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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武林强人-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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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论是“不想”抑是“不敢”,黄莲总不能永远瞧着雷不群而不把谜底揭晓的。
  只不过当她要移开目光的刹那间,雷不群发觉她眼光很奇异,奇异得能教任何男人心灵震撼。
  黄莲的眼光只离开雷不群一下,马上又回到他面上,并且轻轻放下棺盖,好象生怕惊醒长眠于棺材内的人。
  雷不群叹口气道:“你现在想杀死我吗?”
  黄莲声音平静得出奇,道:“是的,这是一了百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既然你父亲不但杀人,还把遗体送回来示威,我也只好学他的手法,将你送回去。”
  送雷不群回去的意思当然是送“尸体”回去而已,当然不是释放活生生的雷不群回去,雷不群当然也不会误会。
  雷不群道:“我绝不怨你。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家父也会杀人,所以我想知道你怎会知道宋兄乃是死于家父手中?”
  黄莲道:“他胸口插着一把短剑,剑柄还残留着数尺红丝线,这会是谁的兵刃?”
  雷不群道:“听来已是寒家秘传的‘七尺飞红’了。”
  李妈发出尖厉可怕的声音,道:“小姐,不必多说了,快杀死他。”
  雷不群道:“假如你今天没有杀我,你将会怎样做?”
  黄莲道:“我实在不愿看见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你将来有一天忽然发现,发现你倒不如现在死掉更好。”
  雷不群打个寒噤,道:“你心志的坚决,你眼中的怨毒太可怕了,你的柔情蜜意以及你的旖旎缠绵风致,到哪里去了呢?莫非仇恨一旦充满心中,别的任何情致都被挤出去?都不能存在?”
  黄莲道:“是的,我很抱歉。”
  她何须抱歉?杀夫之仇本来就不共戴天,无论她使出那一种恶毒手法,都是应该的。她为何要说抱歉?
  雷不群道:“但事后的报复总是将来之事,眼前的生死存亡,必定比将来尚未可料的事更重要,也更为紧急,所以也很抱歉,我只好设法逃生。”
  黄莲真是聪明绝顶,立即醒悟,瞠目道:“一定是这具棺木的香气有古怪,谁能够利用棺木传香,便能够解去三种麻药的力量?当世之间只有‘大自在天医’李继华,唉,一定是他。”
  雷不群突然连人带被撞破船舱壁,“砰匐”声中,木屑纷飞,跟着又传来重物坠水的声响。
  黄莲奔出船头,只见大江茫茫中,那张绣被浮在水面。
  黄莲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跟紧在身边的李妈听。道:“雷不群一定很惊喜,因为他忽然发现不是落在秦淮河而是长江中,因为他的水底功夫更加可以派上用场。”
  李妈递给她一张长弓,那是两端镶金嵌玉,当中却是铁胎的硬弓。
  她另一只手平胸伸出,手中拿着箭壶,箭壶中只有六支箭,箭翎颜色分为金色银色两种。
  黄莲接过硬弓,又喃喃道:“但雷不群你却万万想不到‘射潮弓’竟是在我手中,我的‘沉鱼落雁箭’可以射死水底两丈深的小虾……”
  大约八丈远的水面忽然冒出人头。
  黄莲又喃喃道:“太近了,雷不群,你不妨再潜泅一次,我最喜欢的距离是二十丈。”
  她已抽出一支金翎长箭,搭弓作势。
  李妈露出冷酷笑容,道:“当他忽然发觉有一枝箭射透寻丈江水,深深插入他的身体时,他一定十分惊诧,我好希望能够看见他的表情。”
  弓弦“铮”地一响,金翎长箭宛如电光一闪即隐,远远没入十六丈外的滔滔江水中。
  水面上忽然浮起白皙躯体,旁边一圈血红色的显然是血水。
  当然任何人都想不到潜泅于水中寻丈深处,还会被弓箭射伤。通常最强劲的矢石,入水尺许就完全失去劲道。
  所以,精通水性的人都知道只要潜下两尺就安全了,谁知……
  但那白皙的身体居然还会动,一下了就没入江水深处,失去影踪。
  李妈摇摇头,不满意地咕嘀道:“小姐,雷不群的爸爸杀死姑爷,而你却只射伤他的腿,若是被宋家的人知道,他们会怎样想?”
