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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当代-2004年第2期-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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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抱着脑袋,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熄灭的烟卷,看见我祖母来了笑一下,又恢复了原状。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三碟菜,稀饭和馒头。晚饭刚吃了一半。 
  “良生,又惹你妈生气了?芽”祖母说。 
  “他问我老默是不是他亲爹。”麻婆说,眼皮都没抬,那样子更像是自言自语。 
  祖母递给麻婆一条手巾,麻婆接过了,拿在手里。祖母说:“良生你都多大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就没个数吗?芽” 
  “我有数,我什么数都有?选”良生把他的脑袋露出来,鼻涕眼泪挂了一脸。“我都快四十的人了,难道连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的权利都没有么?芽你们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芽说我是修鞋匠的儿子,还说我是……说什么的都有。我在外面还怎么做人?选”说完他又呜呜地哭起来。 
  “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芽”祖母生气了,开始训斥良生。“爹妈的话你不信,倒去相信别人的谣言?选别人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你是从石缝蹦出来的你也信?芽别人随口说过了就完事了,你倒捡来当宝贝了。良生你四十年的饭是白吃了?选” 
  “是我不好,连累了良生。”麻婆幽幽地说。 
  “你有什么不好?芽”祖母说。“谁吃过你一半的苦?芽”然后对良生说,“良生你起来,向你娘赔个不是。当年不是为了养活你,你娘至于受那么多的罪吗?芽把你抱到花街时,你娘都快没命了?选” 
  我听出来了,当年麻婆是抱着良生来到花街的。祖母说的那个大包袱,大概就是良生,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说麻婆当年抱的是一个大包袱呢。紫米说的没错,良生不是蓝麻子亲生的。 
  那个晚上的事就这么解决了,因为随后谁都没有再说什么。麻婆当年来到花街时的凄苦让良生无话可说。祖母帮着把冷掉的饭菜热了热,带着我和秀琅一家一起把剩下的晚饭吃完。吃过晚饭后,祖母让我和秀琅到裁缝店里玩,她陪麻婆拉拉家常。她们常常在一起拉家常,说一些当年的事,那些陌生的往事我多半听不明白,听了也只当是一个个好玩的故事。祖母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我已经睡着了。 
  两天以后麻婆出事了,她喝了做豆腐的盐卤自杀了。盐卤是点豆腐用的,祖母说很多年前就经常有人喝盐卤自杀。当然麻婆没死成,幸亏蓝麻子发现及时。蓝麻子在裁缝店里和我祖父瞎聊,想起良生刚送给他的外地香烟,要拿来给我祖父也尝尝。他回到家里,发现卧室的门闩着,敲也没人应,就知道出问题了。老默死了以后,他就发现麻婆有点不对劲儿,又加上良生那天晚上闹了一场,他隐隐地担心麻婆会出事。蓝麻子急忙跑到我家,喊我小叔去撞门。门撞开了,麻婆衣衫整齐地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一个空掉的盐卤瓶。她要自杀。蓝麻子当时浑身都哆嗦了,抓着麻婆的手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哭出一脸的泪。祖父从老歪的杂货铺里借了一辆三轮车,和我小叔帮着把麻婆抬上三轮车。小叔拼了命地踩,蓝麻子和我祖父跟在三轮车后跑,把麻婆送进了医院。又是灌肠又是洗胃,脱险了以后,医生出来对蓝麻子和我祖父说,还好没事了,再晚一点儿就没救了。 
  第二天麻婆的情况有所好转,我和祖母一起去医院看她。麻婆倚着枕头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良生上班去了,蓝麻子带着秀琅下楼买水果了。见到我们麻婆疲惫地笑了一下,说:“姐,你来啦。”说完又恢复成一张空寂平静的脸。 
