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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雪狼(全文)-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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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关系。而此时此刻,它们是纯粹的母子关系,因为它们还没有长大。 
  杏仁眼将蹓蹄公狼挡在洞外,眼瞟着狼王含恨而走,身影消失在月光朦胧下的树丛中。但是杏仁眼仍旧不放心,它今晚守在洞口,以防蹓蹄公狼偷爬进来。 
  蹓蹄公狼沿着过去走过的路,朝香洼山下走,它要去对面的玻璃山,侦察一下狩猎队还在不在。 
  夜空美丽而清澈,月光淡淡的,河水潺潺地流。涉过河道前,遇到一座枯草遮蔽的矮小坟包,它怀着凭吊的心情走过去,父亲白骨的气味随着地气透出来。它和杏仁眼埋葬的父亲,因为守墓,杏仁眼才没离开香洼山……蹓蹄公狼大概是这样想的。 
  蹓蹄公狼回忆着美好的过去,走向玻璃山。当初和一只狼去此山,不是为族群探路,完全是为偷情。父亲独眼还在王位上,它不敢在父亲眼皮底下公开做这种犯忌的事。 
  蹓蹄公狼打败父王自己成为狼王,它忘记了和自己偷情的狼,那只其貌不扬的狼失意,心碎而死。蹓蹄公狼没去想情人的死亡,只想着幽会时的幸福。 
  狩猎队的院子就在眼前了,蹓蹄公狼观望,确定没人没危险,迈进门槛。一只狐狸慌忙逃走。 
  次日早晨蹓蹄公狼回到香洼山,身上沾满某种植物的种子,它准备向杏仁眼告别一下,就回荒原带族群重返故巢。 
  然而,杏仁眼已悄悄离开了洞穴,去向不明。 
  蹓蹄公狼狐疑许久,它很在乎杏仁眼离自己而去。那么远的路赶回来,不肯接受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答案并不复杂,杏仁眼趁着蹓蹄公狼离开的机会,带上狼孩和幼崽走掉,完全是为了躲避,它为崽儿的安全着想,主要是为狼孩着想。这个特殊的子女很难被蹓蹄公狼欢迎和接受。 
  弃巢去他处的选择杏仁眼斗争着,香洼山让它那样的不舍。白狼群给蹓蹄公狼带走后,它是最后的一只白狼,有它在,香洼山还是白狼的香洼山,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坚守香洼山肩负一种责任,自己是狼王后啊! 
  第二个不愿意离开的原因,老狼王独眼的坟墓在此山……或许老狼王独眼生前,杏仁眼对它许下过诺言,为它守墓。 
  翻开杏仁眼心灵这本书,读其中的文字,不难发现它忽然决定逃离的真正原因:蹓蹄公狼杀死大青狼,令杏仁眼深感不安,狼王对外族群的狼敌视和排斥,轻易就动杀机……狼孩纯属外族,还有自己和大青狼生的杂毛幼崽,狼王能放过它们吗? 
  所以,杏仁眼携子逃走了。 
  蹓蹄公狼想不明白。 
  四年前,狩猎队在玻璃山,拉开架势要把白狼赶尽杀绝,在香洼山周围布下陷阱机关,鹿肉喂子暴露了人类的动机,蹓蹄公狼识破后,英明决断,离开领地香洼山,躲过一劫。 
  如今,人去山空,狩猎队已经不在玻璃山,蹓蹄公狼准备带回族群,回到祖辈开辟的领地香洼山。 
  64 
  “狼屎?”索菲娅见到昨晚蹓蹄公狼拉的屎,新鲜的。 
  索菲娅用蜡台砸死林田数马,她以为砸死了他,其实是砸昏,连夜逃出亮子里镇,直奔玻璃山而来。 
  远山老板半夜让人叫醒。 
  “老板出事啦!”有人慌张来报告。 
  “怎么了?”远山老板问。 
  “林田数马让人给打死了。” 
  “啊!”远山老板脸一下就白了,“死……死啦?” 
