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倾城录-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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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幸好思琳在聚灵环中沉睡,不然,她的回答必定是:“祢们前去,只是累赘。”
我和梨子已经开始适应她这种对事不对人的说话方式,虽然有时候这方式会让人梗在当场,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面纠正自己的镜子。
镇子中本想安排盛大的欢送会,但被思琳坚决推掉了:“连佣兵队的装备都还靠矿石来凑备,活动的经费都得从地下挖出来,搞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干什么?要表达友情,寄托想念,多的是方法,古诗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临。”
狼族从孩子到老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最后一句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听来似乎很深奥,有道理,不过她的坚持是可以肯定的,所以就罢休了。
科林斯跟我握握手,转身而去,背影已显苍老。他年纪已大,不想再飘泊四方,留在镇里过完余生是不错的选择。
两个身体,三个灵魂,一只喜欢听到别人大夸龙族、体积虽小但自视颇高的雪龙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队伍前往雪山,背后是挥手送别的人群。
白云深处,哗哗的声响中,一条碧色巨龙翱翔在九天之上。
雪龙蛋壳碎裂的一刹那,碧龙两耳张合,双翼一收,化为一道青色的光射向白云深处,落在云中巨大的神庙上,化成身着绿色鳞甲的魁梧武士,踩着光洁如镜的巨石铺就的地面,大步迈进神庙。
神庙侧厢房里,两人对坐饮茶,左边的是全身都被金色鳞甲覆盖住,眼中射出黄金色光芒的女武士,她对面的是个看起来一切与普通老人一般无二,神态悠闲的老者。
武士向他们报告道:“在外面的雪龙蛋孵化了,要不要现在带回来见见族中的长老,记入族谱?”
老人摆摆手,道:“千万别去!那几个不谙世事的家伙就让我们烦不胜烦了,你还嫌不够,硬要再去找一个来骂我们这些老头子?而且这个可与众不同!在蛋里看着父母死去不能说一句话,看兄长杀戮了近两百年,听兄长天天说那些人怎么可恶地对他们父母,怎么该死,这样积累来的凶暴之气,我一把老骨头,可没福气消受得了。”
武士浓眉一皱,道:“那怎么办?不见见长老太失礼了吧?而且不记入族谱,也于礼不合吧?”
老人微笑着道:“小武,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武士沉默,退开一步,肃立旁边,显示他不赞成长老的决定,又不愿逾礼当面指出反驳。
女武士笑道:“我原来还顽皮得多,也没见你们害怕呀!”
老人眼光带着睿智道:“黑暗祭师在东南商盟十五国有异动,限于约定,我们没办法应付,不太清楚它们在干什么。这是个弄清楚它们行动的机会。别忘了龙只要不记入族谱,就不算违反了与它们达成的约定。”
武士恍然大悟,女武士笑笑道:“可那个小家伙年纪太轻,同伴的力量也不怎么样,很难完成这么艰难的任务。”
老人将手指向窗外,远处白云缭绕,太阳凌驾在万云重叠之上,金光烁眼:“你们认为,那团火在开始燃烧前,有那样大的威势吗?”
