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十大手抄本合集195-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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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辞得,代辞不得?”说罢,竟一把扯住,立刻就要起身。旭霞此时倒没主张,谅难推脱了,乃道:“承兄雅爱,待小弟进去换了衣服,同去便了。”
遇春见他是肯去的意思了,即放着手,让旭霞走到里面,换了新巾华服,袖好了这把不离身的画扇,走出来吩咐了鹧儿一声,遂同遇春步出门庭。说说话话,顷刻间到了凤家门首。遇春先着使者进去通报过,然后拱旭霞进了头门。
那凤来仪恭恭敬敬出来迎接进厅,各施礼毕坐下。堂后即点茶来吃罢,旭霞乃启口道:“蒙老年伯垂爱,年侄转展思之,实颜厚难于赴召的。缘遇春兄道及老年伯盛意,恐却之不恭,故敢斗胆轻造。”来仪道:“前承光降,即欲留足下小酌的,怕轻亵了,所以不果。今闻尊驾荣行在即,特备蔬肴,聊作祖觞,幸勿鄙罪。”说罢,随引旭霞到四宜堂去赏玩,又于园中游遍。
因天寒日短,不觉阳乌西坠的时候了。恰好他家僮进来,请去坐席。来仪、遇春两个陪了旭霞,原到正厅上去。只见列酒三桌,摆设甚是华丽。旭霞暗地踌蹰,乃对凤来仪道:“何必这样过费?敢问老年伯还有什么尊客么?”来仪道:“学生粗性,凡是注意那位客人,再不肯去牵枝带叶,请来混帐的。”遇春接口道:“旭霞兄,这便见凤老先生尊重兄了。”旭霞道:“如此一发不安了。”说罢,来仪把盏定过席,大家坐了,觥筹交错。
饮过几巡,来仪送过令,又自畅饮一回,竟值黄昏时候了。旭霞正欲起身告别,忽听得后堂鼓乐齐奏,人声喧沸起来,道是古怪,乃问遇春:“这酒席已阑,是告止的时候了,怎的反作乐起来?”遇春道:“不瞒兄说,昨日尊性坚执,今日谅难再辞了。”
旭霞听了遇春之言,吓得面如土色,乃立起身来道:“怎么今日难辞?莫非是吾兄哄小弟?”遇春道:“小弟怎敢哄兄?凤老先生道是昨日却了他的尊意,恋恋于心,恐怕吾兄别缔姻盟,失却英俊,举世难觅了,故画此策,请弟拉兄到来成亲,并不干小弟事。”旭霞道:“遇春兄差了。婚姻百年大事,岂可造次逼得的?况且小弟另有立志,昨日不曾对兄说得。先人灵柩尚未卜牛眠之地,倘有际遇,先行了葬亲大事,然后自己觅婚,岂可目下灭理违天,草草而就。”正与遇春在那边讲论,凤老捉空进去,与颜老夫人俱换了公服,乐人、掌礼的一齐拥了新人出来,拖单厅上,唱起礼来。
旭霞仔细一看,但见一个娉婷小姐,立于猩红单上,此时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欲要逃走,怎奈拦阻者多,真个计无可出了,乃暗想道:“我目下若露出了不愿的圭角,使他们知觉了,就要防闲看守起来。不若倒做一个大模大样,且行权宜之术,顺从他结了亲。入了房的时节,暂学那柳下惠坐怀不乱,一宵挨到天明,捉个空儿,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他门。随到苏州母舅处住下,等那素琼小姐到尼庵来面会一番,竟至京都去了,有何不美?好计,好计!”乃对遇春道:“六礼未成,这便怎好行得?遇春道:“凤老先生之意要从权了。今事如此,大家混帐些罢。”说毕,那花遇春唤那宾相唱起礼。
旭霞此时,谅难推阻了,只得勉强应承;结了亲,进入洞房。做过花烛,心上只想着意中人儿。这时,纵使那凤小姐有千娇百媚之容,也不去亲近,竟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边。凤小姐又是深闺淑媛,年轻面重的,见新郎亦自害羞,不敢启口。
