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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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请韩氏父亲韩威,又是两个邻舍:一个高陵,一个童官,把这事来说起,一齐摇头道:“从古以来,并不曾见有个雄鸡变雌的,哪里有个男人变作女的?这大嫂讲得有理,怕是个谋了财,害了命,讨得一个老婆,见她容貌儿有些相像,造这一篇谎。既真是李良雨,何妨回来,却又移窠到别县?李老二你去,他把带去本钱与你么?”
李良云道:“没有。因将息病,用去了。只叫这厢田产归我,嫂子嫁人。”
高陵道:“没银子与你,便是谋了财了。哥不来,这田产怕不是你的?嫂子要嫁也凭他,这张纸何用?老二便告,竟告他谋财杀命。同府的怕提不来?”
果然,把一个谋财杀命事,告在县里。县里竟出了一张关,差了两个人,来到鄠县关提。那吕达不知道,不隄防,被这两个差人下了关。鄠县知县见是人命重案,又添两个差人,将吕达拿了。
吕达对良雨道:“这事妳不去说不清。”就将店顶与人,收拾了些盘缠,就起身到镇安县来。
这番李良雨也不脂粉,也不三绺梳头,仍旧男人打扮,却与那时差不远了。
一到,吕达随即诉状道:“李良雨现在,并无谋死等情。”知县叫讨保候审。
审时,李良云道:“小的哥子李良雨,隆庆元年四月间与吕达同往郃县生理。去久音信全无,小人去寻时,闻他在鄠县。小人到鄠县,只见吕达,问他要哥子,却把一个妇人指说是小的哥子。老爷,小的哥子良雨,上册是个壮丁,去时邻里都见是个男子,怎把个妇人抵塞?明系谋财害命,却把一个来历不明妇人遮饰。”
知县叫吕达:“你怎么说?”
吕达道:“小人上年原与李良云兄李良雨同往郃阳生理,到不上两月,李良雨因嫖得患蛀梗,不期竟成了个妇人。他含羞不肯回家,因与小人做为夫妇,在鄠县开店。原带去银两,李良雨因病自行费用,与小人无干。告小人谋命,李良雨现在。”
知县道:“岂有一个患蛀梗就至为女人的理?”
叫李良雨:“你是假李良雨么?”
李良雨道:“人怎么有假的?这是小的兄弟李良云。小的原与吕达同往郃阳,因病蛀梗晕去,梦至阴司,道小人原该女身,该配吕达,醒来,成了个女人,实是真正李良雨。并没有个吕达谋财杀命事。”
知县道:“阴司一说,在我跟前还讲这等鬼话!这谋李良雨事,连你也是知情的了。”
李良雨急了,道:“李良云,我与你同胞兄弟,怎不认我?老爷再拘小的妻子韩氏与小的去时左邻高陵,右邻童官辨认就是。在郃阳有医便毒的葛郎中,医蛀梗的温郎中。老爷跟前怎敢说谎。”
知县便叫拘他妻韩氏与邻佐。此时都在外边看审事,一齐进来。知县叫韩氏:“这是妳丈夫么?”
韩氏道:“是得紧!只少几根须。”
李良雨便道:“韩氏,我是嘉靖四十五年正月二十讨你,十二月十一日生了女儿。我原是妳亲夫,妳因生女儿生了个乳痈,右乳上有个疤。我怎不是李良雨?”
叫两邻,李良雨道:“老爷,这瘦长没须的是高陵。矮老子童官,是小人老邻舍。”两个邻舍叩头道:“容貌说话果是李良雨。”
知县又叫韩氏:” 妳去看她是男是女。”
韩氏去摸一摸,回复道:“老爷,真是丈夫。只摸去竟是一个女人。”
知县道:“既容貌辨验得似,她又说来言语相对,李良雨是真,化女的事也真了。良雨既在,吕达固非杀命。良雨男而为女,良云之告似不为无因。她既与吕达成亲已久,仍令完聚。韩氏既已无夫,听凭改嫁。男变为女,这是非常灾异,我还要通申两院具题。”
因是事关题请,行文到郃阳县,取他当日医病医生结状。并查郃阳起身往鄠县日期,经过宿店,及鄠县开店两邻结状。回来,果患蛀梗等病,在郃阳是两个男人,离郃阳是一男一女,中间无谋杀等事。这番方具文通申府道两院:
镇安县
为灾变异常事:本月准本县民李良云告词。拘审间,伊兄李良雨,于上年六月中,因患杨梅疮病,溃烂成女,与同贾吕达为妻,已经审断讫。窃照三德有刚柔,权宜互用;两仪曰阴、阳,理无互行。故牝鸡鸣而唐亡,男子产而宋覆。妖由人兴,灾云天运。意者阴侵阳德,柔掩刚明,妇寺乘权,奸邪螅дj蚰迪谙吐罚尬吨杏谑啃摹1咄ビ信鸦匆闹耍坝斜彻赖持小K斐汕Ч胖嫖牛诵蘧胖刂 J赂商馇耄蛘障晔┬小!
