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小人-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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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蝶与那少年闻得声音,手法剑势也都是微微一颤,然后各自倒翻三丈,退到一旁,二人方才缠斗所在,却降下一条金色闪电,在地上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巨坑。
一喝之威,竟至于斯!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场中一片安静。
那少年看了看那巨坑,回头瞥见那三百肥牛竟已全数晕倒,微微色变,随即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尝闻李无忧法力通神,断州一怒,万马齐喑,在下甚疑之。今见阁下临风一喝,群畜拜服,方知传言不虚。雷神阁下果于驯畜之技上有独到之秘!佩服佩服!”
这话似褒实贬,一字脏话也无,却实是胜于任何毒语,非但将李无忧的法术贬得一钱不值,更连这五万无忧军也都骂了进去。此行无忧军多是痞子出生,与人斗嘴惯了的,如何听不出其弦外之意?闻之齐齐色变,勃然大怒,却不发一言,迅速移动阵形,张弓引箭,只待李无忧一声令下,便将这胆大包天的少年射成刺猬。
少年本以为自己的话立刻会引来一番谩骂,却未料李无忧微笑不语,那五万痞子兵竟也是一点杂音也未发出,反是迅即地组成一个八卦阵形,用箭雨将自己彻底包围,暗自骇然这些人严明的纪律,迅捷的反应,面上却笑容不减,轻叹道:“夏虫不可与冰,畜生不可语理,古之人诚不我欺!”
第一百三十章 儿须成名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李无忧轻轻挥手,五万人散开,收弓还剑,带出一声整齐的大响。落到对面那少年书生眼里,却又是一惊:这些人锋芒敛时,杀气竟又比刀剑出鞘时更胜三分,李无忧究竟是如何练成这支可怕军队的?
却听李无忧笑道:“看阁下风尘仆仆,显然是好不辛苦才搞到解药,赶到玉门关吧?若肥牛当道,横剑夺路,阻挠我大军去向,仅仅是为了辱骂一下李某,逞一下口舌之利,哗众取宠,以求扬名天下的话,那李无忧这就认输,你目的已达,阁下这就请回吧!”
江湖传闻李无忧利口如刀,绝无人能在与他斗口中占到便宜,少年再未想到他受辱之后,居然风平浪静如此,许多原本准备的尖锐用词顿时排不上用场,当即将长剑还鞘,整饬衣冠,躬身深施一礼,高声道:“萧国南院大王萧如旧麾下七羽将左秋参见李无忧元帅阁下。大王新闻阁下劳师原来,欲与陛下会猎煌州,甚感荣幸,只是山高路远,元帅深恐贵军师老兵疲,不能发挥战力,遗憾而归,特命末将率三百肥牛犒劳贵军,请李元帅笑纳!”
“什么!”楚军大惊,李无忧与寒士伦、秦凤雏对视一眼,同时色变。
萧国南院大王乃是萧如故的哥哥,又封摄政王,萧如故南征其间,国内一切军机国事都由他代理,这书生若是他所派,那此次李无忧兵出玉门奇袭煌州之计,便已然彻底泄漏。萧如旧送三百头肥牛,除了讥笑李无忧之外,更是示威,想让李无忧不战为退——萧国既然舍得给三百头牛服用解药,自然也能给三千以上的士兵装备;左秋无巧不巧地出现在此,自是萧如旧已将李无忧的行程算得八九不离十。有此两点,玉门关外有一支萧如旧的伏兵就顺理成章了。
这件事情给人更深层的联想是,这么多的解药从何而来?萧如旧如何能准确侦知无忧军的行动?
第一个可能是,陈国临阵再次倒戈,投降了萧如故。
第二个可能是萧国也一直在研制破解玉门关之毒的解药,在此时或者更早之前已然成功,而萧如旧心计深沉,算到了李无忧要出兵玉门。
第三个可能,无忧军内有内奸。
无论是三个可能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无忧军不得不退兵了。
“请李元帅笑纳!”左秋毕微微躬身,恭毕敬地又重复了一次。
李无忧尚未说话,寒士伦忽冷冷道:“左将军,李元帅身负楚帝钦命,官阶又比你高数级,你竟只是半躬,萧帝是如此教你礼数的吗?”