  “好点儿了吗?芽”祖母说,在她的病床边上坐下。“你怎么糊涂了。” 
  “我怎么不糊涂,姐,”麻婆握住我祖母的手,眼泪流出来。“这辈子我就没明白过。先前还不觉得,现在知道了,有些事必须要弄明白。老默死了以后我才明白过来。” 
  “别说这些伤心伤神的事了。养病要紧。” 
  “我得说说,老姐姐,我心里憋啊。老默就在老榆树下看了我半辈子,我一句话没说。” 
  “你还恨老默吗?芽” 
  “不知道,”麻婆说。“我还能恨谁呢?芽” 
  “良生真是老默的孩子?芽” 
  麻婆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半天才说:“让我再想想。” 
  祖母说:“身子骨要紧,以后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麻婆的微笑像一张空白的纸。“第一个孩子我打掉了,是老默的,他不要我,说我是做那种事的,他家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我的。一个孩子,可我哪里能养活得起。后来就是良生,我不能再打掉了,我舍不得,一块块都是揪心的肉啊。谁让我是做那种事的呢。后来老默又来了,还有别人。就有了良生。我不知道是谁的。可不管是谁的,都是我的孩子。我得把他养大成人。我到花街不就是为了养活一个孩子么。” 
  “过去了就别再想了。老默也死了。” 
  “他为什么要在花街看我这后半辈子呀?芽” 
  “老默放心不下你呗,”我祖母说。“他在向你赎罪啊。老默能看着你到死,他应该是高兴的。你就别瞎想了,人都死了。” 
  “就是因为老默死了我才要想明白。我得知道良生是谁的孩子。过去我以为不思不想就能过一辈子的,现在不一样了。麻子是个好人,一辈子没亏待过我。良生也没错,他应该知道。” 
  “别想啦,”祖母从我手里接过一个香蕉,剥了皮给麻婆。“先把它吃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麻婆把香蕉又递给我,拍拍我的头说:“以后常和秀琅玩。”她的手很瘦,皮肤是透明的。“我得想想,”她又说。“我得再想想。” 
  夕阳的暖光从窗外进来,病房仿佛悠悠地飘在安详的温暖里。麻婆坐在太阳光里,像一幅静止不动的陈年老画。我想起老默的葬礼上,同样是一片白,那里却是让人眩晕的冰冷。我先听到秀琅的声音,她和蓝麻子买水果回来了。 
  “嫂子来啦,快吃水果,”蓝麻子说,从袋子里拿出几个橙子来。 
  “不了,我得回去收拾一下做晚饭了,”祖母站起来说。“秀琅,到婆婆家吃晚饭去。” 
  秀琅看看我又看看蓝麻子和麻婆,走到麻婆的床边抓住了麻婆的手,一句话不说。 
  麻婆抽出手,摸着秀琅的脸说:“去吧,婆婆叫你呢。” 
  祖母又说了一些让她安心养病的话,就带着我和秀琅离开了病房。临走的时候,我看见麻婆向我们摇动透明的手。 
  很快麻婆就出院了。我和祖母去豆腐店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听到她对着祖母叹息,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祖母就劝她,为什么要想明白呢,现在儿孙满堂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是很好么。麻婆就勉强地笑了笑,不说话。 
  不几天,大约一个星期吧,我和秀琅、紫米下午放学回来,刚走到花街头上就听到一阵哭声。一个街坊急匆匆地往巷子里跑,见了我们说:“秀琅,快回家,你奶奶喝盐卤死了?选”秀琅听了,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细雨骑驴入剑门
李国文 
 饮恨一生,爱国不成,这八个字,便是诗人的生平概略,这也是中国历来士大夫说不尽的哀史。 
  在那种做一个悲哀的中国人的日子里,只有陆放翁的诗词,能让我读得热血沸腾,读得慷慨激昂,让我感到不那么悲观,不那么绝望。 
  南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十一月,陆游由南郑赴成都,经剑门关,写了这首无人不知的小诗: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 
  此身合是诗人末?细雨骑驴入剑门。 
  虽只四句,但剑门之美,羁旅之情,战士之心,诗人之思,跃然纸上。古往今来,堪称绝唱。 
