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人民文学0512 >

第11节

人民文学0512-第11节

小说: 人民文学0512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工的时候;就骑出去载客;广州到处都是人;旮旯里都住着捡垃圾的人;不愁没有人坐车。载一个客;最低赚三块钱。只要有力气;白天黑夜都有生意做。读到这里;小哥俩的脑子里满是浮想;城市高楼大厦下的水泥路上;有爸爸在骑摩托车;他的头上戴着头盔;身后载着陌生的人;像风一样呼啸着在城市里穿行。爸爸详细地写道;这样一天起码可多赚三十块钱;只是没有运营许可证;广州市内专门有人抓他们这些非法运营的单车;抓住了就没收车子;还要罚款;有的工友被打断了腿;所以;跑起来格外地提心吊胆;白天最怕了;夜晚还好一点。但是;爸爸信上说了;他自己会小心的;一定骑着摩托车回来过年;天天载着霄霄和乔乔;到处玩。无论去哪儿;一会儿就骑到了。他在广州的时候基本不睡觉;能挣一个是一个;把觉都攒回家来。 
起初;妈妈还沉浸地听霄霄读信。待听到爸爸买了摩托车;她就发愁了。而爸爸居然还敢开着摩托车出去拉活儿;她变得忧心忡忡了。“一到夜里;城市里就全是土匪;他这么晚了还拉单车;遇到拦路抢劫的;还不要了他的命?”她说。 
兄弟俩不满意地剜了她一眼:“爸爸是一个有武功的人。他练过气功的。”妈妈听了;嗤地一笑;她还不知道潘清波是个有武功的人?他不过是刚刚下学的时候;台上一帮小伙子搞来一本气功书;天天合在一起练功。她就是听见说有个村里青年人个个会气功;和小姊妹结伴来看稀奇;而后便被潘清波看上了。妈妈脸颊上的红晕更浓了;她低下头;眼花缭乱地织着手里的毛线活;口里催着霄霄继续念。信上开始问了;妈妈过年想要什么礼物;乔乔和霄霄想要什么礼物;慢慢地想;想好写信来;他一定会样样买到的。末尾;他表扬了霄霄;说他的信写得还不差;语句通顺;字也搭得有笔有画;就是不好看。对乔乔的希望则是;过年的时候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是不要姓一为好。 
霄霄念完了信;又去老屋给祖母念了一遍。听完了信;老祖母擤一擤鼻子;我的大孙孙;等你爸爸回来;你要给你孤苦伶仃的老祖母作证;玉娥那个恶婆娘;她是怎么虐待我的。一年到头看都不朝我看一眼啊。我的孙孙是个良心清明的人;等她老了你就这么对待她。等哪天你可怜的老祖母死了;你也要切记在心啊! 
夜里打过几场白霜;菜园里的甘蔗就甜了;剥开青色的皮;咬一口;还没有嚼;清甜的汁水就盈满了口。清晨的雾将大地之间笼罩得严严实实。孩子们去上学的时候;只见浓雾上头依稀有一团红融融的圆晕;知道是个太阳。他们还在雾里遇见了卖月亮糕的;就是夏天卖冰棒的那个少年;老气横秋地冲他们喊道:“学生伢儿;买月亮糕吃吧;吃了读书乖!” 
这一天;本是高高兴兴地去上学;可是;不幸的乔乔却挨了打。他的汉语拼音作业;好几个字母都写倒了;撇向左拐的他向右;拐了;开口向上的他向下了。碧老鼠很是暴躁;他一边检查孩子们的作业本;一边拿教鞭在课桌上拍得噼啪生风;很多孩子的作业本里还夹着黄昏时吃下的细甘蔗篾;碧老鼠火冒三丈;他决定;写错一个字;打手板心十下。孩子们一个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去领板子;小手被牢牢地攥住;老师的教鞭举得高高的;狠狠地落下来。还不到五下;挨打的孩子就跳着脚;使劲地往外挣自己的手。轮到乔乔时;他居然要挨四十手板!碧老鼠打得性起;饶有兴致地打一下;数一下。乔乔咬着嘴唇;逐渐地疼得双脚打颤;站都站不稳了;两条腿踮过来踮过去的。教室的窗外满满地围着下课的孩子;看着乔乔挨打。念珠儿的脑瓜埋到课桌底下;耳朵听着那教鞭一下一下地在皮肉上脆响;眼泪骨碌碌地流淌;她听得心都揪到胸口了。 
这时候;霄霄也听到了弟弟挨打的消息;飞快地跑到一年级的门口;看了一眼;本来按捺着;他搓着自己生疼生疼的手心;一下冲进教室;一把攥住老师的教鞭;央求道:“请您不要再打我的弟弟了。” 
碧老鼠愣了一下;气得红脸怒目;夺回鞭子;对着霄霄劈头就是一记;小狗日的;你敢夺老子的教鞭?你不想活了? 
