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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苏轼集-纯文本无空格版-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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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乃真知之。方夏潦之淫也,云蒸雨泄,雷电发越,江湖为一,后土冒没,舟行城郭,鱼龙入室。菌衣生于用器,蛙蚓行于几席。夜违湿而五迁,昼燎衣而三易。是犹未足病也。井于三吴,有田一廛。禾已实而生耳,稻方秀而泥蟠。沟塍交通,墙壁颓穿。面垢落之涂,目泫湿薪之烟。釜甑其空,四邻悄然。鹳鹤鸣于户庭,妇宵兴而永叹。计有食其几何,矧无衣于穷年。忽釜星之杂出,又灯花之双悬。清风西来,鼓钟其镗。奴婢喜而告余,此雨止之祥也。早作而占之,则长庚澹其不芒矣。浴于谷,升于扶桑。曾未转盼,而倒景飞于屋梁矣。方是时也,如醉而醒,如喑而呜,如痿而起行,如还故乡初见父兄。公子亦有此乐乎?”公子曰:“善哉!吾虽不身履,而可以意知也。”居士曰:“日行于天,南北异宜。赫然而炎非其虐,穆然而温非其慈。且今之温者,昔之炎者也。云何以夏为盾而以冬为衰乎?吾侪小人,轻愠易喜。彼冬夏之畏爱,乃群狙之三四。自今知之,可以无惑。居不堇户,出不仰笠,暑不言病,以无忘秋阳之德。”公子拊掌,一笑而作。

《快哉此风赋(并引)》

.时与吴彦律、舒尧文、郑彦能各赋两韵,子瞻作第一第五韵,占“风”字为韵。余皆不录。

贤者之乐,快哉此风。虽庶民之不共,眷佳客以攸同。穆如其来,既偃小人之德;飒然而至,岂独大王之雄。若夫退宋都之上,云飞泗水之湄。寥寥南郭,怒号于万窍;飒飒东海,鼓舞于四维。固以陋晋人一之小,笑玉川两腋之卑。野马相吹,搏羽毛于汗漫;应龙作处,作鳞甲以参差。

《滟堆赋(并叙)》

.世以瞿唐峡口滟堆为天下之至险,凡覆舟者,皆归咎于此石。以余观之,盖有功于斯人者。夫蜀江会百水而至于夔,弥漫浩汗,横放于大野,而峡之大小,曾不及其十一。苟先无以龃龉于其间,则江之远来,奔腾迅快,尽锐于瞿塘之口,则其险悍可畏,当不啻于今耳。因为之赋,以待好事者试观而思之。

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予泊舟乎瞿唐之口,而观乎滟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于一杯。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滟之下,喧う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钅句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于是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屈原庙赋》

浮扁舟以适楚兮,过屈原之遗宫。览江上之重山兮,曰惟子之故乡。伊昔放逐兮,渡江涛而南迁。去家千里兮,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悲夫!人固有一死兮,处死之为难。徘徊江上欲去而未决兮,俯千仞之惊湍。赋《怀沙》以自伤兮,嗟子独何以为心。忽终章之惨烈兮,逝将去此而沉吟。吾岂不能高举而远游兮,又岂不能退默而深居?独嗷嗷其怨慕兮,恐君臣之愈疏。生既不能力争而强谏兮,死犹冀其感发而改行。苟宗国之颠覆兮,吾亦独何爱于久生。托江神以告冤兮,冯夷教之以上诉。历九关而见帝兮,帝悲伤而不能救。怀瑾佩兰而无所归兮,独茕茕乎中浦。峡山高兮崔嵬,故居废兮行人哀。子孙散兮安在,况复见兮高台。自子之逝今千载兮,世愈狭而难存。贤者畏讥而改度兮,随俗变化斫方以为圆。黾勉于乱世而不能去兮,又或为之臣佐。变丹青於玉莹兮,彼乃谓子为非智。惟高节之不可以企及兮,宜夫人之不吾与。违国去俗死而不顾兮,岂不足以免于后世。呜呼!君子之道,岂必全兮。全身远害,亦或然兮。嗟子区区,独为其难兮。虽不适中,要以为贤兮。夫我何悲,子所安兮。

《昆阳城赋》

淡平野之霭霭,忽孤城之如块。风吹沙以苍莽,怅楼橹之安在。横门豁以四达,故道宛其未改。彼野人之何知,方伛偻而畦菜。嗟夫,昆阳之战,屠百万于斯须,旷千古而一快。想寻邑之来阵,兀若驱云而拥海。猛士扶轮以蒙茸,虎豹杂沓而横溃。罄天下于一战,谓此举之不再。方其乞降而未获,固已变色而惊悔。忽千骑之独出,犯初锋于未艾。始凭轼而大笑,旋弃鼓而投械。纷纷籍籍死于沟壑者,不知其几何人,或金章而玉佩。彼狂童之僭窃,盖已旋踵而将败。岂豪杰之能得,尽市井之无赖。贡符献瑞一朝而成群兮,纷就死之何怪。独悲伤于严生,怀长才而自浼。岂不知其必丧,独徘徊其安待。过故城而一吊,增志士之永慨。

《后杞菊赋(并叙)》

.天随生自言常食杞菊。及夏五月,枝叶老硬,气味苦涩,犹食不已。因作赋以自广。始余尝疑之,以为士不遇,穷约可也,至于饥饿嚼啮草木,则过矣。而余仁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贫,衣食之奉,殆不如昔者。及移守胶西,意且一饱,而斋厨索然,不堪其忧。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扪腹而笑。然后知天随之言,可信不缪。作《后杞菊赋》以自嘲,且解之云。

“吁嗟先生,谁使汝坐堂上称太守?前宾客之造请,后掾属之趋走。朝衙达午,夕坐过酉。曾杯酒之不设,揽草木以诳口。对案颦蹙,举箸噎呕。昔阴将军设麦饭与葱叶,井丹推去而不嗅。怪先生之眷眷,岂故山之无有?”