申去,两院道果是奇变,即行具题,圣旨修省:
挥戈回日驭,修德灭妖桑。
君德咸无玷,逢灾正兆祥。
这边县官将来发放宁家。良雨仍与吕达作为夫妇,后生一子。李良云为兄弟,如今做了姊弟亲眷往来。就是韩氏,没守他的理,也嫁了一个人,与良雨作姊妹相与,两个常想起当日云情雨意,竟如一梦。
第二十二回 藏珠符可护 贪色檄能诛
刚直应看幽显驯,岂令驱鳄独称神。
龙潜罗刹尊君德,虎去昆阳避令仁。
表折狐妖摇媚尾,剑飞帝子泣残鳞。
凭将一点精忱念,鬼火休教弄碧燐。
吾儒斡主天地,何难役使鬼神?况妖不胜德,邪不胜正,乃理之常。
昔有一妇人,遭一鬼日逐缠扰,妇人拒绝他道:“前村羊氏女极美,何不往淫之。”
曰:“彼心甚正。”
妇人大怒道:“我心独不正么?”其鬼遂去不来。
此匹妇一念之坚,可以役鬼,况我衿绅之士乎?
则如唐郭元振为秀才时,夜宿野庙,有美女锁于小室悲泣。问之,道:“村人把她来祭赛乌将军,恐遭啖食,故此悲哭。”顷刻,乌将军到来。
从人道:“郭相公在里边。”元振出来相见,乘机断其臂,乃是猪蹄。天明竟搜得杀之,焚其庙。
又韩文公谪潮州刺史,州有鳄鱼,常在水边,尾有钩,能钩人去,到深水处食之。有老妪子被□,□□□□(吃。诉于文公)。韩文公作檄文驱之。
次日潭水尽干,鳄鱼□□□□。□(竟自入海。宋)孔道辅为道州知州,州有野庙,要生人祭□,□□,□(聘,若不,就)烈风雨雹,扰害地方。他将死囚缚在庙中,见有□□(蛇从)神像后来,将食其人,道辅奋笏击之,蛇逃入柱。道辅放火焚庙,烧死妖怪。
我朝林俊,按察云南,鹤□□(庆府)。见有一寺,每年要出金涂佛的脸。若不,便有风雹伤□(损)人田地。他道妖僧惑众,竟架柴要烧佛,约有风雹□(就)住。竟被他烧毁,那得风雹?不惟省每年糜费,还得□(向)来金子,助国之用。这都是以正役邪,邪不能胜正。□(却)是吾儒寻常之事。
更有我朝夏忠靖公,名原吉,字维喆,湘阴人。他未中举时,县中有个召紫仙姑的。□(他)在桃箕,会得作诗作赋,决人生死,指人休咎,却不似如今召仙人,投词时换去,因而写几句鹘突诗答应。故此其门如市。他有个友人易信,邀他去问。去时,正是人在那边你拜我求。桃丫上写诗写赋时节。夏维喆一到,桃箕寂然,一连烧了八九道符,竟没些动静,夏维喆一笑而去。
去后,桃箕复动,道:“夏公贵人,将来官至一品。”
众人道:“他来时原何不写与他。”
道:“他正人,我不可近。”这是他少年事。他来由举人做中书,历升户部主事、员外郎中,再转侍郎。永乐中,升户部尚书,相视吴浙水利。
还有一桩奇事。话说浙江有个湖州府,府有道场、浮玉二山列在南;卞山峙于北;又有升山、莫干环绕东西;王湖苕霅四处萦带。山明水秀,绝好一个胜地。城外有座《慈云寺》,楼观雄杰,金碧辉煌。寺前有一座潮音桥,似白虹挂天,苍龙出水,桥下有一个深潭;
绀色静浮日,青纹微动风。
渊渊疑百尺,只此是鲛宫。
水色微绿,深不可测。中间产一件物件。
似蟹却无脚,能开复能合。
映月成盈亏,腹中有奇物。