霄霄浑身发抖;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师;乞求地大声说:“反正您不能再打我弟弟。你把他的手都打变形了。” 
碧老鼠扔下教鞭;扬起两只瓜瓢般的巴掌;劈头盖脸朝着兄弟二人的脑瓜和脸蛋打下来。哥俩便一动也不敢动地挨打;碧老鼠甩甩手;吼着叫他们跪下来。直到霄霄的班 
主任赶来;碧老鼠才收敛了凶形。四年级的班主任觉得碧老鼠敢超越权限;打自己的学生;很是生气。便呵斥霄霄道:“哪个叫你从四年级跑到这里来的?活该挨冤枉打。”碧老鼠讪讪地坐在讲台上。霄霄从地上起身;把弟弟也拉了起来;给他拍拍裤头膝盖上的灰;便被自己的老师拉着走了。乔乔一只小手握着另一只小手;眼泪汪汪地回到了座位上。他的两只手肿得像发面糕;拿不了筷子扶不了碗;洗脸洗脚还要妈妈拧干毛巾。妈妈心疼得每天都会掉泪;又不敢去学校理论。因为;孩子认字读书;挨一顿手板;是再平常不过了的。 
过了几天;乔乔的手慢慢好了;可对上学却一点儿兴头也没了。他每天无精打采地跟在哥哥身后;一副没睡醒的表情。看来;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四十记板子;并且导致哥哥也挨打的这件事;成了孩子心上一道深刻的伤口。他每每想起来;便暗暗地给碧老鼠允下死期:“等着吧;死老鼠;等我的爸爸;骑着摩托车回来;他会好好一顿揍死你的。” 
深秋;地里的庄稼谷物都熟了;妈妈忙碌得弯下腰就没工夫直起来。她披星戴月地割完田里的稻谷;棉花又要赶在秋雨来到前;从枝头捡起来。棉花田长长的一垄一垄;从这个村子连到另一个村子;妈妈天不亮就起来了;在灶上点灯烧饭;她吃过了;将饭菜给孩子们温在锅里;腰里系着一个围裙便下田去了。霜天的残月;待出太阳才渐渐退去。雪白的棉花一朵朵从棉托上摘下;壳底的棉絮;一丝不苟地摘净。一整株花累累的棉花;便须得摘上半个时辰。常常是一青天过去了;妈妈一垄田还没走完。天边的弯钩月又明晰起来;妈妈在月光下背着一个大包袱回家来;再也没有力气唱丧歌;也没有力气编派爸爸了。 
老祖母也不得不暂弃前嫌;每日拄着拐杖过来;照顾霄霄乔乔吃饭。她下菜园子里摘菜;打开米缸舀米;屋里的坛坛罐罐;弯弯角落;楼上楼下;每个房间的床垫柜子角里头;她都着实搜了一遍;她看出;儿子的血汗钱盖的新楼房里;儿媳妇实在没有藏多少家私。她的里外衣衫;还是当年做新娘时她见熟了的。她每日安置两个读书郎;饭食也只是煎豆腐、炸辣椒;间或兄弟俩去河里捉一碗小鱼来;她便用米粉烀一烀;兄弟俩各捧着一碗饭;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一半收住筷头;记得给妈妈留半碗。日子久了;老祖母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赶集称回来一副肉骨头;煨秋萝卜、煨老黄瓜。妈妈踏着寒霜和月光进门;劳乏得只剩两只眼睛还睁着;摸到灶头;砂锅里的肉汤还是温热的。有一回;祖母居然还杀了两只鸡;一只炖着吃了;另一只盐腌了挂在窗上风干。 
捡棉花的这些日子;婆媳之间的关系;于默默无声间;变得和谐了许多。原本等到潘清波回家来;婆子儿媳备着兵戈相见的。 
等到棉花雪白如山地堆在堂屋里;妈妈要将几垄田的棉梗一株一株从地里拔起来;储做柴禾。旱田的农活忙完;便要忙着水田最后一季作物了。妈妈请来四黑子;花了两天的工夫使牛耕地。赶在三九冻土前;要将油菜秧栽下;这样;来年的春天;大地就会开成金黄的花海。 
妈妈要栽的菜子地有十多亩;风冷冷的;她一个人在地里;栽一根油菜秧;丢下一把化肥;一青天难得直起一回腰来。天空的雁群都飞尽了;风一阵一阵地寒了;紧接着几日绵绵秋雨;妈妈披着一张塑料布遮雨;依然下田去栽油菜秧。雨停了;冬天便来了;妈妈的手上皴了一道道的血口子;套在胶鞋里的双脚也生了冻疮;冷风地里倒也麻木了;回家在温暖的灶火前一烘;酸到入骨的疼痛便复醒了。然而;一台人家的妇女都是这样劳作的;并没有谁觉着累到苦不堪言;只有夜晚的孤寂和情思是折磨人心的。 
妈妈的抽菜秧一直栽到下小雪的时节;一年的农忙;此时才算作收尾。妈妈去桥头小卖部买酱油;四黑子看了她;怜惜地道:“玉娥;你老相了呢。”他说:“你怎么陡然就老相了呢?都没和我打个商量。” 
