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by 绝小娃娃-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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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见云舒要开门出屋,鸿飞叫道,“多煮一碗,你也喝点。”
“知道了,就知道你对我好!”云舒说完,关上了房门。他几乎是冲进了厨房,酸疼的脚几乎站立不住,关上厨房的门,云舒拼命咬住了嘴唇,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云舒啊,他不是最后说给你了么?他是喜欢你的,他笨嘛,但他最后一定会明白的!”虽然是这样给自己鼓着劲,但云舒还是很难过,他慢慢地把糯米洗好,然后将血燕放进沙锅中熬着,云舒自己则坐下来烧火。这是属于他的小小厨房,是鸿飞怕筱文嫌乱,而特意搬过来的,基本上只是云舒一个人在用,给筱文熬药,给筱文做各种吃的,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一切仿佛都已经改变,一切又仿佛还在从前……
第 2 章
掌握着火候,一点一点地添着柴草,云舒的心飞回很久以前。有多久……十年或是更长……幼年的记忆除了饿就没有别的。
对于亲生父母,云舒没有印象,他是被穷人家卖到小倌馆清远阁的孩子,养母就是馆里的老鸨。十二岁以前,他一直是跟着养母学本事的,读书写诗,弹琴唱歌,妈妈告诉他只有把这些都学会,将来才能过好日子。虽然现在的云舒对这些不会信了,但当时,他还是非常相信的,所以他拼命地学,希望将来能挂头牌。
虽然并未开苞,但他渐渐知道了一些丑恶的事情,也学会了一些手段,十三岁时,他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客人,这个人就是飞鸿帮三当家盼承重。
让云舒惊讶的是,盼承重并没有折磨羞辱他,而是跟他聊着天,问他家里的事情,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临走时还是给云舒留下好大一锭银子。把钱交给妈妈后,云舒自己当然还得了一部分,他拿了这钱去找后院的胡瞎子算命。别人也有说胡瞎子算得准,也有说他算得不准,但前日云舒卖头一夜时他曾随口说:“你这孩子是富贵命,不会沦落风尘的。”若其他时候说也就算了,但那夜云舒就要彻底地沦落了,云舒本来不信,但这次的好运让他觉得胡瞎子有点道行,所以得了钱,他就想找去问个明白。
抓着云舒细嫩的小手,胡瞎子煞有介事地说:“孩子啊,你真的是个富贵命,将来你会遇上一个人中龙凤,把你救出苦海。”
“真的吗?那这次碰上的盼先生是不是那个人中龙凤?”云舒切切地问。
“哦……天机不可泄露,那个人会是你的心头肉,你则是他的掌中宝,你们不只是利用的关系,而且他会爱上你,给你幸福。”
“真的?”云舒的声音里充满希望。
“真的。所以无论怎么苦,都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到幸福的那一天。”
“胡伯伯,谢谢你!”云舒将一块银子放到胡瞎子手里。
看着云舒远去了,胡瞎子睁开了眼睛,老鸨从巷子后转了出来,接过胡瞎子手里的钱,然后分了几个零钱给他。
“照我说的教给他了?”老鸨问道。每当馆里的孩子破身之后,胡瞎子经常要演上这么一出,一个是将孩子们那点可怜的卖身钱再扒上一层皮,再一个就是让他们死心,安心地为馆里卖命,断了念想。
“是啊,都教了。”喜欢云舒这孩子为人厚道,经常会给穷苦的他赏点饽饽,胡瞎子并未像往日般只劝他消极地认命,而是说了很多祝福的话,这些,他当然像老鸨瞒下了。
