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2期-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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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两位画廊经理,甚至还有玛尔西都催促她见见朋友。几个月来,她一直不回复电话,除非是画廊打来的电话。但就连这些电话她只要有可能也会让其他人去处理。从亚瑟去世后,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五月时,她感觉稍稍好了一些。她接受了爱兰娜六月宴会的邀请,这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但刚刚赴宴她就心生悔意了。夜幕降临时她更加后悔了,只想穿上外衣离开。玛尔西对她说亚瑟会希望她出去的。如果目睹她现在的状态他会崩溃的。她体重掉了将近二十磅。不太熟识她的人会说她看上去漂亮极了,但搞不清是为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从悲痛中解脱出来会显得时髦苗条。
因此,在六月的一个决定性的晚上,她第一次参加了宴会。她身穿一套黑色丝绸裤装,脚蹬高跟鞋,头发在脑后光滑地盘成一个髻。戴的钻石耳环是亚瑟去世前一年圣诞节送给她的礼物。她哭着戴上耳环。身上穿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她瘦得像电线杆,每样属于她的东西都突然显得过大了。
她出席的晚宴在开始阶段比她设想得要令人愉快,大部分面孔她都认识。爱兰娜当时有了一个新的追求者,而且这个人出人意料的风度翩翩。他和萨莎闲聊了一会儿,她发现他原来是一名当代艺术品的收藏家,而且还购买过一两次她画廊的作品。当萨莎发现爱兰娜还让他带来一个朋友时,她的苦难开始了。这个人在用餐时瞄准了萨莎。他富有才智,也许还挺有趣,但他缠着萨莎盘问,就好像报名参加了电脑约会似的,萨莎没有报过名,也没有这个意愿,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她知道爱兰娜不止一次地通过网络服务和男人约会过。一想到这她就害怕起来。她不想和任何人约会,不和这个人也不会和其他人。她要用一生来哀悼亚瑟。
“那你家里有几个孩子?”在他们入席用餐前他直率地问道,而萨莎正琢磨着能不能借口偏头痛突发而从宴会上消失。不过她知道爱兰娜会觉得没有面子。她明白女主人用心良苦,但这不是萨莎想要的。她只想一个人呆着。她的创伤还张着大大的裂口。她没有让人取代亚瑟的愿望。永远没有。
“我有两个成年的大孩子,”萨莎冷冷地说。
“很好,”他看似放松地说。她知道他是个证券经纪人,他还主动说自己已经离婚十四年了。看上去他在五十岁左右,比萨莎大两岁。
“实际上,这并不好,”她老实地说,哀伤地对他笑笑。“他们都走出家门了。我特别想念他们。希望他们还是小孩子仍呆在家里。”她的回答让他有点不自在了。
“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是吧?”她觉得他准备了一张提问单,在一个接一个地照单提问。
“我很乐意要,但我现在是寡妇。”在她看来,她回答了问题。而在他来说,还没有。
“你最终可能还会再结婚的。”噗,一下子,他就略过亚瑟到了下一个人身上。萨莎不会略过的。
“我不会再婚,”萨莎神情固执地边说边走向餐桌。她沮丧地发现他的座位就挨着她。显然爱兰娜是故意安排的。
“你结婚多久了?”他又兴致盎然地问。到处猎寻老公的女人不是他想要的。
“二十五年,” 在就坐时她板着脸说。他一刻也不错过打拍子或者说漏掉一个问题。
“哦,我明白了你不想再婚的原因。过了这么多年,厌倦了,是不是?我结过十一年的婚,正合我需。”萨莎恐惧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没有答话。
“我并不厌倦自己的婚姻,”她坚定地说。“我非常爱我的丈夫。”
“太糟了,”他说,吃起头盘菜来。萨莎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可能在你的记忆中它比现实更好。多数丧偶的人都有这种错觉。在配偶去世后,他们都认为和自己结过婚的是圣人。当他们在世的时候,他们对他们倒不那么狂热。”
“我向你保证,”萨莎高傲地看着他说,真想找个东西冲他砸过去,“我狂热地爱着我的丈夫。这是事实,不是错觉。”她的语气冰冷。
