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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 作者:糍粑鱼(晋江vip2015-02-12完结)-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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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赵常侍,苍郁打着呵欠正欲回东尽间睡觉,宫人却又怯怯地唤住了她。

    这个宫女她有些眼熟,长了一双细长的凤眼,前世在元千月身边见过——以苍郁的资质,想要随随便便记住一个人的样子相当难,只是若是对方得意而自己失意,偏自己和对方是死对头,总会顺带记住几个她身边经常出现的人。

    她叫什么呢?似乎是芳悦?还是芳仪?她的名字苍郁没记得住。宫女有一双极其精明的眼睛,苍郁很不喜欢,她的秘密太多,不想同可能敌对的人分享。

    “娘娘,门外有位大人求见。”那宫女说道。

    大人?苍郁转过身,狐疑地望着她:“是哪一位大人?”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探视自己?

    莫不是主家大爷亲自进了宫?想来也有可能,否则姬杼怎么会这么爽快地解除了她的禁足令。

    苍郁并不想见主家大爷。

    前世她见过他好几次。小时候每年阿爹会带她去给主爷磕头拜年,阿爹过世后没有再去,直到入宫前才又见了一次。主家大爷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狼狈为奸的狼——即使是对他丝毫不了解的人,也能发现他那双眼中的贪婪阴险之色。

    苍郁从小便不喜欢他。她记得主爷每一年是怎样羞辱阿爹——阿爹在时,一家三口糊口还是没问题的,从来没占过主家一文钱便宜——可每回给主爷拜年,主爷总是一张阿爹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的脸,说着些叫阿爹羞愧不已的话。

    恨他,则是从入宫前开始。

    入宫前苍郁被人带去了他的书房,聆听他的训诫。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说过什么:“老夫已命人在后院里为七娘子腾出了一个小院子,七娘子风韵犹存,娘娘想必也十分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吧。”

    她不敢相信,一族之长竟能说出这么淫|邪的话来!

    “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挣扎了许久,那一刻她才真正绝望,收起了浑身的刺和少女不甘的利爪。“求您放过我阿娘,无论您让我做什么,苍郁一定万死不辞。”

    少年不识愁滋味,日子再贫苦亦从未放弃过希望,面对强权会生出粉身碎骨也要抗衡不公的勇气,可当现实赤|裸裸地嘲笑她的幼稚,她才发现自己柔弱得有多可笑。

    她不怕死,只害怕阿娘会遭受比死更难受的屈辱。

    苍郁只觉血气翻涌,若当真是他,她不知自己能否控制得住杀死他的念头。

    “奴婢不知,那位大人并未递上帖子,也不肯说官职。”宫女为难道。

    苍郁松了一口气。

    苍氏主爷必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反而会唯恐无人不晓他是谁。

    “命他在殿外候着,唤人伺候本宫更衣。”苍郁吩咐道。这种时候会来求见的会是什么人?总该不会不知道她刚倒了大霉吧?

    她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苍郁已经许久没有穿得这样隆重,新来的宫人从未伺候过皇后,难免手忙脚乱。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苍郁才齐整地踏出了东梢间。

    那人低着头,举着拢在一起的手走了进来,黄色双钏绫官服显然是新制的,色彩十分鲜艳。看他行止之间颇为斯文,露在外面的皮肤却又黑得紧,文武难辨。

    “臣苍森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清亮的男声突兀地在沉闷了许多日的宫殿里响了起来。

    这些日子每天太阳都很大,但苍郁头一回感到阳光真正照了进来。

    “苍森!”她又惊又喜地叫道,全然忘记了周围还站着数名宫人,要维持皇后的仪表。

    黑脸的苍森露着一口白牙笑着抬起了头。

    “都退下!”苍郁高兴之余并没有忘记身边藏了些什么人,将他们都轰赶出去。

    宫人们为难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寺人打着胆子劝阻道:“娘娘,这与礼不合。”

    “孤与娘家兄长叙旧,不合什么礼?”苍郁板着脸凶他:“在长信宫,孤就是礼,退下!”