大荒惯例,各国使节会见异国国君时,都该双膝跪倒,李无忧身为楚问钦差,左秋只是萧国摄政王萧如旧的使臣,自非萧如故钦差,见了李无忧便如使节朝拜异国国君,当行跪拜大礼。
却听左秋哈哈大笑道:“这位就是寒先生吧?听闻寒先生出身草莽,却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才知世上果有欺世盗名之徒!《礼经》云‘上国之宾,不折小国之君,是为礼也’,先生竟是不知,可笑啊可笑!”
此言一出,寒士伦与王定、赵虎三人都是倏然变色,随即同时望向了李无忧。“上国之宾,不折小国之君,是为礼也”确出自《礼经》,但却是昔年忽必烈手下名将夜阑兵围雪兰城时,对出迎的古兰魔王古惜所说的傲慢之语。左秋此时引用,言下之意却是将楚国当作了当时弱小不堪的古兰魔族,萧国却成了大鹏王朝。这话小里说是狂生激愤之言,向大里说却是辱及国家尊严,是以众将都将眼光望向了李无忧。
众目睽睽下,李无忧不发一语,翻身落下马来,缓缓朝左秋走去。他步履甚是轻缓,点尘不起,但落到左秋眼中,却是步步惊云,因为第一步方一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便紧紧将自己锁定,而之后李无忧每进一步那压力便暴增一倍。
到李无忧踏到第七步时,左秋粉雕玉琢的脸上已然是汗痕累累,身躯微微摇晃,第八步时,更不得不长剑当胸一横,这才抵住那排山倒海的压力。
李无忧第九步才跨出一半,左秋已然是双颊绯红,虽然运起全身功力相抗,身体依然一颤,足下退了半步。这个时候,李无忧忽然一笑,抬足落下,之前那无穷无尽的刚强压力忽然凭空消失了个干净,左秋收势不及,顿时向前跌出,正要运气平衡,双膝环跳同时一麻,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便跪。
此时二人相距本已不过三尺,眼见左秋这一跪,正好便要落在李无忧双足之间,所有人都是一喜,不想前者笔直的身体猛然一挺,雪亮剑光已然朝李无忧咽喉封来。
变生肘腋,李无忧猛地吸气吞声,足下龙鹤步一动,侧身一避,剑光贴脖而过,左秋手腕一抖,长剑刚出一半已由竖变横,平削而出。
方才那一剑直刺,起得太过突兀,李无忧避得已很是狼狈,却不想这一剑刺出时竟留有余地,变招才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如何再避得了?
便在左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的时候,手中长剑猛然一重,剑速顿时慢了千百倍,撞到李无忧脖上,一片金石之声,随即一股巨力反弹而来,心念才一闪,那巨力忽然变得柔若细水,透过剑柄,顺着手心攻入经脉中来,大骇下便欲弃剑,足膝却同时一软,身不由己便要跪倒下去,而此时一道猛烈罡风正迎面打来。
千钧一发之际,左秋心知自己若不屈膝低头,顿时便有脑浆迸裂之祸,但若是低头,在旁人看来却和跪了一跪无异,那先前自己所有言语就都将是一个笑话,当即一横心,不闪不避,将长剑猛朝地上插去。
地上本是坚硬粗玉石,那知他这一剑刺去,却如中烂泥,回过神来时,惯性带领下,整个人已双膝着地,眼前蓝影一片……
“师四公子,令姐蝶翼与我一见如故,阁下不必如此多礼,这就起来吧。”李无忧大笑声中,伸手虚虚一抬,呆若木鸡的左秋穴道已解,身子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这人竟是江湖四大世家之一的师家的四少师蝶秋?李无忧此言一出,只若石破天惊,除若蝶一脸茫然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惊得一颤,半晌缓不过神来,唯有寒士伦与秦凤雏微微一愕之后,都是点头不迭,满脸钦服。
“左秋”大惊,却迅即恢复如常,大笑道:“哈哈!好,好,大哥和三姐都说李兄乃人中龙凤,蝶秋不信,今日才算是服了!只是小弟无论打扮做作都自认惟妙惟肖,与萧人并无二致,方才出招之际也并未使用本门武功,却不知李兄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
李无忧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李某也有个问题,我自凭栏出发,出梧州,过苍澜河,入玉门,这一路行来,都是昼伏夜出,即便休息时也用结界封闭,行军痕迹也都为我用法术还原,自问极其谨慎,却不知于何处露了破绽,竟让你们师家知道我会兵出玉门?”
