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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纽约的探险家-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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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不能喊出声,不能把手缩回来,也不能让亨森来帮忙,他正看船员准备小艇。

  我觉得自己的手会断掉,我的手骨会在他的恶意下如一袋冰棱般碎裂。

  我们距离很近,他的眼睛还是雾蒙蒙的,如同他内心有什么想法在强迫他,让他无法意识到,他是在握着别人的手。

  他深红色的脸庞上布满皱纹,我还从没这么近看过男人的脸。

  他的呼气不太好闻,有股薄荷油的味道。

  “你母亲下葬时还穿着人们找到她时穿的衣服,身上滴着水就被埋在了圣约翰斯的公墓里。

  你父亲也躺在坟里,埋在离这儿不远的冰里,就算他该下地狱的灵魂已经烧完,他肯定还在里面傻笑。

  ”我的双腿变得像皮尔里的一样虚弱,在重压下轻微作响,绷得也更直。

  库克医生突然回来。

  他的手臂像斧子般挥向皮尔里的胳膊。

  我们的手突然分开,皮尔里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没瘫倒,膝盖也没弯,只是身体前倾,头一下子突然变得过于沉重,双臂还无力地耷拉着。

  他正对着通向下面的台阶,或许会冲过水平护栏。

  他6英尺3英寸的身躯会摔得很远,脸会撞到那些木头台阶的棱角上。

  几件事同时发生了。

  在我看来,库克医生冲上前是想挡到皮尔里和甲板之间。

  亨森以为库克医生要打皮尔里,他猛扑向库克医生,两人撞在一起,倒退着摔倒在甲板上。

  我上前一步,正赶上皮尔里的身体压在我身上,他的头冲着我的头倒下来。

  我赶紧扭过身,他的下巴搁在了我的颈窝。

  有一刻,我就这样撑着他。

  我想伸手把他扶起来,但右手疼得厉害,根本抓不住他。

  我抱住他的腰,拢住他的双臂,靠着双脚使劲支撑着他。

  我左脚在身后顶着,右脚挺在前面,可左脚却打滑,不得以我得换一下脚,双脚保持20英寸的距离来顶起他死人般的身体。

  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先摔倒在船舷边上,头磕了回来。

  皮尔里摔在我身上,直挺挺如尸体一样,就好像我们一直在跳舞,现在要在彼此怀里小憩一会儿。

  我以为到这儿就完了。

  我想把皮尔里推推,把他从船舷边搬开,突然,什么东西握住了我已受伤的右手。

  我本能地缩回手来,可也放开了皮尔里。

  他个子很高,船舷只能挡在他腰部,他翻跟头一般从船舷处翻了下去。

  本能让我伸出右手抓住了他大衣厚厚的领子,我左手和双脚也在用力靠住船舷,以防跟他一起掉下船去。

  他吊在两船之间,吊在跳板的旁边,神志依然不清。

  如果我放手,他会跌到40英尺下的海面,会在掉下去时撞到船身,会摔到船下面,那就几乎不可能再救上来了。

  皮尔里在半空慢慢晃动着,全然不知自己身处险境。

  他闭着眼睛,嘴微张着。

  我突然想到,要是他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发现自己没在甲板上,也没握着我的手,而是吊在两船之间,命系生死之间,那会多么奇怪。

  他突然醒来了。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了。

  开始,目光里有的只是茫然,如同他知道有什么事不对劲,就像他以前醒过来时,从没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

  突然,他眼里闪过一丝警觉,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正悬在海面上的半空中。

  尽管如此,我觉得他可能还没意识到他是悬在一个人的手上,更别提是谁的手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

  我的手在上边攥着他的衣服领子,他的大衣已被拉扯得像僧侣的长袍一般。

  只从两侧看,不会看出下面是谁,只会以为吊在我手上的是个溺水者,我刚捞起他被海水泡过的尸体。

  他看着我,好像以为我正要把他扔到海里。

  他没有从噩梦中惊醒,却又做了一个。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衣领,像要把我也拽下去一样,这样只能稍稍减轻我胳膊上的力。