  “脑袋咕嘟往外冒血。” 
  远山老板跑到黄楼,见林田数马赤裸裸的,脸朝下趴着,头部流着血。鲜花簇拥着他,与杀人现场气氛极不协调。 
  远山老板仗着胆子走过去,将手伸到林田数马的鼻子下,触到微弱的呼吸,喊道:“活着,快送 
  医院。” 
  医院对林田数马进行抢救,三天后他奇迹般地醒来。 
  “队长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向宪兵说。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宪兵在林田数马的病房外设了警戒线, 连只苍蝇也难飞进来。 
  “抓住她。”林田数马在病床上下达了逮捕索菲娅的命令。 
  宪兵队长遭到暗算,此事非同小可,宪兵司令部派人到亮子里镇调查,缉捕要犯。 
  不久前寻找逃兵小松原,宪兵把亮子里镇底儿朝天,这次又掘地三尺地找。没人知道索菲娅是何许人也,没人见过她。林田数马将她弄来,软禁在远山造酒株式会社近四年,接触她的寥寥几人,不外乎远山老板,逃走的玉米,和接替玉米的女佣人。 
  宪兵司令部的人询问了远山老板,了解到事实真相,排除了抗日分子的暗杀,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林田数马因男欢女爱引出的血案,不宜对外太张扬,便草草收场,回新京交差去了。 
  林田数马让女人砸伤,觉得大丢面子,宪兵司令部的人走后,他头还缠着绷带支撑着坐在队长的椅子上,指挥抓捕索菲娅。 
  “只要她没逃出爱音格尔荒原,我们就能逮住她。”林田数马说。 
  索菲娅暂时不离开爱音格尔荒原,她计划先找到韩把头,杀掉他只是其中一项内容,看他找没找到孩子是主要目的。 
  爬犁出事到今天四年了,索菲娅仍心存一丝希冀,儿子活着,同她一样被谁救起。 
  “人呢?”索菲娅呆呆地站在狩猎队空荡荡的院子里,颓然的目光落在一张风干的马皮上,蛆虫蛀咬,马毛一团一团地掉,像风吹某种花絮一样飘荡。 
  四年前可不是这般疮痍景象,她在狩猎队里的日子是快乐的,荒原掩埋了卢辛,跟韩把头来玻璃山为伺机复仇,生下根儿后,准备动手半路发生意外,使精心策划的暗杀搁浅,一搁浅就是四年。 
  岁月的飘逝带走许多东西,包括恩仇,索菲娅心中的仇恨究竟被冲淡了多少呢?仇还是要报的,找到韩把头再说。 
  嘎哇——!乌鸦的叫声在林间回荡着,打破黄昏的沉寂。 
  索菲娅的心里苍茫起来,往下做什么? 
  突然,乌鸦叫声的空隙里传来熊吼的声音,那声音足可使地动山摇。久违了这种山野的声音,远山造酒株式会社粉碎高粱的声音人磨牙齿似地听来不舒服。 
  人有时愿听到一些粗暴的声音, 看到粗暴的形象, 做些粗暴的事情。索菲娅回忆起刀子戳死胡子大柜铁雷的愉快, 毫无疑问, 有粗暴的事情摆在面前, 她立马去做。 
  狩猎队员的宿舍是厢房,门都大开着,不是那种自然的开启,也不像风吹开的,是什么人粗暴开的。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疑问。 
  韩把头的房屋门破坏得最厉害,门扇完全掉下来。她走进去,屋内零乱不堪,狼皮平铺在火炕上,一个人形被筒,有人睡过的痕迹,还不止一个人,挨排摆着两只枕头,过去自己就和韩把头这样睡觉的。 
  “他又有了女人?”索菲娅酸溜溜地想。 
  从打被铁雷绑架上山、匪巢相遇,韩把头就爱上自己,从他眼神里流露来。尽管火炕上他们同床异梦,或者说她怀有别的目的,他没有,专一地爱自己。 
  索菲娅往下宽容地想韩把头,四年让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什么都不干,谁这样谁就有病。何况自己也不想和他……索菲娅边想边四处看,目光触到一景物上,视线蓦然针一样折断。 
  北窗口塞着一具白骨。 
  “天哪!”索菲娅战战兢兢走过去。 
  白骨水煮一样干净,没一丝肉在上面。形态上看此人正通过窗口,被弄死,动物啃光了筋肉,剩下标本似的骨骼。 
  “是韩把头吗?”索菲娅往屋主人身上猜。 
  对白骨也只能做种种猜测,她没有人体解剖学的知识,笨拙地寻找表明是韩把头的迹象。 
  是不是韩把头她无法确定,反正这间屋子不能再待了,整个院子都不能待了。夜间一个人到林子里去是相当危险的,野兽出没……在这儿过夜她又不敢。到此时,她又想起韩把头,想他别死去来陪着自己。 
  嗷呜——!初到狩猎队,她听见狼很近的嗥叫,恐惧感从心底升起。风吹窗户纸呼嗒呼嗒地响,酷似狼的脚步声,狼半夜钻进屋子里的事情经常发生。 
  索菲娅走近虚掩的门,黑暗中他们如下对话: 
  “你来啦。” 
  “我怕狼。”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你两条腿,两条腿的狼我不怕,我怕四条腿的。” 
  “我是只饿狼。” 
  “那我来喂你!” 