师蝶秋扫了无忧军众人一眼,笑道:“元帅领兵谨慎,一路行来,更是大展移花接玉瞒天过海之计,您的霄泉系统也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师家虽有密集天下的情报网,却也是莫可奈何。只不过,呵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为了行军的快速保密,所带是清一色的轻骑,只携带了少量粮草……”
“百密一疏!”李无忧望着寒士伦长长叹了口气,后者也是苦笑。
由于粮草甚少,这两日的补给都是由秦凤雏带一百霄泉的人在各地秘密采集,五万人所需,如此大的量,即便是分散开来,也极是一个大数目,落到有心人眼里,顺藤摸瓜的详加追查,再综合其他情报加以分析,自然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可笑李无忧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军,早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而不自知。
“好了!”师蝶秋拍拍手,“在下已释了元帅之疑,却不知李兄能否也说一说师某的破绽在何处?”
李无忧道:“破绽就在你所带的牛了!”
“牛?”师蝶秋若有所悟,却不得要领。
“很简单!塞外天气干燥,所产的牛与我关内相比汗孔更大,因此皮肤粗糙很多,脚蹄也厚实很多,因此我知道这批牛并非从关外带来,那阁下的身份便颇有可疑之处。”李无忧解释道。
“元帅见闻既博,对这些卑微琐事又如此观察入微,难怪能有今日!”师蝶秋叹息了一声。
无忧军众士兵也是一般高山仰止神情。
他们却不知李无忧自小孤苦,落魄时和一个牛倌同给镇上的一个财主放了好几年的牛,常听那牛倌说各地牛群的差异,早已耳熟能详。
“过奖!”李无忧老脸微红,续道,“我既然疑你为假,自然要揣测你是何人与你的目的。前一个问题比较难,但后一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初时疑你与萧人有旧,领三百肥牛劳军,不过是想循弦高故事,唬我退兵。但观师兄剑法潇洒出尘,乃是人中君子,断不肯为此故弄玄虚之事。江湖人拦路劫道,无非财色,而阁下胆敢拦我五万大军去路的人,就只能是为财了。以此推之,那便再简单不过,你肥牛劳军,无非是想让我买自己出兵玉门这个消息。当今之世,有能力探得消息的寥寥可数,而在新楚境内依然能成此事者,便只有朝廷、禅林、慕容家和你师家,朝廷不提,禅林向来不插手国家纷争,可以略去,慕容家与我关系自不必说,那就只剩下你师家。师家人中有魄力有胆识行此大险的少年豪杰,舍师蝶秋,还能是谁?”
师蝶秋先是怔怔不语,良久方叹道:“元帅神人,蝶秋服了!”
“侥幸而已!”李无忧不忘谦逊。
“你这人脸皮真是厚,我服的是你的武功,又没说你猜对了,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师蝶秋抢白了李无忧一句,随即诡异一笑,“其实想和你做买卖的是我大哥,却非是我。你敢不敢和我打赌,猜猜我到此却是为何?如是猜对了,这笔买卖我分文不取,猜错了则需要付我双倍价钱。你敢是不敢?”
无忧军众人闻此都不禁宛尔,心想:“原来这少年先前的表现看似少年早熟,其实是有人所教,现在表现出的孩子气才是本性吧。”
李无忧笑道:“好,成交!不过这个问题的两个答案都实在太简单,我手下人人都会回答,你要是不信随便挑个人问问?”
“吹牛不要草稿!”师蝶秋刮了刮脸皮,朝人群中瞥了一眼,手指猛然指定一人。喜道,“就你……别看别人,说你呢,那位一身花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出列!”
众人暴笑声中,寒士伦微微皱眉,这个师蝶秋眼光倒是毒辣得狠,一眼就看出唐鬼是个草包,侧脸去看李无忧,后者微微一笑后,猛地抬腿,一脚将正神色茫然的唐鬼踹了出去。
“你说说我到这里的第一个目的是什么?”师蝶秋双手叉腰,一副嚣张模样。
可怜一贯自认风流潇洒的唐鬼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有何干系,莫名其妙地被人一脚踹到场中,见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小白脸口沫飞溅地对自己吆喝,唯一抚平自己受伤的心灵和屁股的动作就只剩发呆了。
“喂,你倒是回答本公子啊?”师蝶秋见唐鬼不语,对自己老辣的眼光颇有些骄傲,连问了唐鬼三遍。
就在他要问第四次的时候,一直茫然的唐鬼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