亘古以来,在这片冰雪之地,就从无期望能看到积雪的消融,热气腾腾的温泉也只能在我和梨子梦中才偶尔见到。
所到之处,无论是岩石冰峰以及生命,都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风暴是这里的常客,雪崩比起它来,只能当作一个顽劣的小孩。
距离最近的村子,离这最少也是数百里开外,在五天前获得了起码的补给后,我们就没碰见过任何人类,甚至连生命的痕迹都再无所见。这本正常,我们也早有所准备。
我和梨子轮流施放火系魔法来取暖和照明,飘浮术省却了我们不少路程,当飘过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我对塔尔一家的毅力也就更加地钦佩。
我们简单迈过的路程,他们所要付出的,绝对不仅仅是更多的时间。
“东边日出西边雨。”可以让古代的诗人一展情怀,但在太阳下遇上变化不定、声势惊人的风暴,却不知会有何感想。
短短五天里,我们就遇上了大大小小十来次风暴。我们躲在合力用火球轰出的大坑中,听着上面雪浪飘忽不定的移动。
这里的冰层有岩石般的坚硬,但照样被雪浪的巨力,压得咯吱作响,即使踩在坑底,我也一直用飘浮术支撑着我和梨子,因为四壁和脚下新生出的一小条裂纹,在下一个雪浪在坑顶推移时,往往会被拉成一条足以让人摔入深渊的大沟。
而这时,雪花就以能粉碎最沉着老练水手的信心,汹涌如怒涛般的灌入缝隙,将它填满,坑顶厚厚的积雪也常随飓风的移动而被卷上天空。
我不知道塔尔一家是怎样以常人的身躯度过这段路程,那只能称之为奇迹。
“雪龙洞窟,就在对面的雪峰顶上。”塔尔的地图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标注,也不需详尽,任谁到此,都能知道那里就是最高峰。耸入云霄堪堪形容其高。
今天风暴刚刚平息,云层又渐渐增厚,阳光带来温暖,可心理上,已近铅色的云层间惨白的太阳让我们更觉阴冷。
这曾经是一个巨大无匹的洞窟,也曾温暖如春,遍布奇花异草,现在却已经倒塌大半。
我们从垂落的一排合抱的冰柱间走过,翻过已快掩埋住入口的二十来米高的积雪,面前是蜂巢般大小不一的冰洞。
雪龙急急地飞在最前面,亲人那种天生的直觉,让它准确无误地从数十个冰洞中找到了塔尔居住之所。
还未到达时,它兴奋不已,但到冰洞尽头一扇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小门前,它又停止不前。
塔尔在里面,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在它经历中,它兄长有强大的斗气,必定是个英勇的武士。但现在,龙天生的敏锐感觉却告诉它里面虽有人,却无一丝一毫的斗气。
当我推开木门,低头钻进后,我不敢相信,这个裹得像一头深秋膘肥体壮准备过冬的棕熊,面容苍老憔悴,半坐半躺在被冰雪覆盖的一面刻满巨大文字的石壁前的老人,是我印象中那个光凭眼中的锐气就可折断钢铁的刺客。
塔尔缓缓地转过头来,用呆滞、生气尽失的眼神望着我,忽地一怔,眼睛陡地一亮,但他的眼神更像夕阳西下时,太阳从密密的丛林透过,洒在大地上的一抹余辉。虽有动人的光辉,却仅是最后一缕。
塔尔霍然起身,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一绊。
无由的心酸,让我看见他时就已怔住,我忙抢上扶住他道:“蛋已孵化,是一条雪龙,它就在外面。”
塔尔颤抖着道:“等我片刻。”
我领着她们再次进入时,塔尔穿上了劲装。他试图用身着的劲装来显示自己的精神焕发,维护自己这个兄长在弟弟或妹妹心中战士的尊严,但这加快了他生命的流逝。山洞的严寒以更快的速度吞噬着他最后的活力。
雪龙飞过去的身形停滞,这与它心中的兄长的形象相去甚远。
肌肉快到不受控制的痉挛的边缘,塔尔深深地凝视着雪龙,带着欣慰。
我和梨子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出去,在洞窟入口的冰柱前停下脚步。
梨子有些黯然,她对雪龙有姐姐般的关怀和爱护,雪龙对她也亲热异常,彼此之间早已拥有了亲人般的感情。因而虽从未见过塔尔,但内心上觉得塔尔也像自己的长兄。
“他……”梨子的话语有些哽咽:“可能……”
我道:“他死得像个战士,就是幸运;临终前能达到自己的心愿,也是幸运。人生幸运,至此足够。”
“罗宾,你说得太冷静,但这样不嫌有些老气?”
“或许吧!理智总会给自己披上冰冷的外衣,要想触摸它,总得先触摸到冰冷。”我瞥了思琳一眼,淡淡地道,经历得越多,我也渐渐远离了欢笑。
孩提时那种欢乐,总是来得突然,带着纯真。而现在,我虽比孩提时多了一份理智,却少了许多欢乐。这变化是否划算,我也不知道。
我对梨子道:“去安慰它吧,它刚失去了一个兄长,正需要一个姐姐。”我加在塔尔身上的取暖术突然停止。
天空中黑云重迭,像要压塌四周的山峰,罡风卷起的雪花,点点击打在我的面颊。
我对着呼啸而至的狂风击掌纵歌:“叹天地之辽阔兮,怅造物之神奇;鉴日月之光明兮,直证吾心,丈四尺之长剑兮,一截愁绪,念暗夜与芸儿兮,重逢又何期?”