  黄莲轻轻道:“如果我一箭射死他,以后的日子我还有什么事好做呢?所以我留下他性命,我要慢慢收拾他。”
  李妈道:“大江茫茫,波浪滔滔,你怎么知道他逃到哪处去?你怎能够找得到他?”
  黄莲哼一声,道:“如果他从此逃走隐姓埋名,当然很难找到他。不过我仍然有办法,最了不起我去做妓女,迟早一定会碰到他。”
  李妈并不吃惊,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道:“如果八年十年还未碰见他,但你却已经老了,小姐,人老珠黄就绝对不能混这一行,那时候你怎么办?”
  黄莲冷笑道:“我做鸨母,我开一家秦淮河最好的娼馆,用最华丽的画舫,最漂亮的姑娘,我绝不相信他不来光顾。”
  如果你问黄莲,究竟是为了怕生活单调枯燥,抑是当真为丈夫报仇,才这样做?她一定回答不出。
  如果雷不群的水性稍差一点,他一定已经淹死!因为他一条左腿已经不会动弹。那支金长翎箭贯穿大腿,痛得他几次几科昏厥。
  在陆上昏厥十次八次没有关系,但在水里却是一次也昏不得的。
  因此他爬上岸时,真有再世为人之感。不过他已没有时间唏嘘嗟叹,因为心力一懈便会昏迷,不会动弹。
  幸而他昏迷之前已经用双臂锁住一丛灌木的根部,所以虽然他下半身仍然在水中,仍然随着那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波浪飘摆,飘摆得象海藻一样,却仍然没有随波逐流而去。 
 

 
 
 



第三章 偏入蛟龙窟 江晚正愁浓
 
  茂兴绸缎庄门面高大,里外都装修得很富丽很有气派,所以除非是大客户,普通人若是打算只买几尺花绸,还真不敢踏进大门。
  林掌柜大概五十来岁,面上总是挂着和霭的笑容。
  从他举止及不时命令其他掌柜伙计做这做那的派头看来,他就算不是老板,也一定是全权替老板看守荷包的人物。
  他把那个抱着一岁婴儿的少妇请到一间华丽会客室,他注意到这位打扮朴素的少妇,对绸庄堂皇气派以及陈设布置都毫不惊讶畏惧,她走动或坐下一切举止却很娴雅大方,全无丝毫局促之态。
  林掌柜拿着一封信,那是她特地来送给他的,但林掌柜却没有拆开,并且请她到会客厅,显然有机密话要说。
  林掌柜道:“这封信暂时会耽搁一下,相反的我这儿也有一封紧要密函要给沈神通,可是他已不在杭州,所以我没有法子把这封信交到他手中。”
  那少妇显得迷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掌柜再打量她一会儿,才谨慎地问道:“你是沈神通的女人?你贵姓名?”
  那少妇点点头道:“我叫马玉仪。”
  林掌柜道:“这孩子也是他的?叫什么名字?”
  马玉仪答道:“是他的孩子,叫作沈辛,辛酸的辛。”
  林掌柜皱眉摇头道:“就算你们经历过辛酸辛苦的日子,也不必在孩子身上留下痕迹。”
  马玉仪道:“也许不应该,却是事实,我们不必把悲惨的事实用美丽的绫罗绸缎遮掩起来,对吗?”
  林掌柜叹口气,道:“你一定有过很可怕的悲惨遭遇,人往往在苦难中才会成熟。”他同情地望住马玉仪,又道:“如果我这封密函托你带给沈神通,他会很快收到么?”
  马玉仪道:“不知道,可能很快收到,也可能永远收不到。”
  林掌柜道:“我明白,干他这一行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他几时回来。唉,沈夫人既然你抚育他的孩子,我只想知道他临走时留下多少钱给你?如果他很久才回来,你母子的生活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马玉仪没有直接回答,只微笑一下,但笑容却含有无尽的辛酸和凄凉,甚至惊惧,她道:“那已经不是重要问题了。”
  林掌柜柔声道:“比起一个人的生和死,钱财固然是不重要,但问题是你和沈辛还得要活下。”
  马玉仪说道:“三五年之内还不成问题。”
  林掌柜道:“那么我替你安排一下,希望一二十年之内都没有问题,你顺便把密函带去,也希望你很快地就交到他手中。”
  如果她能够很快见到沈神通把密函交给他,那就等于说沈神通已经无恙,已经安全,当然这是人人都愿意为她祝福,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沈神通已经到了镇江,他已经入了虎穴。他究竟要干什么?究竟能不能回来呢?
