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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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而下。安宁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从我的怀里抬头,红涩的眼眸直直望着我,松开了揽着我的手,伸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娘娘不哭。”
安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忽然又想起当初还很小很小的安宁,她用胖乎乎的小手拭去我的泪,说着同样的话。
然后是小姐的声音。
小姐说,未央,要笑着活一辈子。
不知道是谁错了——从我嫁给殷翟皓那天起,我就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笑得单纯秀美,一如小姐在那阵阵的年华中,笑得不再如昨。
我的下巴贴着安宁的额头,温热的感觉在全身蔓延,深呼吸一口气后,璨笑如花。
“安宁,娘娘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即使你以后嫁人了,娘娘还是会在这宫里守着你,你呢,就常常回来看望娘娘。娘娘希望你这辈子都能笑得开怀,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难。”
安宁偎入我的怀中,蹭了蹭,道:“安宁会永远记住娘娘的话。”
“我们回御花园吧!”
安宁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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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诞辰后,她开始继续属于公主的学习课程,而我,则安静了下来。宛玉却渐渐开始被人遗忘,沉静了一段时间的后宫又热闹了起来。我忽然有些感谢这个地方遗忘的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擦干泪水。
夏天的最末端,让琳琅和琉璃备上了酒菜,一个人独自对月浅酌。把玩着在月光下透着清亮的雕金盘龙杯,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一杯杯的酒送入了口中。
琳琅和琉璃安静的站在两边沉默着。
每年的夏末,总会有几天是这样度过的。每年夏的最后一天,是小姐的祭日。那一天渐渐到来的时候,我总是按耐不住心的悲痛,想找一个发泄的口子,却总是隐忍着,借着醇香的酒和明亮的月光压抑自己。
这宫里的人,大都是新人,没有多少会知道或记得小姐。可我却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和我一样,不会忘记那个到了最后还是带着苍白笑颜、依旧绝美的小姐。
渐渐得醉眼迷离。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琳琅和琉璃的裙摆在我的眼皮下晃动,她们两个似乎退了下去。
有人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即使醉眼朦胧,却依旧从他身上的气味判断出他的身份。
殷翟皓的气味,我竟不知何时记入了脑海中,深入骨髓。
“你想念小姐吗?”我幽幽问道。
殷翟皓沉默不答。
我悲呛几声,略带自嘲的开口:“若是小姐还在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依旧是平凡的未央,你依旧是姑爷……你和我之间只是主仆的关系……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再这样痛苦了吧……”
猛然听到酒壶掉落在地发出的破碎之声,接着是殷翟皓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隐约夹杂着莫名的怒意:“你醉了。”
“醉了么?醉了好啊……”是啊,我是醉了……还醉得不清,情愿就这么醉下去,自此不再醒来。
殷翟皓忽然扯着我的衣裳,硬将我从椅子上揪了起来。他摇晃着我的身子,我却自顾的笑,嘴里呢喃着:“小姐,我后悔了……”
他忽然捏紧了我的双臂,怒吼声在我的耳边呼啸盘旋不去:“夏侯未央,你怎可后悔?你又凭什么后悔?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那些怒吼听在我的耳朵里,没几句听的真切,我的身子软软的跌进了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醉倒过去。
失去意识前,隐约感觉到耳边有真切的叹息声,有人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殷翟皓的怀抱透出一股温暖,莫名感觉如那天上的明月所散布的皎洁月光,明明冰冷,却觉得温暖。
然后唯一留在脑海中的是,若能重新选择一次,我该怎么办?
曲阑干影入凉波 琳琅:流水便随春远(1)
“娘娘,您醒了?”
我端着温水进了她的寝宫时,她已经从床上坐起。她的手微微摁着太阳穴,似乎很头疼。将手中那盆温水放下后,端起方才放在桌上的醒酒汤走到她的面前,递上前去,道:“娘娘,将它喝了,您会好些。”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端起那碗汤喝了下去。而后,她将空碗递给了我,随口问道:“琳琅,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现在是卯时三刻。”我收好碗后,拧好毛巾为她拭面。
她起身,正待站起,却觉得昏眩,我忙扶住了她,且听她交代道:“琳琅,今日就说本宫不舒服,那些俗礼就免了。”
我扶她坐回床上,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交代下去。”
将毛巾放回水里,正准备离开她的寝宫,忽又听到她在身后问道:“琳琅,昨个儿是谁扶我进来的?”
我回头,恭敬道:“是皇上抱您进来的。”
“没事了,你下去吧!”她听了我的话呆愣了一下,随即吩咐我下去。
我离开了她的寝宫,并带上了门。
带上门的时候,看着那张淡雅的脸在我的面前消失,叹了口气。随即端起地上的水盆离开。
皇宫的走道曲折无比,我走在这已经熟悉万分的走道上,总会想起当初那恭王府的走到。那也是一段曲折的走道,却终究比不上这迷叠的皇宫。
脑子里总浮现出娘娘那张脸,然后在心里拿最初的那个恭王妃与之做对比。其实很清楚两者之间不能比,毕竟不是同样的人,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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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琳琅,你还记得吗?那天夜里皇上抱着娘娘的样子,若说他对娘娘无情,我可不相信。这下好了,娘娘不会进冷宫了。”琉璃边摆弄着山茶花边咋呼。
我微微侧脸,看着琉璃高兴的笑,忽然有些羡慕她。如果我也能像琉璃那样把一切简单化就太好了。
未央宫里,每个人都觉得娘娘比较倚重于我,却没有人知道,娘娘其实很宠琉璃,在许多细微的事上都可以表现出来,只是那些人忽略了罢了——琉璃可以在她的面前没大没小,琉璃可以在她的面前不守规矩,琉璃可以在她面前笑得无辜放肆。
我从不嫉妒琉璃,甚至和娘娘一样羡慕她。
在这个地方生存不容易。即使娘娘很保护琉璃,若出了什么大的差错,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娘娘。在这里久了,我学会了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工具,可是琉璃却依旧活得开怀。
“琳琅你干啥不说话?我说错了吗?不会啊,我看那日皇上看娘娘的眼神就觉得他肯定对娘娘有情——不知道是不是像书上写得那般,爱已深入骨髓?”琉璃兀自幻想了起来。
我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琉璃,你又乱看书了?皇上和娘娘的事毕竟是主子们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知道吗?”
