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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纽约的探险家-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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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皮尔里从本次远征回来,他们也许会意识到这一点,从一开始,这次远征就因为他的身体状况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

  皮尔里是世上获得'资助'最多的探险者。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抵达北极的事实已经让有些人在怀疑究竟有没有人能够征服它。

  我得消除这些疑虑,同时巧妙地引导俱乐部成员得出结论:皮尔里不再是他们下注的首选了。

  所有这些都得做到,同时还不能过分得罪皮尔里和他最铁的支持者,这是件很微妙的事情。

  〃在北格陵兰远征途中,弗朗西斯·斯特德和指挥官皮尔里相互间的反感已经不是秘密了。

  甚至有传闻说从一定程度上讲皮尔里应对斯特德医生的失踪负责。

  在某些场合,很多人都批评他对斯特德医生的命运表现出明显的漠然。

  〃如今,你为我这样一个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成员工作,其他成员也许会感到吃惊。

  不能让他们认为你对皮尔里抱有忌恨,或者我雇你暗含着我对他的敌视。

  你要装出支持皮尔里的样子,完全相信他的成功是注定的。

  这样会消除他们可能存在的担忧,以为你的出现将引起一场围绕那次北格陵兰远征的纷争,或者让人联想起那尴尬的往事。

  〃不要试图掩盖你的身份表面上你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否则,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人们最终还是会知道的,因此,干脆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

  如果你在那些资助者的面前感觉自然,他们也不会感到尴尬。

  〃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已经预见到我作为德夫林·斯特德将多么为难。

  对我来说,〃斯特德家那娃〃早已成了虚构,可对于其他人,他依然活着,而且永远都这样。

  我很不愿意向那些俱乐部成员介绍说自己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儿子,他父亲在人们的记忆中是个傻瓜,是个对皮尔里不忠,最后自杀的倒霉的探险者。

  他们大多听说过我的〃故事〃,除了去年8月的一个下午在百老汇啤酒花园外偶遇库克医生的那件事。

  他们知道斯特德医生的故事,还有他妻子的故事。

  像〃遗弃〃、〃自杀〃这样的词语尽管没说出口,却在空中飘浮。

  一个人问道:〃你就是那个男孩?〃就是大家都知道被倒霉的斯特德夫妇留在纽芬兰的那个男孩?大多数资助者很快就把话题从斯特德医生跳到库克医生身上,对此我心存感激。

  我总是在他们的〃公务间〃里拜见他们,走进他们的豪宅之后往右拐的那一个房间。

  在那些豪宅里,我所见到的,我预计将会见到的,就只是那些公务间。

  〃这么说,你就这么离开了纽芬兰,来到曼哈顿?〃有个人问道,赞许地点着头。

  我觉得这些人似乎并不在乎我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儿子,并不认为作为他的儿子会有什么发展倾向。

  在我来到的这座城市里,过去并不重要,这里没有过去,不仅我自己,每一个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从头做起。

  那些资助者当中许多人都赞赏我没上大学,不过他们却坚持让自己的儿子上大学。

  大家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在世纪之初成为曼哈顿的一名年轻人是无比幸运的,尤其这个世纪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世纪。

  我真希望告诉他们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我来这儿是代表自己真正的父亲。

  我想告诉他们,库克医生雇用我或邀我住进他家,并非是因为他可怜我,或是出于对一个去世同事的责任感。

  〃给赫伯特·布里奇曼留下好印象,这是尤其重要的。

  〃库克医生说。

  布里奇曼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干事,虽说出生并不高贵,也不富有,但权力很大。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资助者信任他替他们做决定。