  一只狼在一个夜晚开始它的美餐。 
  唉!索菲娅悠长的一声叹息。抛却仇怨不说,单从情爱上讲,这是一个好故事,她怀念这个故事。 
  索菲娅走出狩猎队的院子,黑暗潮水一样漫上来,顿时把她包围。双脚再也无力向前迈动。 
  同野兽出没的林子比,院落还是安全的。 
  索菲娅退回到院子, 黑森森的屋子她感到可怕, 索性待在院子里, 坐在井沿旁。   
  卷十七 狼是铁头铜脖子(1)   
  狼是铁头铜脖子,腰里挨不住一条子。——汉族谚语 
  65 
  韩把头听到索菲娅杀伤宪兵队长林田数马消息之前,正和前来探望他的老姚坐在亮子里镇小酒馆里喝酒。 
  深秋的太阳把花式窗格——灯笼锦的影子投到桌子上,简陋的酒馆的窗户没有玻璃也上不起玻璃,朝外糊着窗户纸。 
  小酒馆看上去破旧,但不失特色和气氛。常言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打牌。酒馆里三五个食客凑在一起喝酒,喝酒是兴趣,得热热闹闹。划拳行令是关东小酒馆的一道风景。 
  邻桌,两个人在热闹地划拳: 
  高高山上一头牛, 
  两个犄角一个头, 
  四个蹄子分八瓣, 
  脑袋长在腚后头。 
  “挺有意思。”老姚瞥眼划拳的两人说。 
  韩把头点点头。 
  邻桌的两个人还在划拳,不过改了拳令: 
  一辆马车仨马拉, 
  上边坐着姐妹仨, 
  纯金纯玉纯金花。 
  小酒馆的气氛感染了韩把头他们,老姚的手痒,说:“大哥,我们也来两拳。” 
  韩把头兴趣不在这里,为不扫老姚的酒兴,他说:“好,来两拳。” 
  “一点点,哥俩好,三星照……”老姚和韩把头划拳。 
  三壶白酒下肚,老姚脸上的酒色非常好看,红艳艳的。关东人交朋友看你喝酒后的脸色,越喝脸越白,认为你是白脸曹操,缺乏厚道不可交;越喝脸越红猴腚似的,认为你忠厚没心眼儿,愿意结交你。韩把头初识老姚就在小酒馆里,而且是老姚请他喝酒。 
  “喝!”老姚实实在在喝酒,用民间的话说不藏奸。 
  结局怎么样,客人没怎么着,老姚自己却喝醉了。韩把头后来对吴双说:“这么实在的人,我能不交?” 
  交了老姚这样的人韩把头觉得交正了,交对了。他给老姚斟杯酒,说:“兄弟,这四年辛苦你了……” 
  “大哥你外道了,当初不是你收留我,一匹瘦马一支火燎杆,我还不早饿死喽。”老姚感慨道。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一匹瘦马一支火燎杆怎么了,打不住大物打小物,总之饿不死。” 
  “咋饿不死,这狗舔了子(屌)个顾个的世道噢。”老姚抱怨。 
  韩把头警惕的目光扫了一遍食客,怕有军警宪特在场,制止道:“不说这些了老姚,讲点痛快的事。” 
  “嗯,说打鱼吧。”老姚头脑还清醒,酒馆这种公众的场合莫论国事的好。日本人雇用了大批嘱托,时时处处收集民情。他说,“去年夏天,咱们打上来一条黑狗鱼,嗬,上秤一秤,八十二斤六两沉(重)。” 
  “哦,那么大呀,鱼王。”韩把头惊奇。 
  “是鱼王啊!”老姚叙述那件激动人心的事,“它在泡子里叫了几年,月亮圆时它叫的更起劲儿。” 
  黑狗鱼月亮升起时叫,韩把头第一次听说,他说:“狼在对月亮叫,祭月,这鱼叫?” 
  “世道乱,牛鬼蛇神就张牙舞爪……” 
  “看你又来啦。”韩把头打断他的话,“八十多斤重的狗鱼快成精了,该称鱼王。” 
  好几年才见一面,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尽的嗑儿,小酒馆的吃喝时间就很长。 
  两个说大鼓书的人进来,小酒馆又增添了一个内容,掌柜的让他们给客人来一段。 
  “那就给老少爷们说段《没有的事》,有人问了,没有的事还说,天下没有的事才说呢。”说大鼓书的人嘴贫,舌巧如簧地唱谣曲: 
  月窠小孩喊牙疼, 
  鸡蛋坏了钉子钉, 
  碾子坏了麻绳缝, 
  外面下雨满天星, 
  树梢不动挺大风。 
  四个跛子来抬轿, 
  四个瞎子打灯笼, 
  瞎子说是灯不亮, 
  跛子说是路不平。 
  卅二个哑巴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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