“这孩子漂亮,将来大起来就是馆里的台柱子,是我的摇钱树,你帮我说下他,我以后亏不了你。”老鸨说完,扭着腰身走了,胡瞎子叹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装瞎。
“我是天生的富贵命,你是我的心头肉,我是你的掌中宝,鸿飞,你虽然现在还撑着不承认爱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我等着哪!”发了一阵呆,又自言自语地为自己鼓了鼓劲,云舒站起来,揭开锅盖,看锅里煮得糯糯的粥,就熄了火,盛到碗里。
拿了个小勺子,又将锅盖好,云舒端了碗就朝筱文住的瑷文居走去。
走进典雅清净的小院子,云舒看到鸿飞正在和筱文说话。
“燕窝粥煮好了,筱文公子,趁热吃吧。”看着他们俩亲热的样子,云舒心里酸酸的。
“什么东西啊……我现在吃不下。”筱文厌烦地扭过头。
“端过来。”鸿飞吩咐道。云舒走近去,鸿飞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又用嘴唇尝了尝凉热,然后举到筱文眼前:“我都对你举案齐眉了,好歹吃一口吧。”
筱文笑了起来:“哥你折杀我了。”说着,筱文回过头来,开口将那一勺粥吃了下去。
云舒呆呆站在旁边看着,鸿飞一口一口地喂着筱文,他的心一丝一丝地冒出血来。
“再吃一碗吧。”见碗见了底,鸿飞建议道。
“云舒的手艺真是不错呢,这粥煮的真好吃,鸿飞哥你也吃一碗吧。”
“你再吃一碗,我陪你吃。”说着,鸿飞示意云舒去盛。
云舒撅起嘴来,不是说留一碗给他喝么?他们都喝完了,让他喝风去啊……想到这,云舒一阵嫉妒:“筱文公子,这是血燕粥,是帮主特意给你补身子的。”
“血燕?”筱文皱起了眉头。
鸿飞急忙道:“云舒啊,快快下去盛粥,少在这多嘴。”
“慢着,你可能告诉我,血燕是什么东西么?”
云舒抢着说:“就是金丝燕的窝,这窝是雌雄燕子为了产育后代而建,呕出自身的精华,用自己的鲜血建成的……”
筱文忽然扑到旁边,吐了起来。云舒本是想出口气,但见筱文瞬间惨白了脸,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筱文!”鸿飞赶忙扶住筱文,让他进屋歇着,云舒被扔在了天井,他讪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收拾好院子,退了出来。
再回到小厨房,云舒看着血燕粥,也没有了胃口,他满眼都是鸿飞紧张的表情,想起来自己也颇为泄气。那才是看心头宝贝的眼神啊,可惜这眼神不是给他的。
云舒觉得肚子有点疼,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他也幻想着鸿飞可以盛碗粥,然后一口一口地吹着喂给他吃。这样想着,云舒拿了个碗幻想着刚才鸿飞的神态,哄着自己:“云舒啊,来吃一口……我不吃,现在吃不下……来吃吧,我都对你举案齐眉了呢……”说到这里,云舒却说不下去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都喘不过来。他不再学鸿飞说话,也再没有心情喝粥,他将燕窝粥放在了灶台上。
这时,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了,鸿飞走进屋子,满脸都是怒气。
“盼云舒,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他有恐血症,听到一个血字都会敏感得受不了,你故意拿那些话去刺激他的是不是?”
“他有哪些富贵病我又怎么记得清楚?”
“盼云舒!”鸿飞看着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涌起一股怒火,他一把揪住云舒的领子,“你,别把清远阁的那些无耻手段带到我家里来!”
云舒心里一阵刺痛:“我就是从那出来的,看不起我也不用想着利用我了。我就是出门就死了,也不把这颗心留给你们!”
提到这颗心,鸿飞松开了手。云舒脾气也上来了,他将那碗粥推到鸿飞面前:“喂我喝!”