“好的,很好,”他说,面带困惑之色,“我相信你的话。那么自他去世后你和多少男人约会过呢?”爱兰娜正巧向这边望过来,看见萨莎的神情意识到了进展不妙。萨莎气得脸都发白了。
“我没有和任何人约会过,也不打算和什么人约会。永远不。我丈夫八个月前去世的,这是我接受的第一次社交宴请。”她的用餐同伴吃惊地瞪着她。
“哦,上帝啊,你是位贞女。”好像起初他把这当作怪事,然后又好奇地看着她,向她挑衅。然而萨莎让他遇上了对手。
“不,我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贞女,可我也不打算失去贞洁。我是个四十八岁的、非常爱自己丈夫的寡妇。”说完,她背对着他,与身边另一侧的用餐者说起话来,那人是她和亚瑟很熟悉的一个朋友。他是已婚男士,他与夫人都很受萨莎和亚瑟的喜欢。
“你还好吧?”她的老朋友关心地看着她,因为她转向他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泪光。他压低了声音问,她点点头,双眸里噙满了泪水。左边的男人侮辱了她并且破坏了她的情绪。身为寡妇,这就是她从此可以期待的待遇。她开始琢磨是否以后应该告诉所碰见的人她结婚了。她不想成为什么人的“贞女”。这种说法完全剥夺了她嫁给亚瑟之时理所应当享有的尊严和敬意。她认识到,自己不仅失去了深爱的男人,而且在一夜间就变得令人难堪的脆弱,同时,在社交场所失去了充满关爱的丈夫的保护,失去了婚姻这个安全而慰藉的盾牌。
“我很好,”她轻声回答。
“我很遗憾,萨莎,”他同情地说道,并拍拍她的手,这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沿着面颊淌下来,她不得不把手伸到包里取出手绢。她再也受不了自己形单影只了。用手绢擤鼻子之时,她感觉好生的悲怆与尴尬。
在剩下的用餐时间里,她只是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在其他人纷纷到起居室喝咖啡之际,她强做沉着走开了。她甚至没有力量去告诉爱兰娜,只是暗自许诺第二天早上给她电话。
她不需要打电话。爱兰娜电话打到了她的办公室。那天是周六,但和往常一样,萨莎在画廊工作。不再去汉普顿度周末了,她以前喜欢和亚瑟一起去,但现在不能一个人面对它。
“发生什么事情了?”爱兰娜听起来有点伤心。“如果你了解他的话,他真是个好人。他喜欢你。他认为你棒极了!”萨莎感到这消息更令人沮丧。
“谢谢他这样认为。我不想约会,爱兰娜。我只是想参加晚宴。”
“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呆着啊。萨莎,迟早你得走出来。你是个年轻的女人。你瞧,现实点说,周围真没有多少像样的男人了。那人是个好人。”或者说至少爱兰娜这么认为。但是过去的一年表明她的判断总是带着迫不及待的色彩。
“我不想要个好人,”萨莎难受地说。她喜欢自己的朋友,或者说曾经一向喜欢她,但她厌恶她现在的变化。她上好的品位,优秀的判断力与尊严似乎在她成为寡妇那一刻起就丧失了。萨莎肯定并非所有的寡妇都像她这样。爱兰娜面临严重的经济问题,迫不及待地要找个丈夫来解决问题。正如亚瑟生前所言,男人会嗅出味来的。惊恐之水,亚瑟是这么说的。这不是男人喜欢的香水。
“你想要亚瑟,”爱兰娜说,在她伤口上撒盐。“好的,如果你想知道实情的话,我想要托比。但是他们都不在了,萨莎,他们不会回来了,而我们却被留在世上过没有他们的日子。我们得将坏事变成好事,得尽一切可能。”
“我没有这样做的准备,”萨莎轻柔地说。她没有当场说自己的朋友显得多么愚蠢、多么让人下不了台。“可能答案就是一个人呆着。约会我连想都不能想。”她也不愿去想。
“萨莎,你四十八岁了,我也五十三了。我们还很年轻,不能老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萨莎在与亚瑟结婚的那段日子曾觉得自己很年轻。他去世之后,她觉得像古董。
“我不知道,爱兰娜。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约会。”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令人伤心地实话实说。
“对自己要有耐心。给这些家伙一个机会,迟早你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人。”依据爱兰娜前一年约会的那些男人判断,除了目前的这个,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有理性的女人希望拥有的,除非是为了他们的钱。爱兰娜的日程安排和萨莎的全然不同。萨莎要全力以赴地熬过亚瑟去世这一关。“几个月内,你就会有不同的想法的。等到第一年过去之后吧。那时候你就乐意了。”
