中遇到的朋友,尽情释放着内心的压力。我渐渐开始理解了她的狂放,也理解了她为何对我总是有着一份眷恋。人,可以苦,可以累,但是不可以孤独。 

    顾红的这个蜗居,跟她在紫竹园住过的小屋一样,是深圳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平稳而又温馨。那所有精巧的摆设,都是为了认真地生活。白日里,她风风火火地做事;晚间回来,这里便是安放疲惫心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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