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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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几日,不惟蛀梗,连阴囊都蛀下。先时李良雨嘴边髭须虽不多,也有半寸多长,如今一齐都落下了。
吕达道:“李大哥,如今好了,绝标致一个好内官了。”
那根头还烂不住,直烂下去。这日一疼,疼了个小死,竟昏晕了去。只见恍惚之中,见两个青衣人一把扯了就走。一路来惟有愁云黯黯,冷雾凄凄。行了好些路,到一所宫殿。一个吏员打扮的走过来,见了道:“这是李氏么?这也是无钱当枉法,错了这宗公案。”须臾殿门大开:
当殿珠帘隐隐,四边银烛煌煌。香烟缭绕锦衣旁,珮玉声传清响。武士光生金甲,仙官风曳朱裳。巍巍官殿接穹苍,尊与帝王相抗。
良雨偷眼一看,阶上立的都是马面牛头,下边缚着许多官、民、士、女,逐个个都唱名过去。
到他,先是两个青衣人过去道:“李良雨追到。”
殿上道:“李良雨,查你前生合在镇安县李家为女,怎敢贿嘱我吏书,将女改男?”
李良雨知是阴司,便回道:“爷爷,这地方是一个钱带不来的所在,吏书没人敢收,小人并没得与。”
一会,殿令传旨:“李良雨仍为女身,与吕达为妻;承行书吏,免其追赃,准以‘错误公事’拟罪;李氏发回。”
廿载奇男子,俄惊作女流。
客窗闲自省,两颊满娇羞。
就是两个人将他领了,走有几里,见一大池,将他一推,霍然惊觉,开眼,吕达立在他身边。
见了道:“李大哥,怎一疼竟晕了去?叫我耽了一把干系。同你出来,好同你回去才是。”忙把汤水与他。那李良雨暗自去摸自己的,宛然已是一个女身,倒自觉得满面羞惭。喜得人已成女,这些病痛都没了。
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这时,他道好了,再不与他看。将息半月,脸上黄气都去,髭须都没,唇红齿白,竟是个好女子一般。
那吕达来看,道:“如今下面怎么了?”
李良雨道:“平的。”
吕达道:“这等是个太监模样么?”出他不意,伸手一摸,李良雨忙把手去掩了。
吕达想道:“终不然一烂,怎么烂做个女人不成?果有此事,倒是天付姻缘,只恐断没这理!”
这夜,道天色冷,竟钻入被中,那李良雨死命不肯,紧紧抱住了被。
吕达道:“李大哥,你一个病,我也尽心伏事,怎这等天冷,共一共被儿都不肯?”定要钻来。
那李良雨也不知怎么,人是女人,气力也是女人,竟没了,被他捱在身边。李良雨只得背着他睡。他又摸手摸脚去撩他,撩得李良雨紧紧把手掩住胯下,直睡到贴床去。吕达笑了道:“李大哥,你便是十四五岁小官,也不消做这腔。”偏把身子逼去,逼得一夜不敢睡。吕达自酣酣的睡了一觉。
心里想:“是了,若不变做女人,怎怕我得紧?我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停了两日,不去扰他。
这日打了些酒,买了两样菜,为他起病。两个对吃了几盅,只见李良雨酒力不胜。早已:
新红两颊起朝霞,艳杀盈盈露里花。
一点残灯相照处,分明美玉倚蒹葭。
更在酒儿后灯儿下,越看越俊俏。
吕达想道:“我闻得初婚人作大嫩,似此这样一个男人,也饶他不过。我如今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个醉鱼罢。”苦苦里挜他□□(吃酒),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
吕达等他先睡了,竟捱□□(进被)里。此时李良雨在醉中不觉,那吕达轻轻将手□□(去摸),果是一个女人,吕达满心欢喜,一个翻身竟跳□□(上身)。
这一惊,李良雨早已惊醒,道:“吕兄不要罗唣!”