  当皮尔里为自己的远征多要钱时,俱乐部的成员也相信他。

  他说皮尔里的计划需要做什么修改就能增大成功的机会,他们就信以为真,接着便把这修改意见告诉皮尔里,仿佛是他们自己想到的。

  不过,布里奇曼也是皮尔里的吹鼓手。

  皮尔里需要他去说服那些资助者相信他的远征是值得投资的。

  除了远征本身的安排,布里奇曼帮皮尔里张罗了所有必不可少的事情,如筹资、宣传、巡回演讲、招募新人、采购所有装备(包括差不多每次似乎都得新购的破冰船)。

  布里奇曼还帮着皮尔里和俱乐部成员协调如何分配每次远征所获得的物品,如矿石、毛皮、一角鲸和海象的长牙、古物、展品(包括活生生的爱斯基摩人和北极熊这样的动物)。

  总之,他赢得了双方的信任。

  他为皮尔里做的事情,库克医生希望将来有一天他也能为自己做。

  〃我们是好朋友。

  他还是布鲁克林标准协会主席的时候我就认识他。

  我相信他知道我把自己看成是皮尔里的后继者,当然,我们之间没有明说。

  我敢肯定,只要皮尔里不再竞争北极,我就能让布里奇曼信服,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美国人更有资格继任。

  〃我猜想布里奇曼有50岁,秃顶,头皮光滑,一点黑斑也没有,好像20岁起就再没长过头发。

  作为补偿,他鼻子底下的胡须却特别茂盛,已经开始灰白了。

  他的眼睛在没秃顶之前就特别显眼,如今秃了顶便更加引人注目了,比原先更小了,审视的目光更难见到了。

  〃你父亲参加远征时,你一定很小吧?〃他问。

  〃是的,先生。

  〃我说,〃实际上我记不得他。

  〃〃我清楚地记得他。

  〃布里奇曼说,但他没有显示出想要细说的迹象。

  他的眼睛似乎在问:他这样对待你和你母亲,你难道没感觉?你干吗要提着印有他名字的提包?好像我被我父亲蒙骗了,就像他被他自己蒙骗了一样。

  难道我这么愚蠢至极,居然把我父亲当成什么英雄,认为他的生活值得效仿?〃这么说你跟库克医生一起干啰?〃布里奇曼问。

  〃给他干活,先生。

  〃我说。

  我能看见他的脑子在想:这孩子是不是以为结交了探险者就能理解他父亲?与他建立起某种联系?尤其是在布里奇曼的注视下,我更加觉得自己像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代表、代理、替身。

  我对即将到来的探险却是兴奋远甚于恐惧。我只经历过母亲和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去世,自己的死看来还不太可能。虽说探险会在冬季到来之前结束,我仍然得忍受在极地环境可能遭受的磨难,我是不是太傻?我可没这样想。    

  一天,库克医生请我到“达科他”的客厅。

  他跟我说,皮尔里北极俱乐部请他带领一支“救援队”去找皮尔里。

  此时,皮尔里和另两个美国人从费城出发已快30个月。

  我到纽约也一年多了。

  “俱乐部跟我讲,‘皮尔里在北极失踪了,我们需要你的经验。’这话皮尔里自己绝说不出口。

  而且,若他还活着,即便我救了他,他也会痛骂救他的人。

  我觉得一个探险家是没法拒绝他们的。

  你也知道,自弗朗西斯·斯特德失踪以来,北边我只去过一回,我也一直想再去一次。”库克医生说,探险家之间的潜规则让他得尽力救助皮尔里。

  此外,另外两个考虑也让他接受了北极俱乐部的要求。

  其中之一是,皮尔里并不知道,他离家期间,他的母亲和幼女已经去世了。

  另一个考虑是,乔·皮尔里和她女儿玛丽也在北极失踪了。

  自去年8月24日她们离开格陵兰的戈德港以来,便音讯全无。

  皮尔里夫人和孩子接到皮尔里一封信后离开了缅因州。

  皮尔里在信上说,他身体健康,本意是要让她放心,结果却截然相反。

  她跟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人说,她要去把他“接”回来。

  现在还不清楚,她们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皮尔里夫人的计划是,只要安全和其他条件允许,要尽可能北上。