鸿飞皱起眉头:“盼云舒,你明知道我的心不在你这,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意思。”云舒抬起漂亮的大眼睛,“你爱我,不爱我,又能怎么样呢?你为什么让我留在这里,我也清楚得很。如果我不骗骗自己,如果我不让自己有些错觉,我会撑不住的。你对我的那些所谓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当我觉得撑不住的时候,会有力气继续活下去。帮主,将来要有那么一天,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不光是为我义父赎罪,你也知道我……我是喜欢你的。你就是不爱我这个人,也总还爱着我这颗心呢……”说到最后,云舒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纵是鸿飞再怎么不待见他,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叹了一声,端起碗来,舀了一勺粥,送到云舒嘴巴前。
云舒笑了:“就知道你对我好……”一颗泪珠却掉到了碗里。
鸿飞一勺一勺地喂,云舒一勺一勺地吞。终于,燕窝粥见了底。鸿飞无声地放下了碗,转身向门外走去。
“帮主!今天晚上……您过来吗?”云舒期待地问。
“筱文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晚上会留在他那,不过来了。”鸿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舒看着鸿飞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反胃,他撑在灶台边,吐了起来。
天黑后,点起一个灯笼,云舒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小草庐。帮众们都住在前山,因为筱文喜欢安静,他们才搬到这后山来的。云舒知道后山的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到山下。
红衣绣坊的姑娘们,云舒还在清远阁做小倌的时候,就已经和她们认识了。那里的姑娘脾气温柔,手艺又好,对清远阁的小倌也充满同情。有好几个小倌年老之后,就娶了绣坊的姑娘,这也算是得了善终。云舒还有几个颇为熟识的姑娘,他知道谁的手艺好,谁的手艺差,所以他花最少的钱,总能得到最好的活。
这日他过来,是有要紧事和姑娘们商量的,因为云舒姿容绝美,虽然只是个身份微末的小倌,姑娘们也有很多是喜欢爱慕着他的。
“云舒来了啊,快进来。”浅痕姑娘第一个看见云舒,将他迎了进来。
“生意不错吧。”云舒颇为外场,与姑娘们的关系倒好。
“还不就是辛苦钱嘛,穷人家的女儿混口饭吃。”浅痕说着,已经又有几个姑娘凑了上来。
“云舒今天想绣什么呀?是衫子还是帕子?我们可学了个好花样呢……”
“要是衫子云舒还是适合穿白的,倒是什么都不用绣更好,我只给你做几个水纹,穿上像文生公子的……”
听着姑娘们唧唧喳喳的说话,云舒微笑道:“姐姐们,云舒今日想绣的东西可要姐姐们为难了。云舒就这几个体己钱,打算全花到这上头。现在我也没有主张,想请姐姐们拿个主意的。”
“云舒啊,你上次说飞鸿帮的帮主喜欢你是真的吗?我见过那人,长得好俊的,要真是那样,云舒可就找到个好靠山了。”
云舒咬住嘴唇。
浅痕见了,急忙打圆场道:“你这妮子怎么这么不晓事,云舒在讲生意呢,你这么一插嘴,不耽误了云舒的正事。”
云舒感激地看了浅痕一眼,道:“云舒这次来,是劳烦姐妹们给参谋着,想……想做件寿衣……”
寿衣在绣坊里属于白活,红活白活无论给谁做都是要有彩钱的,云舒见绣坊的姐妹忽然都噤了声,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众位姐姐,谁做这个活钱我不会少给的,只是想做得好些。”
“云舒……那正主是谁呀?”一个姑娘小心地问了出来。
“我是……想给自己做。”
浅痕皱起眉头:“云舒你怎么了?干吗没事做这个劳什子!”
“反正是快要用上的,我不想草草了事,他们做的肯定不合我心。我还想要风光一把的,想提前自己做件好的,我最信服姐姐们的手意,现在先下个定礼,哪位姐姐手艺好接了这个活,我身后也没有什么人了,我的钱就全花在这里……”
因为和云舒交情甚好,几个姑娘已经哭了起来,浅痕问道:“怎么?那什么帮主对你不好么?不好咱就离了他,干吗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啊!”
“姐姐不知道,我是有苦衷的,浅痕姐姐,你可愿意帮云舒做上一身?”
浅痕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云舒的眼睛,良久才道:“过年时你留意些,扯块好些的料子,咱不做白的了,什么宝蓝墨绿你只管去买,花样绣工就交给我,保证让你……”浅痕却再说不下去,一句话哽在喉咙里。
“如此云舒谢过姐姐了……”云舒倒身拜了下去,浅痕扶住他道:“云舒,姐妹们没法让你过好日子,但让你风光一把总是成的。这定金你收起来吧,活做好了,再付工钱就是了。”
云舒从红衣绣坊出来,已经入夜了。他打了壶小酒,知道这漫漫寒夜又是孤枕一人,如果不把自己灌醉,又怎么睡得着呢?
云舒想起很久以前胡瞎子说的话,自己是富贵命呢,也许用不上这东西的。但过了年就二十岁了,自己也跟鸿飞混了两年了,明年就是药人炼成的时候了,鸿飞还一点也没有在喜欢自己……纵是能时常自我催眠,但总有清醒的那一刻。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来不及准备,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