冬月里;炸米花的老汉又推着他那辆装着劈柴和风炉的独轮小木车;行走在被风刮得洁白如玉的乡间小道上;米花是冬天里一个甜蜜的热热的香气扑鼻的梦。孩子们端着一碗稻米;追上老汉的独轮小木车;打开黑乎乎的炉盖;倒进风炉的铜膛里;老汉摇着风箱;米花洁白的香气渐渐浓郁;火里的那一片天光;透明的;一晃一晃。孩子回家的时候;就拖着快乐满满的一口袋米花了。冬月里的太阳也是温情的;妈妈架起晒席;薯泥摊了一席;糯米晒了一席;做腌菜的青菜条、萝卜条、甜洋姜;也铺了一席。细眼筛子细细筛出炒瓜子炒花生的细沙。黄灿灿的两头尖的麦粒子放在暖被里;孵出麦芽儿;和着糯米蒸熟了;做糖挂。妈妈天天开着腊锅;玉兰片、糯米藕、麻叶子炸好了;肉圆、鱼糕上了蒸笼;干红的腊肉、腊鸡悬了一条梁。还有些腊月例事;如磨豆腐;打糍粑;鱼池里放水干塘;挖莲藕捉青鱼——这些事就不是妈妈一个妇道人家做得来的了。要等待潘清波;像一棵树那么高大的爸爸回家来;呼朋唤友;几下子就做好了。 
村庄里可真热闹啊;户户都有打工的人远道归来;带回来无数的新鲜见识和奇闻。有一户小伙子;头一年带回家来一个新疆维族女孩儿;汉话都不大会说;潘渡头一回来了个异邦人;每家每户都去看了个详细。第二年;却又带回家一个云南的白族姑娘;村人认为;比之去年的要生得白嫩、娇气些。然而;紧跟着;新疆的女孩不知怎么地;一个人居然远山远水地找来婆家过年。一村子都赶去看热闹;两个女孩彼此倒相安无事;夜晚同睡一张床;吃饭同一条板凳;晒太阳还有说有笑的;小伙子也活泛得很;高高大大地站在她们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和她们说笑话;都具有洒脱活泼的风度。只可怜见小伙子的父母;成了一村人的笑话;心里又好笑又发愁;逼着儿子想办法。儿子却说;来家都是你们的客;叫我得罪哪个好呢? 
同在这长河的浪花只打—个旋的小小潘渡;亦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几户出外打工一年的青壮年男子;出门时本踌躇满志的;计划赚钱回来房子翻新;儿子上学;娶进门对岸的女儿家等等;最不济的;也要把房顶的瓦检一检新;牲圈翻修一遍。然而;归来时从船上下来;几乎连村里的黄狗都吓坏了;看着这些个褴楼的陌生人;哐哐吠个不停。因着他们人鬼不分的脏和臭;虽然龇着满嘴的尖牙;却并没有上前撕咬一番的情绪。待到他们回到家里;洗净吃饱;传出来的消息;不外是;一个瓦匠;一个木匠;或者一个小工;在大城市的工地上做了一整年的苦力活;到头来却领不到一分钱的工钱。不是包工头跑了;就是找来找去也无可奈何;有一万个不给钱的理由。跟见得盖好的高楼大厦;住进去了气派的人。他们被撵出了工地;又穷又冻;唯一的出息就是扒火车回家来。至于其间所吃的苦头;挨的踢打;受的恶气;唉;不想了;也不提了。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台上的乡亲都去慰问;翻来覆去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的确;还有更凄凉的呢;譬如祖母的老姊妹;眼见得别人家的无论穷富都赶回家来 
过年了;儿子依然杳无音讯;平日里安详勤苦的老妪;这一日坐在屋檐下;刨天刨地恸哭了一场;白发苍苍地仰面对天长号道:“儿啊;你若是已经不在阳世了;就给你娘我报个梦来吧!好让我死了念你的心……” 
听见的人;无不凛然心酸。好哭的老婆子小媳妇;哭得菜世择不成米也淘不好;眼泪掉到米锅里;煮的饭都是苦的。老祖母闻讯;赶紧笼了个烘炉过去;陪着老姊妹掉泪去了。那老妪苍老的眼睛里涌满了泪;鸡皮干枯的老手;拍着臃肿的老蓝布棉裤的膝头;老泪纵横地:“我的打小忠厚老实的儿啊;娘晓得你是无能的儿。可不曾想;我抚养了你;还要抚养你养酌儿啊。我只怕活不长了;担子挑不到头了。菩萨啊;你的眼睛看到我的儿;不管他在阳世还是阴间;让他活着就给我来个信;死了今夜给我托个梦吧……”她的三岁的小孙儿;偎在她的身边;小脸也哭得红皴皴的。 
翌日中午;霄霄和乔乔拿麻杆抬着一只装了一刀腊肉和鱼糕的小竹篮;跟在老祖母的身后。却见老姊妹家里灶火通明;热气缭绕;她正在烧水;挨个地给孙儿洗澡。堂屋里笼了一堆火;老姊妹强颜欢笑地;殷切迎了出来;对老祖母说;夜里并没有收到托梦呢。 
“那就好!那就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