他官名叫做“方诸”,俗名道做蚌,是个顽然无知,块然无情的物件。不知它在潭中,日里潜在水底,夜间浮出水上,采取月华。内中生有一颗真珠,其大如拳,光芒四射。不知经过几多年代,得成此宝。每当阴天,微风细雨之际,他把着一片壳浮在水面,一片壳做了风篷,趁着风势,倏忽自西至东,恰似一点渔灯飞来飞去,映得树林都有光。人只说这渔船划得快,殊不知是一粒蚌珠。渐渐气候已成,它当月夜,也就出来,却见:
隐隐光浮紫电,莹莹水漾朱霞。金蛇缭绕逐波斜,飘忽流星飞洒。疑是气冲岳底,更如灯泛渔槎。辉煌芒映野人家,堪与月明争射。
右调《西江月》
各舟看见这光起自潭中,复没于潭中,来往更捷,又贴水而来,不知何物。有的道是鬼火,有的猜做水光。仔细看来,却是个蚌,蚌壳中有一粒大珠,光都是它发出来的,烁人目光,不可逼视。彼此相传,都晓得它是颗夜明珠,都有心思量它。湖州人惯的是没水,但只是一来水深得紧,没不到底;二来这蚌大得紧,一个人也拿不起,况是它口边快如刀铓,沾着它就要破皮出血,哪个敢去惹它?用网去打,总只奈何它不得,深只好看一看罢了。好事的就在那地方,造一庄亭子,叫“玩珠亭”。
常有许多名人题咏。只是它出入无时,偏有等了五、七日不见的。偶然就见的,做了个奇缘,但难得之货,令人行妨。珠中有火齐、木难、九曲、青泥各样,这赤蚌之珠,光不只照乘,真叫做明月珠,也是件奇宝。不特人爱它,物亦爱它。
物中有蛟龙,它畏的是蜡,怕的是铁,好吃的是烧燕,贪的是珠。故梁武帝有个杰公,曾令人身穿蜡衣,使小蛟不敢近;带了烧燕,是它所好;又空青函,亦是它所喜,入太湖龙宫求珠。得夜光之珠,与蛇珠、□(鹤)珠石余。蛟龙喜珠,故得聚珠。
湖州连着太湖、风渚湖、苕溪、霅溪、按画溪、箬溪、余石溪、前溪,是个水乡,真个蛟龙聚会的所在,缘何容得它?故此,洪武未,革除年,或时乘水来取,水自别溪浦,平涌数尺;或乘风雨至潭,疾风暴雨,拔木扬沙,浓烟墨雾里边,常隐隐见或是黄龙,或是白龙,或是黑龙,挂入潭里,半晌扰得潭里如沸,复随风雨去了。
一日,也是这样乌风、猛雨、冰雹,把人家瓦打得都碎,又带倒了好些树木。烟云罩尽白昼,如夜在这一方。
至第二日,人见水上浮着一个青龙爪。它爪已深入蚌中,将摘取其珠,当不过蚌壳锋利,被它夹断。龙负痛飞腾,所以坏了树木,珠又不得,只得秃爪而去。却这些龙终久要夺它的。
还有一日,已是初更,只听得风似战鼓一般响将来,摇得房屋都动。大胆的在窗缝中一张,只见风雨之中,半云半雾拥着一个金甲神,后边随了一阵奇形异状的勇猛将士,向东南杀来:
乌贼搴旗,鼍兵挝鼓。龟前部探头瞭哨,鲤使者摆尾催军。团牌滚滚,鼋使君舞着奋勇冲锋;斧钺纷纷,蟹介士张着横行破阵。剑舞刀鳅尾,枪攒黄鳝头。妖鳗飞套索,怪鳄用挠钩。
还有一阵虾鱼之类飞跳前来。这厢水中也烟雾腾腾,波涛滚滚,杀出三个女将,恰有一阵奇兵:
白蛤为前队,黄蚬作左冲。希永凶嗤饭Γ婪芸杖鞍兹小D凋梅凵肀ㄖ鳎蟊赐毡劭毓L锫莨龉龇感鄯妫赜底胖芯习觥!
两边各率族属相杀。这边三个女子,六口刀。那边一个将官,一枝枪,哪当得他似柳叶般乱飞,霜花般乱滚。她三个三面杀将来,这一个左支右吾,遮挡不住,如何取胜?
妄意明珠入掌来,轰轰鼍鼓响如雷,
谁知一战功难奏,败北几同垓下灾。
这边,蚬蛤之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