两人默默对坐,挨到东方将曙之际,旭霞竟自撇了小姐,悄悄的步出洞房,走到日里间玩的园亭静处。四顾一望,寂无人声。见得墙角边有两扇竹扉,轻轻的开了;走出园门,喜得天色渐明,路径有辨,三脚两步的出了深林僻径。认真了路一径到家里来,吩咐了鹧儿一声,启了护书,取出张紫阳的丹药来,佩在汗巾头里,带了几钱银子,恐他们追至,连早膳也不吃,忙似箭的走到航船渡口,仔细一看,岂知日日装载的船因天色尚早,影儿也不见有。但见扁舟一叶,坐个白头老翁在上。
旭霞启口道:“老官儿,你的船可是摇载的么?”老翁答应道:“正是。”旭霞道:“我要苏州去的。”老翁道:“既如此,请上船来。”旭霞走到舱里坐下,那翁又道:“相公,今日风又大,船又小,替你冒好了,请安置里边,待我摇去。”说罢,把芦席冒了前后。旭霞睡在舱里,随波逐浪的去了。正是:
鳌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不题。
却说那凤家到了天明,只道新女婿在洞房中如鱼似水的欢娱,谁知蓦地里起出这样风波来。那凤来仪夫妻两个晓得了,都气得似泥塑木雕的形像,你我埋怨反目,又去怨那花遇春。遇春道是自己画的策,也觉呆了,恐怕缠出是非来,累及己身,先往旭霞家去探望得了实信,知是去了,谅无复来之意,必要到掣肘的地位,也径不去报知来仪,亦自抱头鼠窜的去了。凤家不见了花遇春,道是他怕埋怨,躲避了,只得差几个家人,到卫家追问,询得苏州去的实情,来回覆过。
却说那凤小姐知道了,暗地里埋怨父母,恨着自己命薄,竟自把这一头青丝细发都剪掉了。这时节,凤来仪夫妇闻之,也只好暗里气闷。正是:
为惜英才开雀屏,岂知坦腹似展禽。
鸡晨潜遁逢仙渡,笑杀周郎计不灵。
那卫旭霞不知着落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花遇春自是绝妙口才,虽为凤老设计,然在卫生处亦不毒。
卫生逃婚,在凤老、花生处通不妨,但难为小姐耳!
第十三回 斗室中诗意传消息
禅关重到,诗中传意,犹豫双真闷坐。灯前共语小春桃,便惹起相思无数。仙尼又启,风流曾订,未识有何沉误。两情若个是良姻,何累想朝朝暮暮。
右调寄《鹊桥仙》
却说那了凡师兄弟两个,是日在昆山归庵,见了壁上的诗,晓得旭霞真个中了解元,各自暗生欢喜。知是他来的时节已抵暮了,被这香火婆子促他出门,使彼受凄其之苦,不免互相埋怨那婆子几句。朝朝在庵望他到来,替他商量计较,以图素琼姻事。
一日,想着邬府老夫人所约做预修的日期,恐怕不刻到来,一时整顿不及,在那里打扫佛堂,摆器具。两个正忙得热闹,只见山门外肩舆齐至。走近看时,竟是老夫人、小姐、春桃三人到来。了凡、云仙就似见了嫡亲娘一般,叫出千声奶奶,万声小姐,迎接进来。等他母女两个参拜了佛,然后双双问讯了,原拱到里面斗室中去坐下,由云仙陪着。了凡忙向厨下收拾去了。
老夫人启口对云仙道:“前日简慢归庵,几时到的?只怕晚了。”云仙道:“蒙奶奶垂念,这日且喜遇了顺风,到庵的时节,尚未夜深。”老夫人道。“这便还好。”云仙道:“今日奶奶几时起身的?到得恁早。”老夫人道:“恐天寒日短,半夜起程的。”云仙道:“原来如此。”正叙谈间,了凡领了香火婆子,掇了一盘茶果、两壶香茗进来,摆在桌上,说说话话的吃了。老夫人立起身来,同了了凡到外厢去检点带来这些物件,止留云仙与素琼坐在室中。
素琼抬头起来,只见壁上几行草字。仔细看时,竟是洞庭卫彩所题,后面明写出“解元”两字。素琼此时愕然,暗想道:“前日春桃说吉家表兄之言,竟尔不谬,如今果然中了解元,但不知几时来题的诗。那了凡在我家时,尚未知之。且待我看他是什么诗儿?”遂念一遍,不觉蓦地惊呆了。又暗想道:“这个韵脚是我题于画扇上的,他们何以知之?况他诗中又是和答我诗之意。后两句明明是有意于我,教我等他来求,莫许他人窃聘。我想起来,若然不是,又难道我题的诗倒是暗合他人陈句的?这段狐疑,便就是仙人也难测度。”
素琼正尔出神入化的思想,云仙亦正欲启口说明卫旭霞到庵来的缘由,恰好那了凡与老夫人在外收拾了行李物件进来坐下。不一时,掇点心来吃了。老夫人启口对了凡道:“你们的令弟,这几时可曾来望你么?”了凡道:“不要说起。前日小尼到老夫人府上来了,他在南京乡试,中了解元。回来想是来报我知道,到庵时已是抵暮了。那婆子不晓世事,坚意回了他出门。不知此夜栖宿何处,至今小尼心上牵挂他。”