  接着,他挣扎的方式变了。

  他不像是要把我也拽下去,而想把自己从我手里脱开。

  他双手齐上,想掰开我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

  要是再过一会儿,我可能真就抓不住他了。

  亨森、库克医生和另外两个船员跑到我身边。

  我已精疲力竭,下面的一阵慌乱我已不大清楚。

  “没事了,德夫林。

  ”我听到库克医生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没松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我或许昏过去了一小会儿。

  我听到乘客和船员的声音。

  后来,我想象他们会看到什么:我在皮尔里身下,他整个扑倒在我身上,亨森和库克医生俯下身,想把瘫软的皮尔里从我紧握的双手中撬出来。

  我意识到我和皮尔里都已经安全,意识到那两个人是在把他从船边拖回,从我身上拉开,我放开了手。

  这一幕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其他人肯定会猜测。

  皮尔里的头靠在我旁边,前额枕在甲板上,看上去只是像在休息打盹儿一样。

  不知道何时,他帽子掉了。

  帽子或许正在两船之间的海里漂着。

  我能看见的只是蓝天,可我也听到了四处传来的吵闹声。

  “出什么事了?谁受伤了?”皮尔里动了动,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些什么,好像还在小声侮辱我。

  他一只手扶着自己坐起来,亨森、库克医生和其他几个人把他拖到了一边。

  “您不该这么快站起来,先生。

  ”亨森说道。

  皮尔里摇摇头。

  别人扶我起来的时候,他也站直了。

  我在喘气,右手疼得厉害,几乎动不了。

  我看见皮尔里甩开了亨森扶在他胳膊上的手。

  我想张开手弯弯手指,看看有没有哪儿断掉,却感到一阵由肩膀到指尖的剧痛。

  我无法张开手。

  我用左臂弯弯右臂,是小臂部在疼。

  我的腿还站不稳当。

  我想我是受伤了。

  皮尔里握着刚才被库克医生打过的右前臂,闭上眼睛。

  我看着库克医生,他好像准备把这一切说个清楚。

  他盯着皮尔里,他看上去好像又要昏过去了。

  “这儿出什么事了?”巴特利特船长问道,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皮尔里上尉……”库克医生说着,深吸了口气,可马修·亨森却打断了他。

  “皮尔里上尉昏倒了。

  ”亨森说道,“他就要跌下船时,这位斯特德先生用一只手拉住了他,然后我和库克医生赶过来把他拽了上来。

  ”巴特利特船长看看皮尔里,他还是刚才的样子,闭着眼睛,身体在轻晃着。

  船长没机会询问皮尔里出什么事了。

  他看看库克医生。

  “我们……亨森和我……我们在救皮尔里上尉时撞到一起跌倒了。

  ”库克医生说道。

  “德夫林先赶了过去。

  他掉下去时德夫林抓住了他的衣服领子,他一直拽着他,然后我们两个过来帮忙把皮尔里上尉拉回到了甲板上。

  ”“斯特德先生,是这样的吗?”巴特利特船长问道。

  “要不是斯特德先生,皮尔里上尉会伤得很厉害,甚至会更糟。

  ”亨森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看着四周,似乎有些害怕除这几个人外,还有别人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是有人看到了,但不是那两个准备小艇的船员,他们看来和别人一样迷惑。