  破旧狭窄的房间,一灯如豆闪动着昏黄的光芒。臭虫联群结队在墙壁床铺间游行示威。
  这种第三流的旅馆,谁也不相信浙江省总捕头会落脚居住,而且一住就是三天之久。
  不过沈神通安慰自己,又安慰得力助手“笑面虎”何同说:“爬险峻的高山,开始时步伐必须缓慢。”
  “笑面虎”何同只有二十余岁,外表像个白面书生,永远带着微笑,完全不似公门捕快,但事实上他嘴巴很牢,武功很好,为人机警又不贪酒色财。所以沈神通近两年一直带他在身边,一直训练他。
  因此,何同已经成为沈神通的衣钵弟子,成为浙省公门第二把高手。
  何同连一句都不问,为何要等候这么久还不动手缉拿严温?就算不久会被臭虫蚊虫吃干了全身血液,他也绝对不会多嘴询问。
  当然沈神通并非故意隐瞒,并非对何同有提防之心,只不过时机未到,所以懒得提起,懒得谈论,关于公事方面他们照例不肯多讲一句废话。
  第四天早上他们跑到菜市场吃过牛肉油豆腐细粉,一路走回客栈。
  路上何同曾经掏一把铜钱给一个乞丐,他们没有回房间,却在客栈附近一间茶馆里,各泡了一壶龙井,茶客已经不少,其中有很多人托住鸟笼,神色悠闲。
  沈神通羡慕地叹口气,道:“他们并非有钱人,他们等一会就要开始做事,但他们日子过得悠游自在,工作时也许很辛劳,但一个鸟笼,一杯龙井,或者加上几盆花草,便足以使他们的人生另辟境界,使他们内心没有煎熬没有烦躁,很多很多人都是这样熬过艰苦年头的,不但不被生活重担折磨成神经病,反而还能从恬淡中享受一些乐趣。”
  何同的微笑消失一下,就像把面具暂时收起来,然后又挂上了,说道:“但我们决不可能过他们那种生活,沈公你办得到么?”
  沈神通道:“我从前不行,但现在却可以了,我可以在长江边那座房子过隐居生活,我可以一年足不出户……”
  何同当然知道南京靠江边那座房屋就是马玉仪和小儿子沈辛的居处。
  那儿已离开城市,但屋后不到一里就是村庄,那儿也就是沈神通另外一个家。
  看来沈神通的心已经放在这个家,而不是放在杭州的家了。
  也许过一二十年之后,何同也可以收敛隐退,但现在却绝对不行,现在还不能接受不能欣赏那种清谈生活,所以他说:“沈公,请振作起来,等完成这次任务再考虑别的问题。”
  沈神通点点头,道:“你接到什么消息?”何同只怔一下就笑道:“没有事情能瞒过你的眼睛么?”
  沈神通道:“希望没有,你这一次好像比以前沉默,你的招牌(笑容)也常常消失不见,你有心事?”
  何同想了一下,忽然道:“就公,我们能不能放弃这一次任务?反正不是在我们辖区。
  而且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设下罗网耐心等待,等到‘他’自授罗网那一天。‘他’一定会到杭州,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沈神通道:“这就是你的心事?”
  何同道:“我们在这儿势孤力弱,你又不肯叫这边的人帮忙。但他却正好相反,此地是老巢穴老根据地,精锐尽聚于此,我们好像以卵击石,我们是鸡蛋,他们是石头,你认为如何?”
  沈神通道:“你到底得到什么消息?”
  何同道:“只知道他还在家里,三天以来,未出过门口一步。”
  沈神通道:“那乞丐很年轻,眉清目秀,脚下也有点功夫。他是你布置在此地的眼线?”
  何同道:“是的,已经一年,但从未动用过。”
  沈神通慢慢地站起身,何同深深叹口气道:“我们不能张设罗网?我们非去不可?”
  沈神通声音很轻,有如耳语却十分清晰,道:“对,因为有一个鸟笼告诉我,马上就有一辆马车会驶入一条地道。我们必须乘搭这辆马车,这是唯一的空隙,也是他身边最少人护卫之时。”
  何同目光扫过桌子上七个鸟笼,但看不出任何一个有什么异状,他颤栗一下,似乎忽然掉在冰窖里。
  这个老总永远有出人意料之外的奇怪布置奇怪手法,而且他几时在镇江埋下了线人呢?
  踏出茶馆时,何同居然还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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