“不要忘了宽恕,这是强者的特权!弱者是不配享有这样的特权的。”这句话是塔尔留给雪龙的。
人临死之前总会有些感悟,而所感悟到的也常常与自己一生行为截然相反。这是否是期望自己能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呢?而且把期望寄托在亲人的身上。
将塔尔掩埋在刻满龙族文字的石壁后,石壁意外地发出了柔和的白光,把我们吸了进去,面前是一个洁白如玉,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隧道,只有短短几步路程。
我们走出隧道,一股炎热难耐的感觉袭上我的全身,这是自然的热情招呼,四周葱郁的遮蔽住阳光的树木上还不时滴落露珠,或是雨后还未落下的水珠。
藤蔓蜿蜒地攀附在大树上,年生堆积的青苔则将藤蔓也裹住,地面是腐朽的枯木和落叶铺就的天然地毯,厚厚一层,带着弹性。
雨后空气中所夹着的淡淡水气,与地面腾起的夹杂着腐朽味道的雾气,混合在一起,既非清新,却也并不难闻。
面前枝头间几只红嘴白羽的鹦鹉在白光一现时,吃惊地扑打着翅膀飞开,见地面出现了两个人和一只怪鸟,就停在我们头顶上,好奇地看着,用歌声向我们询问。
很明显,这儿的气候让雪龙很不适应,这也触发了它的怒气。对亲人逝去的哀伤,跟我在一起,强压下无从发泄的怒火,现在就被几只鹦鹉点燃。
雪龙一声清鸣,对着面前的树林一阵乱喷,就向外飞去。
梨子的呼唤也没能让喷出一条冰雪之路的雪龙回头。
面前的绿意,虽嫌有些过于浓郁,但在看多了洁白这一种颜色的我们心里觉得非常惬意,可惜瞬间就被雪龙破坏殆尽。
“不用担心它,它发泄完了自然会回来。”我劝说已不下十数次,可梨子就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可能我的话语对她就是安慰,所以她也就来回地问道。
我也担心,担心的不是那条有些发疯的龙,而是它经过的路上,会不会有村镇。
照面前的这条冰雪之路来看,它在村镇所造成的破坏,肯定不是我们所能赔偿的。幸好它飞去的方向,是丛林的更深处,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想那石壁是一道传送门,被我们无意中打开了。”思琳让我感激地及时传移话题。
“是啊。”我拧了一下长袍下摆,挤出一些水:“我也这样认为。”
片刻工夫,我身上的汗水就已将长袍浸透了:“这样炎热的地方我从未到过,我们最好早点找到一个村落。”
“你就这样撒手不管,忍心让它孤苦伶仃地呆在那个丛林里?”梨子的话让我哭笑不得。
“这个,说实话,我对将要被它残暴杀掉的生物深感同情,但确实无能为力。”我拉着还呆在原地的梨子,顺着树林中的一条断流的小涧向林外走去。至于断流的原因,自然是那条向相反方向飞去的雪龙造成的。
“别忘了,它虽然幼小,但却是一条龙!”思琳在心中的话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段旅途,比我料想的要短上许多,我们走了不到数里,就很惊讶,也很高兴地看到一个兴旺繁荣的城市,紧挨着这片森林。
也可以说,这个城市也是森林的延伸,因为它所有的建筑都用木材,或者就是在大树的树干上先凿出大洞,再在外面加以简单修缮而成,建筑虽然简陋,但这里的繁荣却并不因此而失色。
街上人群摩肩接踵,个子不高,服饰简单,但色彩却鲜艳。少女们薄薄春纱下的肌肤被阳光染上蜂蜜的颜色,加上齐腰的柔软长发,一股青春的气息让人心动。
我大步流星般走进一家茶铺:“老板,请来一壶清茶,凉的最好!”
老板满面春风地迎上来,殷勤地先给我们端上一壶井水浸着的凉茶,再切了几片紫红的异国水果,用发音含混,勉强能听懂的龙之国语问道:“老弟,还要点什么?我们这儿的水果切片是非常可口的,龙之国来的游客都很喜欢。”
喝下一大杯清茶,我感觉四周的天气也似乎因此而清凉不少,面对老板脸上的热情,我也笑着说:“老板,来一盘水果。这里如此热闹,想是有什么节日吧?”
老板颇为吃惊地看我一眼,道:“小老弟,你竟然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我们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