“我不希望这样。我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画廊和自己的画家。”失去亚瑟后,只有孩子才让她觉得生活还有意义。目前她几乎都不能集中思想工作了。工作只是让她离开纽约的公寓,或者巴黎的住所。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生活带来乐趣。
“这不够,你知道的,”爱兰娜斥责说。
“对我来说可能够了。”
“好吧,对我是不够的,”爱兰娜坚定地说。“我想找到个好男人和他结婚。”或者说不是个好男人,是个有钱人。萨莎对两者都不感兴趣。“再给你半年时间,你也会出来找的。”
“上帝,我希望不会,”萨莎严峻地说。只是想想都会让她觉得更加消沉。
“看吧,”爱兰娜说,仿佛她更明白似的。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今任何女人,不论离婚的还是丧偶的,都不容易找到男人。爱兰娜说朋友们一向都这样说的。萨莎也听说过,但她不在意。
在接下来的一周她回到了巴黎,这次在那里呆了两周。几个月以来,她头一次拜访了自己的艺术家,他们分布在欧洲好几个城市——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还有慕尼黑。在回家的途中,为了看望儿子,她在伦敦作了停留。他精神好了很多,而且创作了些很有趣的作品。她看了他的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告诉他一个她认为可以与之谈谈的画廊的名字,他很开心。他并不想在苏文利画廊展出自己的作品。那让他觉得是靠裙带关系,他已经拿定主意要靠自己。
在这几个月里,塞维尔又数次提起了他的朋友利安姆·埃里森。他坚持说利安姆是自己知道的最有才华的画家之一,希望她可以看看他的作品。
“我很乐意,但想让他先把幻灯片寄给我看看。”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观看幻灯片就相当于甄别的过程。但是不管她对塞维尔说过多少次,他的朋友从未把幻灯片寄给她过。塞维尔称他很腼腆,腼腆对于一个年轻的画家,甚至更年长的画家来说没什么不正常的,但从塞维尔跟她津津乐道讲述的故事听起来,他绝非腼腆之辈。令人称奇的是,每当塞维尔失去自控乱来一气,参加疯狂的派对,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不负责任的事情时,利安姆似乎总是在场。拿最近的一次来说,他们在某个慵懒的周日下午一起去吃午饭,在狂饮一通之后就打车去机场,到马拉喀什呆了四天。塞维尔说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回来后他给母亲回了电话。这之前他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回过电话,让她一直放心不下。
“让我猜猜,”当他最终出现说明自己的行踪时,她说。“利安姆那个家伙肯定有份。”现在她几乎可以预测得到了。每次塞维尔做什么出乎意料或者有点发疯的事情,他接下来就会说利安姆和他一起的。“他肯定是完全疯了。他妻子肯定是个圣人。”
“她是个大度的人,”塞维尔轻松地接着她的话说,“尽管有时候也有点厌烦这种日子。她要上班,所以希望他能看看孩子。”
“可能是她养他和孩子吧。”萨莎理解地说。她认识几个和他一样的画家,不过他们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精力旺盛或者对于公共行为准则如此不屑一顾,至少从塞维尔的话中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会杀了他的。”
“我想她威胁过几次。我觉得摩洛哥城之行并不是他们婚姻的顶点。”
“肯定不是。听起来他就像我不会同意你小时候和他一起玩的人,因为他们总会给你惹来麻烦。总有一天他会惹上麻烦的,不然,他自己也会陷入难以摆脱的窘境。”
“他脑筋并不坏,没做过什么危险的事。他就是喜欢开心地玩,讨厌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我想他是在很多规矩约束中长大的。做人们期望他做的事情让他反感得很。他喜欢无拘无束的。”
“显然如此。我倒等不及要见见他了,”萨莎遗憾地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