先生听然而笑曰:“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或糠核而瓠肥,或梁肉而墨瘦。何侯方丈,庾郎三九。较丰约于梦寐,卒同归于一朽。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

《服胡麻赋(并叙)》

.始余尝服茯苓,久之良有益也。梦道士谓余:“茯苓燥,当杂胡麻食之。”梦中问道士:“何者为胡麻?”道士言:“脂麻是也。”既而读《本草》,云:“胡麻,一名狗虱,一名方茎,黑者为巨胜。其油正可作食。”则胡麻之为脂麻,信矣。又云:“性与茯苓相宜。”于是始异斯梦,方将以其说食之,而子由赋茯苓以示余。乃作《服胡麻赋》以答之。世间人闻服脂麻以致神仙,必大笑。求胡麻而不可得,则取山苗野草之实以当之,此古所谓“道在迩而求诸远”者欤?其词曰:

我梦羽人,颀而长兮。惠而告我,药之良兮。乔松千尺,老不僵兮。流膏入土,龟蛇藏兮。得而食之,寿莫量兮。于此有草,众所尝兮。状如狗虱,其茎方兮。夜炊昼曝,久乃藏兮。茯苓为君,此其相兮。我兴发书,若合符兮。乃瀹乃蒸,甘且腴兮。补填骨髓,流发肤兮。是身如云,我何居兮。长生不死,道之余兮。神药如蓬,生尔庐兮。世人不信,空自劬兮。搜抉异物,出怪迂兮。槁死空山,固其所兮。至阳赫赫,发自坤兮。至险肃肃,跻于乾兮。寂然反照,珠在渊兮。沃之不灭,又不燔兮。长虹流电,光烛天兮。嗟此区区,何与于其间兮。譬之膏油,火之所传而已耶?

《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氵斥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尊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后赤壁赋》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

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翩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顾笑,予亦惊悟。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天庆观乳泉赋》

阴阳之相化,天一为水。六者其壮,而一者其稚也,夫物老死于坤,而萌芽于复。故水者,物之终始也。意水之在人寰也,如山川之蓄云,草木之含滋,漠然无形而为往来之气也。为气者水之生,而有形者其死也。死者咸而生者甘,甘者能往能来,而咸者一出而不复返,此阴阳之理也。吾何以知之?盖尝求之于身而得其说。凡水之在人者,为汗、为涕、为Д、为血、为溲、为矢、为涎、为沫,此数者,皆水之去人而外骛,然后肇形于有物,皆咸而不能返。故咸者九而甘者一。一者何也?唯华池之真液,下涌于舌底,而上流于牙颊,甘而不坏,白而不浊,宜古之仙者以是为金丹之祖,长生不死之药也。今夫水之在天地之间者,下则为江湖井泉,上则为雨露霜雪,皆同一味之甘,是以变化往来,有逝而无竭。故海洲之泉必甘,而海云之雨不咸者,如泾渭之不相乱,河济之不相涉也。若夫四海之水,与凡出盐之泉,皆天地之死气也。故能杀而不能生,能槁而不能浃也。岂不然哉?吾谪居儋耳,卜筑城南,邻于司命之宫,百井皆咸,而醪醴氵重乳,独发于宫中,给吾饮食酒茗之用,盖沛然而无穷。吾尝中夜而起,挈瓶而东。有落月之相随,无一人而我同。汲者未动,夜气方归。锵琼佩之落谷,滟玉池之生肥。吾三咽而遄返,惟守神之诃讥。却五味以谢六尘,悟一真而失百非。信飞仙之有药,中无主而何依。渺松乔之安在,犹想像于庶几。(某在海南作此赋,未尝示人,既渡海,亲写二本,一以示秦少游,一以示刘元忠。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二十一日。)

《洞庭春色赋(并引)》

.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春色,其犹子德麟得之以饷余,戏作赋曰:

吾闻橘中之乐,不减商山。岂霜余之不食,而四老人者游戏于其间?悟此世之泡幻,藏千里于一斑。举枣叶之有余,纳芥子其何艰。宜贤王之达观,寄逸想于人寰。袅袅兮春风,泛天宇兮清闲。吹洞庭之白浪,涨北渚之苍湾。携佳人而往游,勒雾鬓与风鬟。命黄头之千奴,卷震泽而与俱还。糅以二米之禾,藉以三脊之菅。忽云蒸而冰解,旋珠零而涕潸。翠勺银罂,紫络青纶。随属车之鸱夷,款木门之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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