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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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清点猎物的兵丁只看到雕翎箭上的名字,一阵叫好声暴起:“明公子好箭法!”
昭怀脸色露出调皮的神情,对春晓眨眨眼,旋即又一阵号角声后,一匹麋鹿闯来视线。
“至仁兄,这里!”昭怀又从至仁箭囊里取箭。
打马出林子时,正遇到垂头丧气的九皇子。
“父皇定要骂我不长进了。”九皇子昭悦说。
昭怀一笑,将两头猎物上的羽箭拔下,扔给他说:“拿去交差就是,反正三哥我夺魁无望。”
“三哥!”昭悦感激的望着他,抽搐嘴唇无言以对。
“改日请你三哥吃酒,把你新得的大清头蟋蟀给三哥看看开眼就是了。”昭怀拍拍他的肩头带了春晓出了林子。
秋狩猎物清点完毕,一盘盘羽箭被奉在皇上面前,当听官员禀报:“此次秋狩获胜者,明公子至仁首屈一指,十头小兽,两头大兽,飞禽若干。”
满座惊愕,窃窃私语声不止。
春晓见爹爹毫无喜色,官员满面上多有些嘲弄的笑。
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委,一场轰轰烈烈的秋狩盛世,竟然因为大哥的夺魁而搞成了小丑闹剧般。恶名昭彰的明至仁,竟然夺得了秋狩魁元,那这魁元又有何意义?
四皇子略,少了两头小兽和些飞禽,若不是昭怀帮了至仁大哥,怕此番的魁元非四皇子莫属。而太子的猎物相距甚远,望向四皇子时,那目光中反有些幸灾乐祸。
“三殿下果然技不如人了,凤州被罢黜后,也难再作冯妇!”春晓听了左右官员偷声议论。
“三殿下如今满心只有美人入怀了。”呵呵的笑声带了几分邪气,春晓暗恼,寻声看去,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扫向她,又慌然躲去,也不知是何人。
春晓心里暗惊,不知昭怀是有心还是无意,连贯三年的秋狩魁元,如今一蹶不振,总是要有个理由说头。
而昭怀毫不介意般满脸欢喜的跑来,手里提了一只挣扎着的小兔到她面前气喘吁吁说:“表妹,这只兔子还活命呢,拿去给晚秋大善人料理伤口吧。”
聂惊澜的目光含了几分淡笑审视昭怀,欲言又止。
昭怀对他一笑,朗声对春晓说:“表妹,收整一下,哥哥带你去九弟府里看他新得的会唱歌的翠衣鹦鹉。”
“妹子,快开开眼,传说中的卷云玉如意!”明至仁大摇大摆的过来,手捧的锦盒放在她们面前。
明驸马沉了脸倏然起身避席而去,至仁望着父亲的背影翕翕鼻子忿然嘟哝:“他眼里容不得我有半点好!”
心似闲云
春晓手捧卷云玉如意来带爹爹的书房时,明驸马正望着灯芯发呆。他托着头,目光茫然,面部鲜明的棱角轮廓被温和的灯影勾勒清晰,眉头微皱,下颌处几缕花白的胡须微颤,还未到花甲之年,人已先憔悴许多。
自辞官回乡,爹爹的笑意就少了几分,独处时总是紧蹙了眉头。
“晓儿,啊,来来,近前来。”明驸马恍过神忙堆出笑脸向她和颜悦色的招招手。
仿佛她还是昔日那个娇羞的小女孩儿,她娉婷的含笑来到爹爹桌案前,温声问:“听月奴说,爹爹尚未曾用晚膳?”
“哦,午间吃的烤肉有些腻心,不想进食。”明驸马随口应着,眼见她端端的将手中玉如意匣子放置在桌案上,徐徐打开,羊脂古玉透着温润幽光。
“爹爹,女儿借花献佛了。皇上赏赐哥哥的宝物,哥哥怕暴殄天物,送给了女儿,女儿也受之有愧,转送给爹爹可好?”她盈盈含笑,望着爹爹的眸子,她猜想爹爹明白她的来意,纤长的食指却在玉如意上轻抚。
果然,爹爹呵呵的笑笑,忽然板起面孔喝斥一句:“晓儿,大胆!你可知道你们这是欺君罔上?”
春晓一震,须臾间恢复了平和,笑脸相迎:“爹爹的话,女儿愚钝不解。大哥此次狩猎极为卖力,虽然有个把小兽是三殿下借了大哥的箭去射得的,可总不该泯了大哥的功劳。再者四皇子昨夜还遣人去定西郡王府对三殿下威逼利诱,让三殿下狩猎时故意逊他一筹,若说欺君,且也轮不到大哥哥呢。倒是爹爹对大哥哥的舔犊情未免太过铿吝了些。”
春晓嘟起嘴,赌气的小模样,明驸马惊骇之余又不免后悔自己的言辞过厉,宽抚的摸摸她的头,柔声问:“晓儿,这话不可胡说,谁告诉你四殿下秋狩作弊的?”