夫人道:“原来令弟中了解元,正是前日我们吉家侄儿在我面前说过一次,道与他极相知的,乡试时一同在京作寓,但这时忘却了他的姓字,竟不想着师父的令弟来。如此恭喜庵中有个护法了。但是那老妪怎的不留他过宿,使他出去受穷途之苦?”了凡道:“因为如此。”老夫人道:“了凡师父,明日要打点做佛事了,请问你进关日期可曾择定么?”了凡道:“小尼因为奶奶要做预修,不得不在外支值。又承奶奶许替小尼做斋筵,所以择的吉日是预修完满后一日。”老夫人道:“这也倒觉便些。”
两人叙谈了这一回,不觉红日西沉,了凡去收拾铺盖,原安置在海棠花这间房里。铺叠好了,一同叫了夜膳,服事老夫人先睡了,与小姐闲话片时,随即进去。止剩得素琼、春桃两个未睡,坐在银□之下。春桃觉得老夫人睡着了,乃对小姐道:“那了凡方才说他的弟子真个中了解元。”
素琼假意道:“他中与不中,不干我事。但目下有一种可怪的,教人难测,怎处?”春桃道:“敢问小姐,才到得庵,已有什么事情缠扰芳心?”素琼道:“我们一向所画这把扇子,曾题诗一首于上,今日见那壁上题咏,是了凡的弟子之作,不在他酬和那个人儿的,合我诗中之意,韵脚又是毫厘不差,似乎见过扇子步韵者,岂不使人难解?”春桃道:“依小姐说起来,不信这把扇子在我家房里失的,这时节卫生正在金陵乡试,何由得到他手中?”素琼道:“我也为此费想。”
春桃又假意思想一回,遂作戏言道:“我想起来,小姐也不必细想的,世间的事情奇奇怪怪者尽有,即系小姐讲,这唐时张僧繇画龙点睛飞去的故事,想是有的。莫非小姐这把扇儿画得出神入化,自然飞出深闺,落于识者之手,故得晓诗中意味,和韵题壁也。”素琼道:“痴丫头,讲这样(享单)话!但更有一希奇想头:前日那卜者曾说在十月间,当有着落之兆;又说是远方一个贵人得去了。如今那卫生新贵,倒也是合着这课的。正是这扇儿何由得到远方去?虽则他诗韵、意思雷同,我原不信。”
春桃见小姐说他题的诗与扇上合意,疑惑这扇儿是飞得去,心上暗地惊疑道:“明明是我袖到园中看过,被柳儿歪缠急了,一霎时失落的,怎得又到外面去?我道小姐在这里闲思杂想,谅来绝无此事的。”主婢两个,正在那里你思我想,恰好老夫人睡觉转来,见他两人坐于灯前,尚尔唧唧哝哝的闲话,不免说了几句,催他们去睡了。正是:
有心题壁传消息,害却娇娃费远思。
到得明早,大家起来梳洗了,吃过朝膳,老夫人把些银子付与了凡,去置足了货,遂请下几个优尼,俱到庵来住下。
明晨起身熏沐过,摆设齐整道场,做起朝功课来,擂鼓作乐,开经起忏,热闹之极。那了凡先同了老夫人出来参拜了。随后春桃服事素琼小姐,轻移莲步,到佛堂里来,折下柳腰,轻轻顶礼。参拜过,起来坐在堂中闲玩。但见外面挤一班游人进来,老夫人、小姐都走到里面去回避了。
看官们,你道这游人是谁?竟是杜卿云与吉彦霄带了许多仆从,入山来看枫叶,又是卿云领他们来探望,故尔特地到此。那卿云见得庵中热闹,对彦霄道:“今日来得凑巧,竟有无数标致尼姑在里边拜忏,又有一个美貌佳人在侧。喜得那庵主了凡是认得我的,同兄速去,尽意随喜一回,以畅今日之游。”说罢,卿云领了彦霄,直走进去。
了凡见得是杜卿云到来,即忙下阶迎接道:“杜相公,今日何缘到此?请到方丈坐了吃茶。”卿云道:“你自去治政,不消费心。但问你这做道场的是那一家?”了凡道:“是昆山县邬乡宦家老夫人,今年是五十岁,同素琼小姐在敝庵做预修。”彦霄听得了,遂问道:“如今这老夫人在那里去了?”了凡道:“见两位相公进来,回避在里边。”卿云乃对彦霄道:“既如此,我们在这里混扰不便,出去了罢。”彦霄道“卿云兄不妨。这家主就是家姑娘。”卿云道:“不信有这样偶凑,又遇着了令亲。”
了凡听得彦霄这句话,心里暗想一想,道,“莫非就是吉相公?”彦霄道:“师父怎的认得我来?”了凡道:“老夫人处说起,一向是晓得的,但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