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沧月)-第2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子。
碎镜之上,赫然飘着一片人皮!
那是被整张割下的人的手掌肌肤,雪白纤细的手心里绘着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在满地碎裂的镜片中狰狞怒放。
〃啊!〃在她破门而入的瞬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尖叫起来。
满地的铜镜碎片中,她瞥见了一张陌生的惨白的脸,躲在墙角对着她尖叫。
好浓的邪气!
〃谁?〃想也不想,全身都处于极度戒备状态的她霍然回身,手指一弹,青竹唰的一声刺向声音来处那是拜月教残月半像手法。虽然被逐出教派,但这十年来她每日和扶南一起修习,融合了教中术法和沉沙谷的剑法,早已练出了另一种绝技。
竹枝瞬间弹出,带着刺破一切魔障的凌厉杀意。
〃住手!〃忽然有人厉喝一声,白影闪动,于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夺〃,那支竹枝被剑气一逼,失了准头,擦着那个少女颊边掠过,钉在壁上,末梢尤自颤抖不已。
〃缥碧,住手。〃白衣人一剑逼开了她,低喝,〃没事的,别乱来。〃
〃扶南!你没事?〃看到赶来的正是扶南,她长长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回了腔子里,脸上血色恢复,〃那就好,那就好……吓了我一跳。〃
〃我没事。〃扶南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少女放回竹榻上,〃你吓坏阿澈了。〃
缥碧一怔,脱口:〃阿澈?〃
那个名字过了片刻才在脑海里浮起,对应出遥远记忆中的某个人她弯下腰,盯着墙角那个白衣长发的少女,细细端详着,脸色瞬地一变,露出震惊的表情,连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你说……她是阿澈?哪个阿澈?〃
〃十年前和你是姊妹的那个阿澈。〃扶南收起了剑,缓缓道,〃被昀息祭司关到红莲幽狱里的那个阿澈,缥碧。〃
缥碧身子一震,脱口:〃天哪……〃
扶南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缥碧,她回来了。你不认得她了吧。〃
缥碧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女,又是高兴又是忐忑。高兴的,是看到多年前的伙伴终于逃出生天,重见天日;而忐忑的却是微妙而莫名的,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咦,你左颊上的月魂表记呢?〃缥碧弯下腰仔细看着,有些诧异,〃谁替你抹去了?〃
神澈尤自睁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她,眼神澄澈而无辜,带着神经质的紧张,却没有回答一句话。她的手紧紧拉着宽大的外袍,将瘦小的身子缩在墙角,望着这个幼年时的同伴,不知为何却微微发抖,充满了敌意。
第68节:昼夜3
作者:沧 月
〃阿澈,你怎么出来的?〃缥碧又惊又喜,继续追问,〃昀息祭司和你关在一起,他是不是也出来了?〃
然而,一听到〃昀息祭司〃四个字,神澈眼里空明的表情碎裂了,身子剧烈发抖,忽然间嘶声力竭地哭了起来,用手抱住头,缩在墙角,不停尖声哭泣。
〃怎么了?怎么了?〃缥碧吃了一惊,看见她手掌一片血红,竟是割去了皮肉。
〃啊啊啊啊……滚开!怪物!怪物!〃神澈用手掩着头,慌乱地摇头,仿佛要把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彻底驱除开来,〃别缠着我,滚开!〃
随着她的激烈摇动,背上披散的长发拂开了,一张诡异惨白的脸露了出来。
〃啊?!〃缥碧吓了一大跳,感觉浓烈的邪气迫人而来,忍不住便要动手。
〃别。〃扶南及时拉住了她,微微摇头,〃别动。〃
他走过去轻轻抚摩着神澈的头,平息她激烈的情绪。神澈渐渐不再发抖和哭泣,但依然死死抱着自己的肩膀,慌乱地摇头,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争夺着。
〃这是怎么回事?!〃缥碧望着神澈背后那个婴儿的头颅,喃喃。
〃寄生魔。〃扶南抚摩着神澈的长发,叹了口气,〃缥碧,阿澈被附身了。〃
缥碧怔住,望着那个苍白清丽的少女,不知说什么好,怔了片刻,低声道:〃我先去做饭,你们也饿了吧。〃
她转过了身,顺手拿起门后得一把扫帚,将一地的镜子碎片扫拢显然她对这里的一切都熟门熟路,俨然是半个女主人。扶南想跟过去帮忙,然而看看颤抖着的阿澈,只好停下来拍着少女的肩膀,柔声安慰,一边帮她把手掌上散开的绑带重新扎好。
〃扶南哥哥……〃在他帮她扎好绑带的时候,听到她哑着嗓子低声喊了一句。
〃嗯?〃他应了一声。