  看到的是玛丽·皮尔里,她还在风向号的甲板上静静看着。

  皮尔里夫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们两个受伤了吗?”库克医生问道。

  皮尔里弯着胳膊,摇了摇头。

  “你怎么样了,德夫林?”巴特利特船长问道。

  他以前可从没只叫过我的名字。

  “我想我把手扭了。

  ”我答道。

  “我会看看斯特德先生的手的。

  ”库克医生说道。

  “那么,很好,”巴特利特船长说道,“皮尔里上尉欠你一份情,斯特德先生。

  我敢肯定,等有一天他恢复正常以后,他会亲自感谢你的。

  ”皮尔里的眼中又闪过一丝躁动。

  呆在家里吧,呆在家里吧,要不然有一天你会像你的傻瓜父亲一样完蛋的。

  这听起来既像威胁,又像警告,还像是一句预言。

  库克医生带我离开了。

  走过皮尔里身边时,我歪过头看了他一眼。

  皮尔里双脚没法交叉,只能挪动细碎的脚步转过身。

  亨森守在他身旁,比以前更近。

  两人向小艇走去。

  皮尔里和我就像刚刚结束一场决斗,两人都身负轻伤,被副手照看着。

  尽管刚才发生了这些事,尽管我的手受伤了,我还是想看皮尔里是怎么回到他的帐篷。

  在小船上,他还是那样坐着,僵硬但直挺挺地背对着我们。

  他差点儿摔在海滩上,但用双手撑住了自己。

  他的肩膀弓起,仿佛在积聚剩下的力气。

  他在亨森的陪伴下向帐篷走去,亨森没有面对他的脸。

  他甚至都没有想把脚抬起来走路,只让他的皮靴在海滩的碎石上一路拖曳。

  亨森掀起帐篷帘,皮尔里深深弯下腰,弓着身子钻了进去,样子像在给里面的人鞠躬一样。

  看到这儿,库克医生摇摇头。

  我没能看到皮尔里躺下,亨森便拉上了帐篷帘。

  库克医生带我到埃里克号的甲板下,给我做检查。

  他轻轻用手指触压我的胳膊和手,我一退缩他马上便注意到了。

  “手两边主要的骨头裂了,手腕上的也是,不过不太严重。

  回家之前,我也不敢十分确定。

  ”他说道。

  他做了只吊腕带,又拿些冰块替我消肿。

  他把裹布绑好,里面有个装冰块的袋子,正对我的手背。

  “回去的路上你不能再爬桅杆了,”他说道,“也不能报告浮冰了。

  至少这次航程不能了。

  ”“谢谢你帮我。

  ”我说道。

  “我要是看见的话,会早点过来的。

  他弄伤你的手,是个老把戏——这个我敢肯定他知道你不太清楚。

  如果你知道怎么握住别人的手,他就缩不回去。

  ”“我很诧异,他原来那么强壮。

  ”“他现在也很强壮。

  关键是得知道抓什么地方,而不是用多大力气。

  就算一个孩子,如果知道怎么做,也能让皮尔里疼得跪下来。

  ”“我希望你的行为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不会的。

  亨森帮了我们,尽管我知道,他只会替皮尔里做事。

  要是皮尔里能活下来,他要么会坚持他今天的说法,更有可能他会说什么都没发生。

  ”“玛丽看到了发生的事。

  ”我说道。

  “我知道。

  ”库克医生说道。

  “但是,除了她父亲有危险的那一段,我不知道她能明白多少。

  ”“她可能看见你打皮尔里的手臂了。

  ”“她看见什么,怎么跟她母亲去说都没关系。

  亨森说的足够应付。

  ”“你听到皮尔里跟我说的话了吗?”我问道。

  库克医生摇摇头。

  我逐字逐句地说给了他,就算再过40年,我肯定也会记得这么清楚。

  你母亲下葬时还穿着人们找到她时穿的衣服,身上滴着水就被埋在了圣约翰斯的公墓里。

  库克医生转过脸坐到床沿上。

  “他发烧了。

  ”他说道,声音变小了。

  “他说我父亲埋在了冰里。

  ”我说道。

  “他肯定知道你才是我父亲。

  他跟弗朗西斯·斯特德说过你是的。

  ”“当然他是很怀疑的,”库克医生说道,“但我从没和他说过这事。

  ”他猛地站起身,双臂搂住我,在我受伤的手臂能承受的范围,抱住了我。

  我也用左手回抱了他。

  他退后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泪水。

  “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他说道,“但也是我的。

  ”那天稍晚时,皮尔里夫人和玛丽去皮尔里的帐篷里呆了很长时间,她们给他拿去一些礼物,告诉他在圣诞节前不要打开。

  她们回到风向号上时,很明显玛丽曾哭过。

  她眼睛红肿,但脸上和她妈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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