  如果无法找到皮尔里,便固守一处,等他回来。

  “所以,原来那个再不和皮尔里来往的誓言得破掉了。”库克医生说道。

  “什么时候出发?”我问他。“很快。这次探险时间不会长,又在夏天,可以劝布里奇曼让你跟我一起去。我保证你会喜欢的。”他微笑着面对我。

  看我对这个意外消息那么兴奋,他笑了起来。

  我连磕磕巴巴说声“愿意”都没来得及,他便告诉我出发之前得干什么了。

  “你要是回不来怎么办?”有天早上,库克夫人来办公室看他,我无意间听到了她的话。

  这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

  可我对即将到来的探险却是兴奋远甚于恐惧。

  我只经历过母亲和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去世,自己的死看来还不太可能。

  虽说探险会在冬季到来之前结束,我仍然得忍受在极地环境可能遭受的磨难,我是不是太傻?我可没这样想。

  我觉得自己挺幸运,像被随意挑中去接受自己并不应得的荣誉。

  我和库克医生坐洲际铁路到了新斯科舍的北悉尼。

  那儿,我们登上埃里克号。

  一起上船的还有几个小伙子,父辈都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成员。

  这些交钱的客人付了此次行程几乎一半的费用。

  他们大多要在拉布拉多和南格陵兰下船,打完猎后再乘这艘船返航。

  他们有自己的船舱,简陋而局促的空间让他们不停地抱怨。

  看到我比他们年轻,又没什么特殊地位,竟可以跟库克医生共享条件稍好点儿的船舱,牢骚便更多了。

  库克医生平息了他们的不满。

  他把“我的故事”告诉了他们。

  很快,他们便相信这将是我唯一一次北极之旅了。

  这次行程会了结我多年夙愿,可以亲眼看看这块父亲失踪于此却连尸体都无从找寻的土地。

  现在,这些年轻人对我有了种夹杂着同情与敬畏的心情。

  他们和我保持距离,似乎既不愿打扰我的朝圣之旅,又不想让我看起来肃穆凝重的样子扫了他们的兴致。

  我和库克医生住的是船尾的船长舱。

  说是船长舱,几乎没什么家具,舱顶也很低,比布希威克街670号的储藏室大不了多少。

  为我修的铺位顺着墙,在库克医生的对面。

  铺位像一只大号碗柜抽屉,侧面有护边,天气恶劣时我便会摔下地板。

  房里每件东西都捆着,或是绑着。

  一张橡木桌和一把缺扶手的椅子固定在地板上。

  得硬挤才能坐进那把椅子。

  椅子直挺挺地立着,或许对某个家伙来说,它到桌子的距离刚刚好。

  可库克医生要写点儿读点儿什么的时候,只能坐个椅子边。

  库克医生带了一大堆书。

  他把书塞到舱里空间狭小的架子上。

  架子的横木条能拆卸,可以防止书掉下去。

  “你会有很多空闲,”他说,“比大多数人一辈子的都多。

  你有机会读这些书了,没读过这些书的人不算受过教育。

  ”他说这些书自己都看过,现在要仔仔细细再读一遍。

  他告诉我,要不是有这些书,他就捱不过在比尔及亚号上的那段时光。

  那条船为穿越南冰洋,在浮冰中进进退退了13个月。

  我扫了眼书脊上的名字,有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圣奥古斯丁、帕斯卡、霍布斯、斯特恩、菲尔丁、梅尔维尔、达尔文、托尔斯泰等。

  上大学时,库克医生只学了医学和其他学科。

  他算是自学的,自己琢磨哪些书值得花费时间,然后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攻读。

  埃里克号来自纽芬兰,是条又大又黑的猎海豹船。

  因事故受损后,船体用14英寸厚的橡木方板做了加固,希望抵挡得住我们可能遇到的任何浮冰。

  船敦敦实实,猎海豹用的超长斜桅从船头笔直挺出,足有三分之一个船身那么远,颇引人注目,看上去就像一只带个加长壶嘴儿的大茶壶。

  船尾桅杆上离甲板100英尺处,也就在比其他桅楼正好高出30英尺的地方,有两个圆桶。

  圆桶里会有“看冰人”值守,他们得透过前方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观察海面的情况。

  我们于7月14日离开北悉尼,穿过圣劳伦斯海峡后,沿纽芬兰海岸线到达贝尔岛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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