吕达道:“李大哥,你的光景,我已知道,到后就是你做了□□(妇人),与我相处了三四个月,也写不清。况我正无妻(室),□□(你可)与我结成夫妇,你也不要推辞。”
李良雨两手狠□□(命推)住,要掀他下来时,原少气力,又加酒后,他身子□□(如泰)山般压下来,如何掀得?急了,只把手掩。
那吕达□□(紧紧)压住,乘了酒力,□□□□□(把玉茎乱攻)。
李良雨急了,道:“吕大哥,我与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今日虽然□□(转了)女身,怎我羞答答做这样事?”
吕达道:“你十五□□(六岁)时,不曾与人做事来?左右一般。如今我兴已动,□□(料也)歇不得手。”
李良雨道:“就是你要与我做夫妻,须□□□(待拜了)花烛。怎这造次!”
吕达道:“先后总是一般。”猛力□□(将他)手扯开,□□□(只一挺)。
李良雨把身子一缩,叫一声:“罢□(了)!”
那吕达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事□□(已得)手了,我也不要轻狂,替你温存做。”
混了一会,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满身汗,醒了,道:“吕大哥,这事实非□□□(我不愿),我在那日晕去时,到阴司里,被阎王改作女身,□□(也曾)道该与你为夫妇,只嫌你太急率些。”
吕达道:“奶□□(奶,见)佛不拜,妳不笑我是个呆人么?我今日且与嫂嫂报仇。”
自此之后,两个便做了人前的伙计,暗里夫妻。吕达是久不见女人的男子,良雨是做过男子的女人,两下你贪我爱;灯前对酌,被底相勾,银烛笑吹,□□(罗衫)偷解,好不快乐!
杯传合卺灯初上,被拥连枝酒半酣。
喜是相逢正相好,猛将风月担儿担。
吕达道:“李大哥,我与妳既成夫妇,带来本钱用去大半,如今没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设处些银两再来□□(经纪)。”
□□□□□□□□□(李良雨道:“我也欲回家),只是我当初出来,思量个发迹,谁知一病,本钱都弄没了,连累你不曾做得生意。况且青头白脸一个俊生走出来,如今做了个妇人,把什嘴脸去见人?况且你我身边还剩有几两银子,不若还在外生理。”
吕达道:“我看如今老龙阳,剃眉、绞脸要做个女人,也不能够;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哪)一个不是‘妇人’?笑得你?只是妳做了个女人,路上经商须不便走。妳不肯回去,可就在这边开一个酒店儿罢。”
李良雨道:“便是这地方,也知我是个男人。倏然女扮,岂不可笑!还再到别县去。”
两个就离了郃阳,又到鄠县。路上,李良雨就不带网子了,梳了一个直把头;脚下换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
一到县南,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爿酒饭店。吕达将出银子来,做件女衫,买个包头,与些脂粉。吕达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相帮她梳个三绺头、掠鬓、戴包头。替她搽粉涂脂,又买了裹脚布,要她缠脚。
绾发成高髻,挥毫写远山。
永辞巾帻面,长理佩和环。
自此,在店里包了个头,也搽些脂粉,狠命将脚来收。个把月里,收做半拦脚,坐在柜身里,倒是一个有八九分颜色的妇人。两个都做经纪过的,都老到。
一日,正在店里做生意,见一个医生,背了一个草药箱,手内拿着铁圈,一路摇到他店里买饭,把李良雨不转睛的看。良雨倒认得他,是曾医便毒过的习太医,把头低了。不期吕达到外边走来,两个竟认得。
这郎中回到郃阳去把这件事做个奇闻道:“前日在这里叫我医便毒的吕客人,在鄠县开了酒饭店。那店里立一个妇人,却是这个生便毒的男人,这也可怪!”三三两两播扬开去,道吕达与李良雨都在鄠县。
只见李良云与嫂嫂在家,初时接一封书,道生毒抱病,后来竟没封书信。要到吕达家问信,他是个无妻子光棍,又是没家的。常常在家心焦,求签问卜,已将半年。捱到秋收时候,此时收割已完,李良云只得与嫂嫂计议,到郃阳来寻哥哥。
一路行来,已到郃阳。向店家寻问,道有个李良雨,在这里因嫖生了便毒广疮。病了□□,□□□□□(蛀梗,后来与一个)姓吕的同去,近有一个郎中,曾在□□□□(鄠县见他)。”
李良云只得又收拾行李,往鄠县进发。□(问)到县南饭店,里边坐着一个妇人:
头裹皂包头,霏霏墨雾;面搽瓜儿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较多论少。启口处香满人前;黛染眉修,锁恨含愁,双蹙处翠迎人面。正是:
丽色未云倾国,妖姿雅称当垆。
李良云定睛一看,道:“这好似我哥哥,却嘴上少了髭须。”再复一眼,那良雨便低了头。李良云假做买饭,坐在店中只顾把良雨相上相下看。
正相时,吕达恰在里面走将出来。李良云道:“吕兄一向……。”
吕达便道:“……久违!”李良雨倒一缩,竟往里边走。
李良云道:“吕兄,前与家兄同来,家兄在哪厢?”