〃我、我变成怪物了……你还会要我吗?〃神澈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双手抱着肩膀,细声问,〃你会不要我么?〃
〃别乱想。〃扶南拍拍她的脑袋,微笑,〃你好容易回来了,怎么会不要你呢?〃
然而一眼望去,还是觉得心惊,他下意识地拨过长发掩起了那张诡异的婴儿脸,眼神沉重:〃你先把身体养好,我和缥碧一起想办法,把你身上的这个东西去掉,嗯?〃
神澈抱膝坐在墙角里,却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扶南诧异,一边帮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没什么……〃神澈低了头,将脸贴在膝盖上,眼神却有点闪烁,〃扶南哥哥,你、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么?〃
〃嗯。〃生怕再度刺激阿澈的记忆,他不想多提过去,只是含糊点头。
〃缥碧是和你一起来这里的么?〃她又问。
〃嗯。我们差不多是同一个时候,被赶出月宫的吧。〃扶南回答,〃快五年了。〃
〃然后一直都住在这里?〃她低着头,闷闷地问。
〃嗯。住得近,我们经常一起练剑。〃扶南拍拍神澈的头,站起身来,〃好啦,我得去灶下看看,她一定还是笨手笨脚连火都生不好。你饿了吧。〃
然而,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句细细的问话:〃那么,扶南哥哥,你……喜欢缥碧么?〃他愕然回首,看见了神澈抬起的眼睛,不由笑了:〃小孩子家,问这个干吗?饿了吧?我替你去拿吃的。〃
然后,便走了开去。
却没看到,背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瞬间就发生了变幻,有阴暗慢慢蔓延。
而披散的长发覆盖下,那个白昼里一直昏睡的婴儿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独眼睁开了一线,碧光莹莹。
-
扶南进到后头厨房里时,水还是干的,米也尚未下锅的。
缥碧怔怔的坐在灶前,看着塘里跳动的火苗,手里的竹枝顿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连水烧干了都没有续上。
扶南看得奇怪,轻轻问了一声,〃怎么了?〃
〃我在想,那个沉婴如今只怕是成了魇魔的化身了……〃许久许久,缥碧回过神,喃喃,〃那可怎么办……只怕昀息祭司回来都未必对付得了啊!〃
〃昀息师傅已经死了。〃扶南没有将这个无望的话题接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拍拍她的肩膀:〃慢慢来吧,先别想那么多来,我们赶快做饭,阿澈定然饿坏了。〃
第69节:昼夜4
作者:沧 月
缥碧听话地坐回到了火塘前,拨弄着柴禾生火。扶南挽起袖子在灶前忙碌,将白米和水放到锅里,然后又从园子里拔回了一把碧绿的菜。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忙碌着,配合默契。在这荒芜的坟地里相处了五年,虽然彼此之间不是恋人般的亲密,但也已然培养起了知交之间的心照不宣。
〃扶南。〃生着火,缥碧仿佛想起什么,忽然间问,〃你发现了么?阿澈原来手掌上那个印记,其实是一个极厉害的符咒!那是融雪术。〃
扶南半晌才会意过来,讷讷:〃你的意思是说……阿澈汲取了沉婴的修为,所以魇魔才趁机附到了她身上?〃
〃没有别的解释。〃缥碧叹了口气,〃不然百年后,沉婴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失控出关?〃
扶南想了想,却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阿澈心地纯良,从不害人,怎会无端端的使出这等恶毒手法来汲取沉婴修为?〃
缥碧眉梢一挑,淡淡:〃或许,只为了逃出水牢来?〃
〃胡说。〃扶南忽地怒了,将铲子扔到灶上,低喝,〃阿澈不会为了自己逃生去害人!〃
〃谁知道呢?〃缥碧云淡风清地分析着,冷冷道,〃不过你也知道,魇魔是不会无缘无故附身于人的!只要心里邪念一动,魇魔就随心而入,根植于此如果阿澈真的如一张白纸,心里没有仇恨没有阴暗,魇魔又如何寄生?〃
〃……〃扶南被问住,定定望着缥碧,忽地冷笑,〃缥碧,怎么光顾着揣测她的过去如何如何,就不想想怎样替她驱除邪魔?〃
〃我……〃缥碧张了张口,想分辩。
要怎么说呢?这并不是纯粹猜疑,而是一种……完完全全的不祥预感和寒意!在第一眼看到那个畸形少女的刹那,她心里就浮起了一片阴云,仿佛从阿澈背上那个扭曲的婴儿脸上,看到了某种逼来的灾难。
她在灵鹫山下五年来刀耕火种、论剑品茶的平静日子,就要完全、完全的碎裂了。
那个刹那,她想的只是如何远离这个祸患,而不是如何拯救。
〃你的心里才有心魔!〃扶南扔下了一句话,愤然转身而出。
她怔怔地坐回了灶前,捧住了自己苍白的脸,望着塘里跳跃的火苗,出神。
是否,她的心里真有了魔?
