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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生命的留言 作者:陆幼青-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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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世界上全部由勤劳的人组成,那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电脑?网络?电梯?电话?引擎?甚至火柴?想都不要想,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勤劳的人会不辞辛苦,于是结局就可怕了,连钻木取火都不会有,勤劳的人会等着下一个雷,点着森林的下一个雷。电梯?勤劳的人为什么要站着不动地上上下下呢?

  还好,我们的先民中有那么几条现在看起来种子一样珍贵的懒虫(不知道是不是飞船失事的外星人),他们懒得天天去林子里等雷阵雨,而是宁可在山洞口晒着太阳玩树枝……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钻木取火是可以写进人类自由的大事记的。

  懒虫们一路把代传了下去,什么蒸汽机、电动机,甚至连原子弹也是,有人懒得一个个地杀人。
  幸好,我们历代都有勤劳的人作领导,而勤劳人看懒虫那是没有危机感的,属兔子看乌龟那种眼神,所以,历代的懒虫都有安稳的日子过,秦始皇坑儒那是险得很,差点因此断了“懒脉”,要知道,思想家的角色也是由懒人出任的,牛顿不懒得大白天睡在苹果树下打发时间,他会想起那定律?只有懒人才会懒得等事实发生——一演示于目前,而宁愿去想,想还不算,更懒得每次都要去想,便有了所谓的规律和定理公式之类的下次偷懒的法宝。

  真好,人类有偷懒的习性,是不肯让偷懒家专美,不然,我会在树林里等雷,而妻像愚公挖山不止,保不定出了上海地界了……
  我们今天安享的快乐生活,我的记录文字和思想包括废话的笔记本电脑,妻此刻正对着我的数码摄影机种种,难以胜数,真是拜懒人们所赐,真好。
  至于,懒得如胶水一样不愿动的一类,我觉得已属一种病态,如人格或心理性肌无力之类。
  我在此探讨的懒惰,说穿了是一种思考模式,可能在具体的生活小节上有所体现的,我的不拘小节无数次地受到妻的训导,但我还是顽固地认为,那种从小到大没有老师来告状的孩子,从小学起写任何东西就不用橡皮的人,30年来吃同样的早餐,头发永远整齐,没有一次把东西放错地方的人,不管他是谁,孩子还是配偶或是朋友,只要有可能,我建议,换掉。

  世界是懒惰的人创造的,因为他们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觉着了不美,觉着了麻烦,于是,才有了种种后面;的故事……
  我热爱臭豆腐,但不推荐给大家,我欣赏那种敏感于天地人事的懒惰,同样只是愿意身体力行而已,丝毫没有强人所难,让勤劳者躺下的意思,侮人偶而为之,不倦就累,实为懒惰者不屑也。

  我是被语文课逼的,我是被那种对中国思绪格式化的前景逼的。懒得说更多,因为于我的现状离得远了。
  惟愿有人理解这粗糙的真诚。 
  
  
心境
 
  2000年9月21日 天气:阴
  有鸟鸣,跟自家花园里听到的不一样。
  家养的鸟也有快乐的声音,但跟野外的无拘无束毕竟是两回事,更不一样的当然还有听的人的心境。
  我此刻的心境如何呢?静得听得见夹在车轮声中鸟鸣,却又烦得不知如何落笔写下去,只是懒懒地半躺着,由着自己的思绪如水银泻地四散开去,这是才尽的低迷,还是为散文者的境界?

  真是没处去打听的。
  心境两字实在奥秘的,它是中国文化深藏而不露的荷尔蒙,表面上,与卿何干,实际上事事关情的。
  中国文化的神来之笔源于心境的,而败笔也是出自于此的。读了几年的服装设计,最后如果学会的是当红衣服出现的时候,裤子该是什么颜色的,那就对了;讲了几十年的中文,写了十几年的字,知道看黄山谷的字不应该就着女儿红和东坡肉的,也算结业有望的。

  且谈心境。
  杭州是我这辈子游历生涯的起点,第一次到的时候,我就爱上这里的龙井和藕粉。那时吃这两样东西倒也不难,记得是一毛五分的价格,每个景点都有供应,铝制水壶炖着热水,蓝边小碗和白瓷盖杯放好了老少无欺的料,等着你的,钱一付,水一冲,接下去就是你的心境了。

  我们背着包,按导游图几乎用双脚走遍了图上每一个彩色的小标志,烈日当头,那份艰辛,今日即使有人端着枪逼着我怕也是难以完成的,每到一处,我们便草草地看风景和典故,其实风景早在路上看了的,接下来,几乎是迫不急待地花那个一毛五分,一站龙井一站是藕粉,到后来,我竟有点迷惑为何而奔波了,是风景还是藕粉?

