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无名-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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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白飞答道:“听他自己说名叫李二狗。本来弟子打算将他带回府中,后来码头上一乱,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苏剑南心下寻思:“一个少年竟有如此武功,难道是名门高人的弟子,乔装改扮了暗地里助我?”想到这里,精神大振,连声吩咐道:“快快传下话去,叫外边帐房里的伙计,园子里的家丁,还有武馆里的弟子们,统统出去找这个李二狗!找到后就把人恭恭敬敬的给我请来。对他们说,就是把杭州城翻个遍也要找着!”
刘白飞领命,转身出去调派人手。苏月仙心中余怒未消,兀自低声冷笑道:“哼,什么‘一剑震江南’,遇事要靠外人撑腰壮胆,真把脸都丢尽了!”苏剑南低头喝茶,只当没有听见。
且说苏家上下仆从奉着主命,一齐出门穿街过巷的各处打听。街坊都说这人时常在巷子口摆摊卖猪肉,和善老实,就是有些傻气,开口闭口都是杀猪的门道,家住在城外东面的城隍山下。众家丁依言向东沿路探访,直寻到一个小山坳里。只见两间破屋子,柴扉茅顶,十分寒陋,推门进去,那李二狗正坐在床沿上服侍他老娘喝水。
众人里头走出个先生模样的,上前询问:“敢问这里便是李二狗,李英雄的华宅么?”
李二狗见屋子里一下挤进来这么多人,猛吃了一惊,道:“我是李二狗,你……你们是干啥的?”
那人弯腰躬身,作了个揖,堆下笑脸道:“在下顾雪斋,是城南苏老爷家的坐馆先生。我们老爷耳闻英雄大名,思慕已久而憾未识荆。今在下荷命前来,相邀英雄到府里一晤,请英雄务必屈尊命驾,以慰我家老爷求贤若渴之意也。”
这一通“之乎者也”把李二狗听得晕头转向,他老母亲没见过世面,还道儿子犯了官司,衙门里差人拿他,直吓得缩在床角,筛糠似的哆嗦。
正在不知所措,屋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个叫张葫芦的,是李二狗杀猪的掌柜,见这情形也挤进屋中,问明了来龙去脉,笑着对李二狗道:“二狗,你造化啦!是城里苏老爷要见你。他府上又体面又气派,是我的老主顾,就是一年里没事,肉也要用七八千斤!我老早想拜见苏老爷,还没这个福分呢!”
李二狗方才明白过来,低声喃喃道:“原来是买肉的主顾,大概找我去杀猪的。可我娘病着呢。去是可以的,但须得当天回家……”
顾雪斋道:“我们家老爷正欲留李英雄在府中居住,以便早晚请教。现已备好馆舍,专等驾临。”
李二狗道:“要留下我?”见顾雪斋点点头,他低头默想了一会,摇头道:“不行,我要是走了,我娘怎么办?她身子有病不能下地,饿了谁给弄饭?冷了谁给衣服?我不走。”
一群人反复劝说,李二狗只是摇头。后来催逼的狠了,李二狗烦恼起来,急道:“别说了,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我也不去!”
他娘听了众人谈论,已知就里,当下摸着李二狗的手,轻声道:“狗娃,你别再倔了,就跟人家去吧。娘是个不中用的,只知坐在床上吃喝拉撒,娘拖累了你……你有自己的前程,快去吧,啊,好孩子,听话……”
李二狗一听眼泪就下来了,拉着娘的手不忍放开,哽咽半晌说不出话。苏家仆从交头接耳,都掩口低声笑道:“也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放着有钱的财主不结交,却要守着个半死的老太婆,真是乡下土包子榆木脑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二狗哥哥,你要出门办事么?要去很久吗?”众人回头一看,说话之人娥眉纤腰,斜靠在门口,正是那买豆腐的少女二妞。
张葫芦道:“是二妞啊,你也快来劝劝二狗。他这死心眼,也只有你能劝得动。”
二妞见满屋子尽是男人,不好意思挤进去,便将二狗唤出来问清了原委,沉思片刻,道:“你尽管去,你娘我来看顾。难得有财主抬举你,就去看看又何妨?”
李二狗道:“这不行,你卖豆腐那几个钱自己都吃不饱,如何……如何能顾得上我娘?”