春晓抿抿唇说:“三表哥送女儿回府时,女儿也是这话去责备他过于戏弄秋狩盛事,是三表哥透露给女儿昨夜四皇子造府步步紧逼的事情。三表哥如今无心朝政,也是避嫌不想在卷入夺嫡的话题。爹爹如此的话,岂不逼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春晓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一颗心全然没有理由的偏去了昭怀那边,回府时无意听了昭怀说到泰王四殿下这小胖子为了夺魁使出这些手腕时,心里愤愤不平,正无处发泄。
明驸马摇头叹气,对了青灯残影把弄手中那方玉如意,沉吟片刻吩咐下人:“我房里榻案上那瓶去火平肝气的青梅子露送与大公子服用,嘱咐他这些日不许吃生腻油星之物,伤未愈,忌口几日是要得的。他近日粪便干燥便血,我查看过,无大碍,就是吃多了酒肉所致,管不住嘴,什么太医名药都是徒劳无益。”
春晓才露出些许笑容,爹爹是用心的,嘴里严,心里果然还对大哥有几分关爱。
“晓儿,这宫中的事如激流,身处其中,诸多无奈。我儿年幼,不明其中的玄奥。为父只是担心昭怀身在局外,心在局内,居心叵测,未必如面上看来的野鹤闲云般潇洒。皇家的事,你我父女异姓旁人不得妄议,只是女儿你应该洁身自爱,莫要成为他昭怀夺嫡大局中的一枚棋子。”
倏然一阵惊寒,春晓只觉得这番话凉得沁骨,周身的骨缝里都侵袭进凉意,一点点的扎刺难忍。她含混的应了几声,心里却愤懑不服,为什么这些人都误会昭怀?
“我儿还要嫁人,要顾及清誉名节,日后莫要同昭怀纠缠在一处,落人口实。”明驸马正声道,步步紧逼。
春晓抬头,懊恼的反诘:“爹爹要女儿嫁与何人?澜哥哥吗?女儿不过是庶女,不如二姐姐身份高贵,自然高攀不上丞相府的大公子;龚大人家的傻儿吗?爹爹心里这才是美满姻缘,女儿匹配的郎君?呵呵……”春晓苦笑摇头,那清丽的容貌在晃跳的烛影下多了几分朦胧。
明驸马厉声呵斥:“那也不会是他三皇子昭怀!”
春晓猛然抬头,直视父亲的泪眼朦胧,旋即面颊上滚过热烫的泪。
她咬了唇摇头,望着爹爹气得胡须乱颤的铁青的面容,奚落道:“昭怀又如何?他未婚,他自然可以去选心仪的女子。他被人忌惮,不过是因为和女儿际遇相同,一个庶子,才情秉性胜过了嫡出,他可曾争夺过什么?他去凤州办案,不是请缨,是皇上无人可用派他的差事,他初到凤州就遇到朝廷放赈不善,灾民易子而食的血腥惨剧,他才发誓要整治凤州吏治,直言朝廷,得罪了权贵,平白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大哥哥都明白了昭怀此举对事不对人,都同昭怀化敌为友,爹爹如何还苦苦纠缠不放!”
“晓儿!爹爹不是指凤州之事。”明驸马一句辩驳话音未落,春晓咄咄逼人的抢话道:“爹爹又忌惮什么?昭怀自生死门走过一遭,怕是饮过孟婆汤忘却了过去,朝中老臣迫他向前走,他自己在处处明志不想再争什么太子之位。昭怀一心想隐居田园,他一心爱慕孩儿,孩儿如今也想嫁个平民皇子,再无所求,爹爹若是心里还记挂女儿的终身幸福,就设法帮了昭怀出了京城,同女儿结为连理,了去了一桩心愿。只有如此,爹爹也不必担心昭怀去夺嫡威胁了大姐夫太子殿下,女儿也有个归宿。”
一番犀利的言语滔滔不绝出口,春晓心头反是痛快了几分,数月来积蓄的怒气委屈,尽在一时见泄洪般吐出。
明驸马的面色已经青绿,扬起手就要打,却在空中握了拳头,狠狠捶在桌案上,那支玉如意从盒中跳去案上,砰的一声脆响。
明驸马摇头叹气,追悔莫及的从牙缝中挤出几字:“晓儿,晓儿,昭怀同你一样,错便错在命为庶子。自古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大乾国的储君是太子殿下,只能是太子!国之根本不能动,皇上最明白不过,任何皇子有夺嫡的念想,就是大逆不道!是乱臣贼子。”
爹爹简直不可理喻,春晓都不懂疼爱他的爹爹为何从这回边关归来对她就不如昔日,澜哥哥同二姐的婚事他束手无策也就罢了,毕竟是圣旨;许配她的终身给龚大人家的呆傻儿子爹爹竟然也答应。如今,她总算寻到了那份幸福,爹爹又横加阻挠,这是为什么?