  现在想来,这龙井和藕粉不正是一种心境吗?那时,我们的辞典里没有“休闲”这个词,但我们的心里是有的。那时,我们的人生像刚上紧了发条的玩具,离休闲很远的,必得将自己逼苦了,累惨了,不然就体味不到休闲的心境。

  现在我每到一处已经不打听当地有什么名胜古迹了,至多在办完了事或酒足饭饱之后问一句:哪里有可以坐坐的地方?
  我们老了,老得休闲的心境像口袋里的烟,一摸就是,一点就着,而奔波的心境却消失在车轮上,缆车中,甚至还有疾驰的那种快艇。
  到上海最早的航班几点?

  十八年前的黄山之旅,我和嘉麟两人在某个中午突发豪情,袒胸露背迎风叉腰,一人畅饮了一瓶山顶上那种贵得要命的啤酒,然后奋力掷出酒瓶,看着它们旋转着,长久地坠毁在山底,替我们完成了一次很典型的舍身的心境。然风吹酒醒,我们发现舍掉的是当天晚饭的和餐后水果(西瓜)的预算,我们作简短的商量,同意自己改变人生观。

  与我们同路从上海出发、同时上山的有几个结伴而行的女孩,因为游程相当,所以总是若即若离地跟着我们,但我们彼此没说过话。
  我们两个坐在山道上等那几个女孩,也等自己的晚饭。不知等了多久,我也忘记了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总而言之,我们从此有了晚饭和水果,还有啤酒。

  有一点,我记得清晰,不管那几个女孩如何给我以美好的印象,我还是要说,她们长得不好看。
  计谋、卑鄙、刻薄,在这里我拒绝对这件往事所有的指责,我只为当时的心境感动。
  我们现在变得很能忍,不要说仅仅是吃不上一顿够标准的晚餐,就是丢了未婚妻,得了重病,遇到别人问起尚要死撑着答:I am OK。
  我们再有这样的心境为自己一时的困难去求人吗?赤手空拳,无以回报地去求人帮助吗?至多是用去一些真诚的笑容和自嘲的精神?
  其实,必需的求人并非恶习的,它可以清理我们心理中那些脆弱而无用的骄傲,也让善良的人有一个行善的缘。
  下得山来,我们就成熟了,口袋里没有等价的交换品,我没有去求过人。
  现在想来,十八年前,我的心境真是像婴儿一样美的,可惜它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顶昙花仅现。

  无锡,太湖边,三四死党结伴的那次,记不清我们是要去梅园,还是想离开梅园到下一站去,听人介绍有小路近道,便踏了上去,一路还谨记先行者的关照,要低头看路牌,说那路牌生得低,正好是童子尿尿的高度。

  我们沿着小路走了,确看见路牌,便满怀信心地走了下去,谁知近一个小时过去,路倒是还有,但当地人说话的口音倒听着变了,想是在出了无锡的地界了。便问路,当地人说错了,我们应该在50分钟前就到的,不过将错就错,再走20分钟也能到的。

  八月的天,睛,下午两点。
  我们没有争论,掉头往回走。大半个小时,我们找到了那路牌。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开始痛揍那块毫无知觉的牌子,用拳、用掌、用脚、用石头、用我们的童子尿……
  等我们都精疲力竭地躺在太阳底下喘气的时候,我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有一辆买冰棍的自行车经过,骑车的老头意外地成交了一笔大生意,他给我们指了正确的路。我们吞下糖精和色素之后,默默地像种树一样把木牌扶正,精确地定了位。

  我们开始走那正确的十分钟。
  从那一次以后,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正确地对待过自己和别人的错误,再也没有少年人快意恩仇的心境了。
  我们成了冰山,对自己的不满和对他人的指责使我们成了冰山,虽然我们浮着,没有沉没,但齐胸以下早已是浸在冰凉的海水里。 
  