二妞恼了,急道:“小性儿!你也太小看人了!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什么时候分过你我?好,我给你吃颗定心丸就算我二妞饿肚子,也要让你娘吃饱穿暖,你娘就是我娘,这总行了吧?”说到最后两句,忽然发觉说漏了嘴,腮帮上登时升起两朵粉云,羞惭惭的垂下头去。
李二狗心里又甜又苦,又是感激,一时间讪讪无语,在二妞跟前呆站了半晌,方回屋去跟娘交代。娘儿俩难分难舍,彼此又有一番叮嘱安慰。苏家的人急躁起来,一个劲催促着上路。当下李二狗拜辞了母亲,与二妞挥手告别,随着众人往城里而去。
到了苏府,按礼数先在二门外客房里歇了一晚。房中大床上绣被锦褥,香枕温软,二狗睡不惯,就在石砖地上躺了一宿。次日起来用了早饭,顾雪斋拿一件茧绸直裰给他换上,这才引着二狗来见苏剑南。这时候苏剑南正在书房里品茗,闻听打败佘奇水的少年侠士已请到,忙起身出门迎接。一照面,顾雪斋拉拉二狗的袖子,悄悄的道:“这是我家老爷,李英雄可上前见礼。”
二狗从客房走进书房,一路上雕梁画栋,朱栏玉砌。直瞧得他眼花缭乱,飘飘然恍若梦游仙境,浑忘了身在何处。此刻忽听有人在耳边说“见礼”,他心里一慌乱,不知该如何“见礼”,情急之下双膝一跪,冲着苏剑南连磕了六七个响头。
苏剑南连忙伸手来扶,嘴里说:“何须多礼。”心下却暗自嘀咕“这人看起来傻里傻气,是个寻常的乡下人,佘奇水怎会败给他?且让我试探试探他的武功。”主意已定,本来向上抬的手臂顺势翻转,猛然朝二狗右边肩膀压去。
这一压有个名堂,唤作“玉柱半倾”。是从“铁板桥”“千斤坠”之类的硬功变化而来。苏剑南在其中糅合了崆峒派绵长的内功心法,使得这一招刚中带柔,力道藏而不露,端的乃武林中少见的上乘武功。
苏剑南这招势大力沉,而李二狗跪在地上却似毫无察觉。等到苏剑南的手臂刚触着他肩头衣服时,二狗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这一弯腰的时机分寸拿捏的恰倒好处,正巧顺着来势将对方下压的力道卸开。苏剑南双手按了个空,脚下虚浮,中气不继,一个趔趄直朝前跌去。
二狗急忙站起身,伸手搀住他的手肘,道:“小……小心,别摔着。”苏剑南勉强稳住身形,心中猛地一震,暗惊道“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我的招数化去,而且身法自然不露半点痕迹,即便是我师傅白云道长也未必办得到。此人年纪轻轻就身怀绝世武功,莫非是神人天降么?”越想越讶异,瞪着眼打量二狗。
哪知李二狗心里也是疑窦丛生,挠挠头忖度道“这位苏老爷好奇怪,怎么一见面就往我身上趴?活象……活象公猪发情一般,幸亏我有点提防,还真给他压到身上了。不过他是人啊,为啥和猪一个脾性?……也难怪,看苏老爷白白胖胖,肥头大耳朵,长得这么象猪,大概性子也和猪差不多。”想到这里,定睛把苏剑南仔细端详一回,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面各有所思。过了片刻,苏剑南定下心神,正要请二狗坐下详加询问。突然由门外跑进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道:“老……老爷,外头有人求见,还送上了拜贴。”
旁边顾雪斋斥道:“没看见老爷在会客吗?有帖子都留在二门外,等吃了饭再送进来。”
苏剑南摇头道:“不妨事,把拜贴拿过来我看。”回过头对二狗笑道:“李壮士且稍坐,容老夫料理完杂事再相叙。”一面叫人奉茶,一面接过拜贴,对着阳光一看,苏剑南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只见拜贴上写着一行大字,道是“逍遥帮天风堂堂主佘奇水,地火堂堂主杜玉河谨拜”
苏剑南悚然震骇,心下自思“我还道事有迂回之机,岂料对方来的这么快!逍遥帮两大堂主同时现身,江湖上闻所未闻。看来此事已然无法善终,这却如何是好?”
他心急如焚,在屋子里来回乱走,踌躇道:“就算我抛家弃业,退避江湖,但家眷弟子们怎么办?难道叫月仙也随我终老山林么?”抬头一眼睇见李二狗,豁然计上心头,暗想“逍遥派既然用这投帖拜山,显然还是讲究了江湖礼数。罢了!若是逍遥帮发难,我就把这个人交出来抵事,这愣小子伤了佘奇水结下梁子,有什么事情正可推在他身上,或许连旧时仇隙都能敷衍过去。”
盘算已定,当下苏剑南命人将客人引至正堂,自己在里间换好衣服,然后带着李二狗迎了出来。还在游廊上走,就听厅堂里有人高声说道:“杜二哥,咱们登门拜谒,苏剑南居然半天不露面,太也没把我们逍遥帮放在眼里了吧!”