“生为庶子,也是拜父母所赐,与做儿女的何关?”春晓挤出这句话,这话如刀子,不仅割伤爹爹的心,也在剜痛她的心,但她满心在为昭怀不平,他已经一退再退,再无退路,他一心离开京城是皇上强留了他,他如何去表白才不被世人猜忌?
“惊澜,他……”明驸马踯躅道:“他同若英的婚事,搁浅了。我已经请旨皇上,因惊澜恶疾难愈,一年半载无法娶妻,若英青春不待,请皇上收回成命,为若英另谋佳婿。”
春晓心头一揪,不过瞬时的怅憾,造化弄人,与人无尤,总算明白了爹爹如何这般阻拦她和昭怀,爹爹毕竟心里对昭怀忌惮,毕竟爹爹忠孝传家之人,一心替皇上辅佐太子昭怿,爹爹如是,澜哥哥何尝不是如是?
“爹爹,许多事,怕真是缘分,过去,就再难回头。”春晓咬牙道,她想,她向前走,负的只是澜哥哥一人,她若后退,负的将是两个人。
一阵沉默后,只剩了春晓的唏嘘声。
明驸马默然为她拭泪,轻声哄劝:“晓儿是爹爹的掌上明珠,无人不知,哪里忍心将你所托非人。”
沉吟片刻又道:“下月初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娘娘素喜节俭,不想铺张,但家宴还是要有的。今日宫里的安平公主和你小姨母的女儿花慈来请你去指点她们跳贺寿的《霓裳仙舞》,女儿去好生准备。”
明驸马推说头疼吩咐春晓退下。
春晓悻悻的离去时,心里还在盘算。《霓裳仙舞》是汉朝流传来的宫中盛舞,据说是赵飞燕所编,能在掌心起舞。经过历朝历代的流传,到了前朝大周宫廷,这支曲子已经是奏得仙乐飘飘,美人身姿婀娜,轻纱曼舞,极尽妖娆。
她学这只舞还是在长公主大寿时,那时她还年幼,爹爹请来前朝宫廷乐坊的师傅教她姐妹学舞。大姐姐沐芳就因酒宴上领舞《霓裳仙舞》而被皇后娘娘一眼看中,选为了太子妃。
如今前朝宫中老人多已不在,此舞会的人不多,不知爹爹在此时应了公主们的请求要她去共舞此曲,是何意?
只是她心里却甘愿用心去献舞,不为旁人,她一定穿了世上最美的霓裳彩衣出现在倾心的他的面前,展现最美的姿容让他看。她曾记得昔日学舞时的艰辛,趾尖的奇痛,但换上从未穿过的霓裳在灯火通明的厅堂踏月而歌起舞时,人仿佛在天上,如那轮皎洁明月让众人仰视。
三日后,春晓就如约去了九皇子昭悦的府邸。
若说昭怀的春园是素面朝天的美少女,九皇子府的后园就是雍容华贵的少妇,风情万种。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勾心斗角,复道行空如彩虹横亘高阁间,满池荷花盛开。
依了一池碧水,芙蕖在风中摇曳,丝竹管弦声入耳,石桥上十余名美女在翩跹起舞,身材婀娜,同一池芙蕖相映成辉。
九皇子竟然亲自来迎她,见到她第一句话便是问:“三哥哥没有同姐姐同来吗?”
因为是清晨,岚气未散,稍留心思的人也不会问出如此莽撞的话。
春晓面颊微红,心里却乐得他如此误会,温然答道:“三殿下在定西王府,有时日不在驸马府居住了。”
九皇子十四岁,是皇后亲生的幼子,自幼体弱多病,备受关爱。
因此上皇上也不苛责九皇子的课业,由了他纵情山水,尽情游乐,做个赋闲的皇子。
九皇子引了春晓去石桥旁,同安平公主和花慈小姐等人一一相见,嘴里还不停的提及“三哥哥”,那童稚的话语,仿佛有意在向众人解释她同昭怀不寻常的关系,仿佛已是一家人。
春晓随和又活泼,谈吐大方,心又细致。加上这些人中只她曾跳过此曲,教舞的师傅便指点她们开始组队习舞。
九皇子横笛飞声,一曲清亮悠扬的笛声吹得春晓愣神,她记起了澜哥哥,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