    “数月不见,娘娘风采依旧,臣下可就放心了。”待宫人全都退下了,苍森便坏笑着调侃她。

    “数月不见,苍少爷家的玉树换成墨玉了么?”苍郁毫不客气地讽刺他的黑。虽然只是微黑,可前世她从没见过这么黑的苍森,他自恃是公子如玉,一贯喜欢穿一袭月白衣裳摇着扇子故作风雅。

    这一世,似乎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譬如苍森这般黑,又譬如前世他还有一年半才会回京。

    苍森似对自己的外貌十分懊恼,佯怒道:“不许说本少爷黑!真男人就该像本少这样,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

    “就你这样还真男人?哼!”苍郁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他,下一刻,唇角高高翘起,自己忍不住笑了。

    苍森也笑着摇了摇头。

    “都当皇后了,还像个疯丫头。”他伸展开原本曲在座椅上的长腿,懒懒散散地靠倒在椅背上,双手则十分没形象地挂在两边扶手上,舒适地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京城好——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窝了几个月,憋死本少爷了。”

    苍郁很想将一切都说给苍森听。

    她体内藏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大到她几乎承受不了——人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又说福泽乃先祖护佑,可她前一世普普通通并非行善积德之人,先祖厚泽亦未能保佑父母,这一世重活得蹊跷。

    她就是那圆盘上的长针,被没有沙子的沙漏驱动着,莫名地重新走动了起来。

    时间越久,她便越为未知的命运忧心忡忡。那复活了她的“沙漏”可以赐给她性命,自然也可以收回。常人受困于生老病死,她却受控于对其一无所知的“沙漏”,看不见,触不到,连如何应付都无从谋划。

    哪怕她已极力说服自己,只要继续向前走下去,心无旁骛就好;然而始终无法真正地将这恐惧从心里赶走。

    可她又害怕自己说了出来,苍森会把她当成怪物。

    若不是亲身经历,只怕她也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为什么晒得这么黑了?你去了哪里?”苍郁笑着问道。

    “西南,那边乱成了一锅粥,大伯让我去练练手。”苍森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事,漫不经心的语调突然低沉稳重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哭着问我去哪里了,为什么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偏偏不在。”

    琥珀色的眸子被微黑的皮肤衬得如一汪秋水,清澈,安宁。

    “要是我现在哭给你看,你会帮我从这里逃出去吗?”苍郁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是啊,她一直是个爱哭鬼,曾经。

    苍森认真地想了想,而后微微摇头,自嘲道:“虽然不想承认自己这么无能,可我真的办不到。但我会努力去试,因为你哭起来太丑了。”

    话题太沉重,他又开始使坏逗她笑。

    “我哭过,哭过很多次,不是假哭。”苍郁扬唇:“然而你还是只能在这里见到我,穿着不能跑跳的衣服,戴着死沉死沉的宝冠,想和亲人说几句悄悄话也会被人阻拦。原来哭只对爱护我的人有用,世上有这么多人,他们永远不会关心我在想什么。我若还哭闹给爱护我的人看,任性地要求他们事事如我心意,那我还能算是一个人吗?所以我永远不会再当着你的面哭了。”

    因为在这个世上,她只剩这一个亲人了。

    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亮起一抹讶色。

    苍森收拾起放荡不羁的坐相,起身走到苍郁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

    “你那是什么眼神?”苍郁被他看得极不自在。

    “我还以为你三十六了,说这么老气沉沉的话,原来你还是十六。”苍森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苦涩:“我宁愿你碰到麻烦了便哭着跑来找我替你出头,宁可你哭着闹着问我要你想要的一切,也不愿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对不起,阿郁,我没有保护好你。”

 第31章 不只晒黑了,还被晒傻了(捉虫)

    阿郁,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前世从梧州回来的苍森也是这么说。

    前一世的苍郁哭了,那时的苍郁软弱郁结了很久,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活着和死了没有两样。苍森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才感到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你并没有义务保护我,是我自己没用,不能保护自己和阿娘。”这一世的苍郁不会那么傻了,至少不会一味懦弱地怨天尤人。