苏剑南赶忙迈步进门,就见那佘奇水手缠白布正坐在太师椅上,满面都是愠恚之色。身后站着七八个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手按腰刀,杀气腾腾。苏剑南抑住惊恐,上前先作个揖,含笑道:“贵客临门不曾远迎,失礼失礼。经年一别,佘兄神采依旧,实在可喜可贺!”
佘奇水抬头看他一眼,闷声道:“苏剑南,你少说好听的。打断我双腿那笔旧帐尚未清算,又指使人劈伤了我的手,今天逍遥帮数名高手在这里,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苏剑南干笑两声,正想说几句软话岔开,忽听一人说道:“我说老三,陈皮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嘛?你不是说江南出了位超群出类的少年侠客吗?我今儿个就是特地来瞅瞅这位少年侠客的,人在哪儿呢?”
这声音又尖又细,拖腔卖调,好似戏台上小旦捏着嗓子念白一般。苏剑南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端坐在佘奇水上首,是个年逾四旬的男人,生着一张乌鸦嘴,两只狐狸眼,穿一件粉红色薄纱团绣锦衫,花里呼哨,不男不女,正拈着条罗帕轻轻擦拭嘴角。
苏剑南想起拜贴上的名字,“哎呦”一声,假作惊喜道:“这位想必就是逍遥帮地火堂的杜堂主。在下久闻堂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珠耀玉映,真乃神仙中人,实令小寓蓬筚生辉啊!”连声吩咐快快上茶。
那人撇嘴一笑,道:“罢了,苏老爷这张嘴甜的腻味,我杜玉河难以消受。说什么神仙中人,这话没得恶心死人。”
苏剑南赔笑几句,挨着门口找下位坐定。李二狗进屋瞧见佘奇水带着刀伤而来。暗想这人先打伤二妞,后被自己打伤,一来一去双方已经扯平,倒也不放在意下。他昨夜睡石砖地上身子硌得疼,又跟在苏剑南背后站了半天,早有些不耐烦。此时见众人都坐着,他也不客气,也不分宾客主次,瞅着身边一张又大又气派太师椅,便挨近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大堂中央神龛下颌的正首位子上。
苏剑南正欲挑拨二狗与逍遥帮作对头,佘奇水心存忌惮,二人都默不作声。杜玉河眼见一个衣着古怪的少年这般造次,一时摸不清是何来路,未曾出言询问。如此一来,堂上几个名震武林江湖巨豪,竟被李二狗稳坐了上首主位。
少时下人捧上香茶。杜玉河有心挑衅试探,便伸两根手指夹着盖碗,揭开一闻,淡淡的道:“嗳,这楠溪乌牛茶倒是用隔年的雨水煨的,可惜雨水煨茶浓香有余,轻浮不足,远不及雪水爽冽清雅了。”
苏剑南挑起拇指,赞道:“杜堂主真是侠士风雅,非同俗流。这雨水确是去年清明时所汲,藏在地下已有一年。本以为当得极品,今日听杜堂主一席话,方知雪水烹茶更佳。不如二位日后再惠敝舍,待到冬天再一起品尝那雪茶之妙,岂非一大快事?”心里却想“你要真答应冬天到这里做客,至少眼下不会找我麻烦了吧?”
杜玉河“娇笑”几声,端着茶盏,用盖碗轻轻拂开茶叶,道:“哎哟。苏老爷好会说笑话,我三弟佘奇水正要寻仇,怎么敢当你苏府的贵客?这时节昼长夜短,暑气甫生,正是受用雪茶的时候,何必要等到冬天?”说话间,杜玉河脸上青气乍现,手中那碗茶忽然冒出丝丝白气。只片刻工夫,茶水上就结了一层白花花的薄冰。
佘奇水大声喝彩道:“好啊!好一招‘玄阴神通’!苏剑南,张开眼瞧瞧,可曾见识过这样的神功?”
杜玉河将手帕一抛,竖着兰花指,曼声道:“老三,干嘛这样大声唬气的说话,不怕吓坏了人家?苏老爷不是想吃雪茶么?就请品尝品尝,可别扫了我的面子!”说着连茶带冰的倒了少许在盖碗里,挥手一送,那盖碗似有人把持,飘飘忽忽直飞到苏剑南身旁茶几上,一滴茶水也没有溅洒出来。
苏剑南又惊又怕。对方这手“化水为冰”的功夫神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