――――――――――――――――――――――――――
第70节:魇魔1
作者:沧 月
九、魇魔
〃啊!呀!〃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神澈都会难以控制的尖叫,躲到了墙角里拼命晃着自己的脖子,想把背后那个东西甩下来。然而,她越是动,背后那个婴儿就越紧地吸附着她。
她不顾一切地尖叫着,抓着自己的后背,直至筋疲力尽。
每当这个时候,扶南只能用悲哀的眼神看着这个苍白的少女,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阿澈还是一个孩子啊……黑暗里她的身体长大了,但性格和神智一直停留在十年前被关入水底幽狱的时候,出落成少女的她依然有着一颗孩子的心。
她像过去一样依赖着他,把他当成世上最亲近的人,像一个孩子独占玩具一样霸占着他所有的时间。很多时候缥碧过来看他,她就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敌意和愤怒,小兽一样露出锋利的爪牙,以至于他们俩人无法说一句话。
然而如果缥碧不在,神澈便会变得很聪明乖巧,缠着他不停地问这问那,像多年前一样撒娇和发嗔其实,神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理所当然地以为时光还停留在十年前。
那段她可以独霸扶南的时间。
然而对扶南来说,这却不是一段轻松的日子。多年前月宫里动荡黑暗的生活一夜之间重新降临,噩梦重新笼罩,令他在每个黑夜来临的时候,都如临大敌,无法入睡。
为了镇住神澈身上夜晚复苏的邪魔,他翻出久已不看的术法篇章,在卧室内布置了强大的结界,一到晚上就牢牢将神澈反锁在房内。他还在每天晚饭中,暗自下了足够份量的迷迭香这样,那个复苏的怪物也不能再凭借她的身体移动。
于是,每夜每夜,他都守在布满了符咒结界的房间内,膝上横着却邪剑,枕戈待旦。
那个畸形的邪魔时常睁开眼睛看他,露出诡异的笑,却没有过多的挣扎。
阿澈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每晚早早的香甜入睡,第二日茫茫然的醒来。然而,她的神气却在一天天衰竭下去,有时候白天和他说着话,就会忽然晕倒过去。
扶南知道,那是附身其上的邪魔在一分分汲取着她体内的精气。
那只魔物从水底下逃出后,在竹舍中和月宫内两度被打伤,已然是元气大伤。此刻它蛰伏不动并不是示弱,而只是在借机恢复。等到它将阿澈的所有精神气都吸干,便会重新出来。
然而即便他心焦,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将那个邪魔从神澈身体上分开。
夜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和那个邪魔说话,比如问它的来历和意图。
〃放出我的,是她。〃那个逐渐恢复元气的魔物面对着他的询问,单手插入了神澈的颈椎,摇了摇她的脑袋,露出诡异的笑,发音也慢慢连贯,〃我在沉婴那个女人体内,困了上百年……她在水下,与世隔绝,断了一切恶念……我找不到机会复苏。困了一百多年。〃魔物盘踞在神澈背上,睁开一线眼睛,扯着嘴角冷笑,〃幸亏这个家伙被关到了水牢里……才给了我逃脱的机会。〃
扶南霍然抬头,望着那只诡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