“哦……”琉璃哀怨的看了我一眼,为山茶花洒水,嘟嚷道:“琳琅你还真无趣。”
我淡笑,瞥了她一眼后,低头继续为花浇水。琉璃所说的情爱,我可遇不可求。有的人生来高贵,而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甚至连奢求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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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着茶水渐渐靠近娘娘的寝宫,远远看着,就看到了那个天底下最高贵的男人站在未央宫不远处,因为夜色的缘故,身边除了太监德福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我渐渐靠近,德福拦住了我的去路。
“德福公公安好。”我笑,没有问他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德福为人素来不骄,只是眉眼带着忧虑道:“琳琅姑娘,你先不要上前去吧!免得打扰到皇上。”
“可是公公,娘娘还在等我端着茶水回去。”我听了他的话皱眉。
德福有些为难的看着我,我们两个对视着,忽听到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德福,不用拦着她。”
德福听了这话,侧开了身子,我端着茶水和他错身而过,缓缓向前,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服身道:“皇上万福。”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轻轻道了声“嗯”,我从他的身边缓缓错开,一路朝未央宫而去。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对上了他略带沧桑的眼,迅速的回过头。
月色映出他俊美如昔的脸,竟发现流年不复。
不知道哪个宫里传出了琴声,和着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走到娘娘的寝宫门口时,她正巧拉开了门,见到我淡笑道:“琳琅,你听到那歌声了吗?”
我点头,道:“回娘娘话,奴婢听到了。不知是哪个宫传出来的呢!这歌唱的可着好听。”
她不再说什么,走进屋去。在我放下茶水正待离开的时候,听到她说:“琳琅,其实这样的歌是最悲凉的。”
“娘娘,奴婢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回身,恭敬的立在她的身边。
“讲吧!”她笑了笑。
“皇上他……一直都在未央宫外边。”我的语气平静无波。
“是吗?”只见她拿着翡翠碧玉梳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了起来,“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他爱呆哪儿都行。”
我听了她的话心下微微发涩,恭声道:“娘娘早些安歇,奴婢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儿您叫一声便是。”
“你先下去歇息吧!”她道。
我退出了她的寝宫。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在这个地方的女子都知道,这样的誓言只是黄粱一梦,若记在了心底,就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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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的在柱子后面朝方才的方向望去,竟发现他还在那里没有离开。轻叹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去。
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我的屋子,爬上了我的床。
“琳琅,我睡不着。”琉璃抱怨道:“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居然唱那样的歌。”
“不好听吗?”我轻拉她披散开来的发丝。
“好听是好听,可是你不觉得很哀怨吗?”琉璃拉回自己的头发,蹙眉,“不知道会不会吵到娘娘——哦,琳琅你刚才有没有看到皇上啊?我看他在那个地方站了很久了。”
“看到了。”我拔掉固定着头发的发簪,青丝披散开来。
“皇上对娘娘真是太深情了。”琉璃感慨道。
我的手顿住,看向琉璃,道:“琉璃,我累了,你回你自己的屋去吧!”
琉璃见我赶人,不满的扁嘴道:“讨厌,人家还没说够呢!”
“快回去休息吧!你忘了吗?明天我们还要跟着娘娘出宫去呢!”我起身,走到琉璃身边,推着她离开。她听了我的话,这才想起明天是什么日子,也就不再抱怨,赶忙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明天就是前王妃的祭日,这几年下来,每到这天娘娘都会带着我们出宫去祭拜她。关于她,我其实了解的不多,也很少听娘娘讲,只知道她是安宁长公主的亲娘,其他的一无所知。
到这,忽然想起了当朝宰相上官轩梧——那也是一个天下少有的美男子。
每年的这天,去祭拜王妃的人除了娘娘,便是上官轩梧。
脑海中的人物忽然乱了起来。
而后渐渐入梦,梦里竟然回到了初入恭王府的情景。若想起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曲阑干影入凉波 琳琅:流水便随春远(2)
看着同样进恭王府为奴的琉璃,抱着家人哭得满脸都是泪,我觉得有些可笑。当我被人送进了恭王府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若我不进恭王府当一名丫鬟,那么我也许会过的更糟——或是被卖如妓院,或是被嫁给家财万贯却又行将就木的男人当卑微的小妾。
自小娘亲就告诉我,情愿当丫鬟。为奴婢,却能暂时保住清白,若进了妓院或者给人当妾,就连呼吸的空档都没了。
初时,我不叫琳琅,琉璃也不叫琉璃。甚至,那时候的娘娘也只是恭王妃的陪嫁丫鬟。
主子两个字对于我们这样的下等丫鬟来说,就是天,虽然在同一个府邸,却也不见着主子们的面。
我安分当我的下等丫鬟,从不多想什么,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然后琉璃闯入了我的生活。
初时相见,琉璃怯懦得很,总是被人欺负,脸上却依旧是那甜美的笑容。我洗完衣服回来的时候,见到了被管事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