吕达道:“适才妇人不是?他前因病蛀梗,已变作一个女身,与我结成夫妇。她因羞回故里,只得又在此开个店面。”
良云道:“男自男,女自女,阉割了也只做得太监,并不曾有了做女人的事,这话恐难听。”
正说时,只见那妇人出来道:“兄弟,我正是李良雨。别来将近一年,不知嫂嫂好么?西安府都□□(有年)成,想今年收成尽好。我只因来到郃阳时,偶然去嫖,生了杨梅疮,后因烂去阳物。又梦到阴司,道我应为女,该与吕达为夫妇。醒时果然是个女身,因与他成了夫妇。如今我哪有嘴脸回得?家里遗下田亩,竟归你用度。嫂嫂听她改嫁。”
良云道:“才方道因蛀梗做了个女人,真是没把柄子的?说话又说阴司判妳该与吕兄作妻,只系捣鬼!身子变女子?怎前日出门时,有两根须,声音亮亮的,今髭须都没,声音小了?”
吕达道:“她如今是个女人,没了阳气,自然无须、声小,何消说得。”
良云道:“这事连我对面见的尚且难信,怎教嫂嫂信得?妳须回去说个明白。”良雨道:“我折了本,第一件回不得;变了女人,没个嘴脸,第二件回不得;又与吕达成亲,家里不知,是个苟合,第三件回不得。你只回去依着我说,教嫂子嫁人,不要耽误她。兄弟,你疑心我是假的?我十四岁没娘,十八岁死爹,二十岁娶你嫂嫂韩氏,哪一件是假的?”良云只是摇头。
次日起身,□□(良雨)留他不住。吕达叫他做舅舅,赠他盘缠银两。又□□□□□(写一纸婚书),教韩氏另嫁。良云别了,竟到家中。
一到,韩氏道:“叔叔曾见哥哥来么?”
良云道:“哥哥不见,见个姐姐。”
韩氏道:“寻不着么?”
良云道:“见来,认不的。”
韩氏道:“你自小兄弟,有个不认得的?”
良云道:“如今怕嫂嫂也不肯认,也不肯信。嫂嫂,我哥说是个女人。”
韩氏道:“这叔叔又来胡说,哥是女人,讨我则什?前日女儿是谁养的?”
良云道:“正是奇怪。我在郃阳寻不着,直到鄠县才寻着他。吕达和着一个妇人在那厢开酒饭店,问他哥哥,他道这妇人便是。”
韩氏道:“男是男,女是女,岂有个妇人是你哥哥的?”
良云道:“我也是这般说。那妇人死口认是我哥哥。教我认,我细认,只差得眉毛如今较细了,髭须落下,声小了,脚也小了,模样只差男女,与哥不远。道是因生杨梅疮烂成了个女人,就与吕达做了夫妇。没脸嘴回家,叫田产归我用度,嫂嫂另嫁别人。”
韩氏道:“叔叔,我知道了。前次书来,说他病,如今一定病没了,故此叔叔起这议论。不然是薄情的另娶了一房妻小,意思待丢我,设这一个局。”
良云道:“并没这事。”
韩氏道:“叔叔,你不知道,女人自有一个穴道,天生成的,怎烂烂得凑巧的?这其间必有缘故。还是吕达谋财害命是实,杀了你哥哥,躲在鄠县,一时被你寻着,没得解说,造这谎。若道是女人,莫说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