  
快乐奥运
 
  2000年9月22日 天气:晴转多云
  这两天奥运热闹得紧,我住在杭州的金溪山庄,房间里有两架电视,好像是不可不看,再说我也喜欢这个。
  前文提到过,我与电视屏幕上的体育结缘是很早的,九寸的的屏幕,乒乓和偶尔的足球,至今快二十五年了,横贯了我的大半生的。
  而今再看奥运,虽是去仙境不远的条件,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屏幕上的男女,不论国藉肤色的都堪称是健康人类的广告,且身手不凡,那肌肉和体型真写着力和美的。这种种让一个半躺在床上,面目黯然浮肿,身上绑着纱布的家伙看起来,想哭都不必找理由的。

  我曾拥有健康,虽然不是强壮。大学里起念头跟他们运动队一起外出比赛借机游玩,大家商量了好一阵,决定还是把我列入棋牌一类的选手较合适。但即使这样,我目前衰弱至此还是没让自己真正习惯的。

  看得比较认真的比赛是女足对挪威的一场小组赛,虽不是决赛,但是那种谁赢就可以活下去的比赛。
  中国队每每遇到这样的挑战,而且记忆中老是觉得他们是有优势的,比如打平即可,但记忆中这种优势一次也没得势过,只是让球迷胸闷一些,足协的检讨长一些,记者们笔又秃一点。

  中国的男人看女足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就像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只得转而将爱心献给远房的侄女们,不管怎么说还是一个姓啊,能说咱族中无人?
  中国的男足真是全世界的例外,我原先一直没弄懂何以穷人家也出纨绔子弟,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产生有两个条件,一是钱,再是宠,中国人多,几千万上亿的人宠一个,也能出地道的纨绔子弟。尽管他们他们穷得整个队一起批发的价格还不如人家一个球星的。

  谢天谢地,他们没去,去的是远房的侄女们。
  我是那种老资格的球迷,开场十分钟便知轻重的,侄女们踢球,我底气略足,看了二十来分钟在心里叫苦,这球又完了,
  一通厮杀后,结局如我测,而非我愿,心情却又拾回了曾经经历过的那般悲和怨……
  中国足球的又一个轮回开始了吗?
  我忽然有懒得一说的感觉,我是圈中人士吗?我还能看上几场球?我只是妻说的那种花了电费、折了电视寿命,掏钱买票,却从来忘记把家里的小号带去,每次买个新的,标准单恋型的那种球迷吗?

  但我不说,谁说呢?专家们和老记们?技术、战术、流派、精神、意志……这帮仁兄除了不知道怎么赢以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的有话就说的农村老支书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我甚至还耸了耸肩,抖了那件事实上不存在的老皮袄一下,我要说。

  我凭什么在二十分钟就知道要输球吗?
  因为没有一个女足姑娘是快乐地在踢球的,她们只是在痛苦地拚博而已,坐在她们肩上的是场边近一半中国奥运官员,和十几亿中国人,包括我。她们的脸上满是杀伐之气,却没有一丁点体育和比赛的乐趣。技术是完满的,战术是精确的,就是没有快乐。

  多少次,听宋世雄他们尖着嗓子在电视里喊,两强相遇勇者胜,我倒想说,两强相遇“乐”者胜。
  高手过招,差距本在毫厘,唯有自展生路,自开胜机的快乐者才有可能发挥平时难及的技艺,达到更高的境界啊。
  我们的女足快乐吗?她们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但我从对她们的报道中,以一个病人敏感的心态就可以感知。经年累月的比赛、联赛、休假少得估计已违反了劳动法,为出征奥运会,少不得又是老一套的集训,尽管住上了空调、卫生、电视齐全的宿舍,但被囚禁的心灵跟肉体住在哪里是没有关系的。

  虽说都是不爱红妆的奇女子,但要你几年如一日,每天以主要的时间对着一个皮球猛练,你会厌倦吗?你能兴奋吗?
  你能战胜高手吗?你能战胜昨晚在崩迪的高手吗?
  中国的女足如此,中国的体育快乐吗?
  女足的经历不是创新,而是中国体育的法宝啊,说真的,我真喜欢看那些突然崭露头角的新星比赛,那种气势,尤其是那种不可抑制的快乐,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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