    苍森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阿郁,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他说:“你只是个女人,而且年纪还小……”

    “宫里都是女人,许多人也并没有比我大多少,没有人会因为这两样怜悯我。”苍郁与他对视:“没有人可以护着我一辈子,我不能一直都是个孩子,指望着别人来保护我,否则我会活不下去。”

    如果一个人突然开始懂事,一定不会没有缘故。

    “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苍森黯然问道。

    “自皇宫存在以来从未停止过的事情。”苍郁一言带过:“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我想听听你的事,你去西南做什么了?”

    “大伯派我处理一些家族内务。”苍森说道。

    “撒谎。”苍郁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谎话:“你左手的伤是怎么回事?”

    苍森垂着手,装傻:“什么受伤,我的手好好的,你怎么会觉得我受伤了?”

    “方才你坐下的时候,右手随便得很,左手却小心翼翼地搁下去,若是无事,为何故意如此?”此事上一世她就知道了。当年苍森伤愈已近两年,长长的伤疤仍触目惊心,此时只怕更严重,是以从他进门时起就一直关注着。

    “你看得那么仔细干什么?”苍森见瞒不住,不由得无奈地抱怨:“左手是受了一点伤,不碍事。”

    “信你才有鬼!一点伤你皮糙肉厚的会这么小心?伸出来,我看看。”苍郁盯着他的左手。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以前没受过伤。”苍森不肯。

    苍郁沉下脸:“给不给看?”

    “不给。”苍森坚持。

    “好走不送。”苍郁起身,作势要离开。

    “好了,给你看还不行吗?”苍森不得不屈服。他撩起袖子,露出整只缠着纱布的左手:“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小臂上有几处还有着淡淡的血色。

    苍郁看得鼻子发酸。

    “这样还说没事。”苍郁责怪地看向他:“怎么会弄成这样?不要告诉我是意外坠马或者不小心跟人打了一架,我不会信的。”

    “我被人追杀了,还不知道是谁,大约也是苍氏的人。”苍森无奈:“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精明。”

    苍郁回避他的疑惑。“为什么?”她虽然知道缘故,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大概因为不小心挡了某些人的路吧。”苍森自嘲地笑了笑:“西南大乱,他们撺掇大伯派我过去,想趁乱暗杀我,再推给乱民。幸好我命大,只伤了一只手。”

    “会不会其实就是主爷自己的主意?不然他那么多儿子,为什么偏偏派你去?”苍郁猜测道。

    “谁知道呢?”苍森满不在乎地说:“幸好没划伤本少爷的脸,不然本少爷跟他们拼命。可惜那边没什么好玩的,本想寻些有趣的物事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你活着就很好,我什么也不要。”他生硬的转移话题技巧令苍郁很是无语,可他已经说了这么多,既然不想再说了,她也不便逼他。“回来就是六品官,立了大功吧?”

    黄色双钏绫是六品官员的制式。

    苍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服,叹了一口气:“可惜马上就不是了。”

    “为什么?”苍郁好奇地问。

    “大概因为我比陛下更俊朗潇洒,陛下嫉妒我,要将赏赐收回。”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苍郁拿眼睛剜他。

    苍森这才老实说:“今日蒙陛下诏见,一不小心惹怒了陛下,他将赏赐撤销了,等回家就脱下来还回去了。——女孩子别这样看人,很丑。”

    他觐见了姬杼?还惹怒了姬杼?

    苍郁立即想到自己禁足令被解除的事。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她失声叫道:“你用西南的功劳,抵了长信宫之过?”

    苍森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一猜一个准?”

    “你才吃错药了!”苍郁恨不能掐死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差一点就死了啊!平定西南之功绩会是你多大的依仗,你知道不知道?你快去告诉陛下,说你刚才犯傻了,现在明白过来了,叫陛下收回成命!”

    “知道。我不去。”苍森挨个回答着她的问题,任她拽着自己的衣袖,稳稳不动。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令苍郁几欲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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