  蜀道天险,剑门关隘,历来都是名流雅士,骚人墨客,忍不住要赋诗一首的地方。这种中国式的表现欲,也是中国文人说来颇有些可怕的职业病。好像过剑门关,不诌出两句诗来,对不起自己似的。心就抓挠,手就技痒。但有唐人卢照邻、李白、杜甫的诗在前,更有宋人陆游的这首诗在上,知道难以超越,通常也就罢手。与其丢丑,无如藏拙,这就是聪明人了。 
  不过,在中国,这样的聪明者,好像不多。 
  近人某公是最具有强烈自信的名人了。此公游兴高,诗情盛,我琢磨他在世时,不把中国的名山、名水、名景、名胜,走遍写遍,是不肯罢手的。所以,在神州大地,他的墨宝,比比皆是。可无论什么事物,再好,多了就要贬值。 
  他在剑门,也曾留下过一首五律: 
  剑门天失险,如砥坦途通。 
  秦道栈无迹,汉砖土欲融。 
  群峰齿尽黑,万砾色皆红。 
  主席思潮壮,人民天下雄。 
  对某公这首诗,不敢恭维,好在在政治上,纲举目张,无懈可击。“思潮壮”的“主席”,“天下雄”的“人民”,比肩并立,谁敢摇头说个不字?但应景文章的弊端在于应景,一旦走出剑门关外,在旗亭里喝杯茶,也就会忘个干干净净。在人们的记忆里,还是陆游那句神来之笔,“细雨骑驴入剑门”,那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 
  好诗,是心田里流出来的,这是陆游的诗歌得以不朽的缘故。 
  身居要位、儒林泰斗的某公,与报国无门、壮士扼腕的陆游,是大不相同的。同过剑门,同赋词章,某公临池砚墨,挥笔龙蛇,掌声雷动,笑脸殷勤;陆游霏霏细雨,驴蹄橐橐,形单影只,茕茕独行,岂能同日而语?一位,如此大幸,一位,如此大不幸,正是这幸与不幸之分,写出来的诗,也就有了天壤之别。 
  不是后来诗人写不出好诗,也不是后来诗人没写过好诗,而是谁也不能违背文学规律:凡是太快活的人,太满足的人,太神气飞扬的人,太想达到政治目的,达到了还嫌不够,还想锦上添花的人,心田里塞满了欲望,即使有诗,通道堵塞,也流不出来了。古人云,诗“穷而后工”,还是很有道理的。 
  时下的那些脑满肠肥、肉食者鄙之辈,声色犬马、蝇营狗苟之徒,尽管在文坛招摇过世,在儒林张牙舞爪,在市场签名售书,在报纸抛头露面,但那些不是自心田流出来的,而是从腋窝,或从其它什么部位排泄出来的文学,无论怎么炒作,怎么畅销,那来路不正的味道,总是遮掩不住的。 
  陆游早年,就盛名鹊起,被时人目之为“中兴之冠”,为南宋诗坛的领袖人物。这位爱国诗人,不仅写不来那类形迹可疑的作品,连敞开大嘴,自吹自擂,或拿大,或倚老,或卖乖,或作秀,也不符合他的诚实做人原则。所以,他的一生,除了文学的辉煌成就外,个人事业,官场业绩,爱国情怀,杀敌抱负,可谓不甚得意。这一次,过剑门,折翅铩羽,尤为沮丧。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出生那年,适逢北宋亡国的靖康之耻,从此,这种“准亡国奴”的身份,对诗人来讲,是他终生摆脱不了的厄运。据说,他死前三呼“渡河”而后气绝,说明他一生就以“横扫虏廷,雪我国耻”为其终身的奋斗目标。 
  诗人还在幼年,就蒙异族侵略之害,不得不由原籍淮北,辗转逃难至江浙。成年后,又“亲见当时士大夫,相与言及国事,或裂眦嚼齿,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杀身诩戴王室,虽丑裔方张,视之蔑如”(《跋傅给事帖》),“未尝不相与流涕哀恸,虽设食,率不下咽引去”(《跋周侍郎奏》)。在如此深刻的抵抗潮流影响下,以雪耻报国、抗敌御侮为其生命基调的诗人,想让他具有当代文人的那些苟且勾当、下流作派,是学不来,更做不到的。 
  精神时代,出精神斗士,物质时代,出物质庸奴!这就是时代赋予文化群体的总体特色。 
  乾道七年(1171)他在夔州任上,分管教育、农业,甚不如意。正好,枢密使王炎宣抚四川,聘他为幕宾。他终于如愿以偿,到了南郑幕府。并有机会巡行汉中一带,在接壤金兵的最前线,施展其军事才能。栉风沐雨,驰骋沙场,霜凝铠甲,奔走边关,终于实现其“恨不以此劳,为国戍玉关”(《雪后苦寒,行饶抚道中有感》)的理想。 
  然而,这个世界,是个绝对偏心眼的世界。好人想做好事不成,坏人想做坏事必成,已是一种规律。在王炎幕下,任干办公事兼检法官的这位诗人,主张抵抗,也在说服长官抵抗。“为炎陈进取之术,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宋史》) 
  这当然是给主张不抵抗的皇帝添堵,是给主张不抵抗的投降派好看。于是,两者沆瀣一气,联手出来镇压。第一招,将王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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