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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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两位贵妃携风带雷的背影,顾全摸摸脑袋:这样看来,还是王妃这样的女主子让人侍候起来比较愉快,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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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儿,你身为太子多年,所培植出的竟都是老三人的人马,你当真令朕太失望了!”软香阁内,天熙帝一波咆哮歇去半个时辰后,老话重提。
傅涵,面色青红交错,憋唇未雨。兹被禁足在此,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堪此辱,于是,同禁在此的他,即成替罪羔羊。
但太子,何尝听得顺耳?
这一场惊变,内力诡谲激烈,外层却滑平如镜,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低估了三兄弟的力量!
父皇只知指摘,却不想,天子的势力又如何?当朝之上三中有二的官员尽数人方,当兵部尚书的大印调不动勤王之师,父皇做为一国之主,不该自省么?
当所有忠心护住之士在三日内尽数遭歼,当护卫天子的锦衣堂一夕倾覆,父皇除了恼怒,竟没有半点怜伤?
虽早知天子之位,以血染就,父皇的麻冷,却必然使人心寒。二皇子愚蠢,有一点却看得透彻,父皇选中自己为太子,只因两个字——“顺从”。
父皇精明一世,要得只是乘顺服从仰望膜拜,他从来不需要比他更精明的人执掌天下,他要天熙帝的光辉永载史册,他要后世儿孙永难企及……
通过此事,傅涵倏然明白,自己何以一击及溃——
伦心机,不及傅津;论谋断,不及傅洌。甚至一个小小少年傅澈,都能在事发之前,将自己遮掩得滴水不漏。相形之下,自己那些所谓八面玲珑韬光隐晦的手段,未免粗劣了。
“涵儿,朕的话你听到没有?你一声不响,可是在思虑如何反击?”
傅涵叹道:“父皇,您也好生调息一下罢。外面的侍卫尽是他们的人,这些话并不事宜。”
“没有的东西!”天熙帝劈头向儿子甩去一掌,掌声清脆可闻回响在这囚龙之地!“朕怎会生了你这等没用的儿子?你若有老三的一半智,老五的一半狠,也不至于到这等田地!”
傅涵柔柔酸麻面颊,苦笑道:“父皇,真若如此,儿臣就不会被你立为太子了,不是么?”
“你——”没想到这个向来乖从的儿子竟然亦有反击,天熙帝更是大怒勃然,“连你也敢忤逆朕么?都是一群不忠不孝的东西!自古乱臣贼子,势必遗臭万年,你也想步他们后尘么?”
傅涵摇头,“父皇,有父子的血脉在,量他们不会对您如何。还是坐下来,莫浪费力气了罢。”
“太子大哥讲得极是,父皇。”傅澈携笑步入,摆手,命身后侍从将酒肴置上桌案,“这几日忙着处理一些外事,难免疏忽了父皇的膳食,这些都是儿臣盯着御膳房做出来的,应该会合父皇和太子大哥的口味。”
言罢,忽接到室内两人复杂警惕的目光,当下了然噱道:“父皇,大皇兄,哪家尽管放心,澈儿再不才,也不能做弑父刎兄的恶事,这只是一顿饭而已,两位可放心食用。”
天熙帝隆目一瞪:“告诉朕,你们到底想将朕如何?”
好!傅澈直想喝彩:父皇这不论何时都能威仪凛然的气度,真乃王者之风也。“儿臣此来,是请父皇下一道谕旨。”
戒心提高:“什么谕旨?”
“传为给三皇子傅洌。”
双目暴眦:“……休想!”
傅澈摸摸鼻子,“当然,儿臣以考虑到您心情不好,会拒绝儿臣。既如此,儿臣一片孝心,就替父皇拟了如何?”
“你、你敢!这等犯上作乱、忤逆不孝、毁纳乱常、欺祖误国之事,你们也敢做!不怕天道罚汝,万劫不复!”天熙帝目似充血,五官欲焚,对于几日前,尚操之在己的事态演变至此,哪堪接受?
“父皇,您只管安享天年,做您的太上皇就好。儿臣告退。”傅澈行了礼,撤步旋身。
“回来,回来,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给朕回来!朕命你回来!……”天熙帝的咆吼,惊飞一树栖鸟,却唤不回六皇子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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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要见孝亲王,给本宫让开!”文定后率云阳公主、太子妃二人,立在纳碧堂前,凤颜肃持,沉沉叱喝。
自变起至今,纳碧堂已成三、五、六皇子在宫内的办公之所。百官朝见、将领调派、布防布控,尽在此部派签发,络绎。成鲜明对照的,那座天子寝所万清宫,却门前冷落,除去几个值守太监,竟成无人问津。
“本宫说了,本宫要见孝亲王,你们这些大胆奴才,还不给本宫闪至一旁!”
几个太监侍卫卑顺垂目,一语不发,身形却岿然不动。
啪!云阳踏出一步,抬手给近前太监掴了一记:“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的口谕都敢漠视,忘记了自己是谁家的奴才么?”
纳碧堂宫门忽启,傅家三兄弟齐齐亮身,立阶上俯下而望。
“云阳,他们能是谁家的奴才呢?除了傅家,难道还有别人?”傅家挑眉邪谑,“不知三位齐齐降临母妃的寝宫,有何指教?”
皇后凛然一笑:“若你们无意请本宫进门一叙,个本宫也不介意在此将话说得明白。”手指先上后下,面目神圣不可欺。“上有青天下有地,过路有神明,当着这全宫的奴才,你们告诉天下,告诉本宫,你们打算将你们的父皇也即你们的君主如何?”
“母后。”傅澈咧嘴乖笑道。“您未免言重了,如此一来,天地神明,都要惊动了不是?须知神明皆是明察秋毫,说不得脸父皇做过的事都能一笔一笔记录在册,如此,您究竟是欲帮父皇还是欲害父皇呢?”
第三十五章 传位之诏
上有青天下有地,中间路过有神明。
此话,出自自口,但当六皇子以一副纯乘之态反诘回时,皇后背际,有冷汗涔涔。若真有神灵,这座宫内的那个人能逃脱干净?
傅澈有感足蹬趿珠攀玉履的皇后立着未免辛苦,点头唤身侧太监,“给皇后娘娘搬把椅子来。”
若为尊严,皇后亦想撑身拒座,但脚底的钻痛委实难熬,立久怕更是显露弱态,遂傲然矮身,端持凤袖,沉声问:“你们到底将陛下如何了?”
“父皇乃天子,天下之子。自由海纳百川的度量,三省己身的虚怀。母后,你不知道罢,父皇已颁下两道诏书,昭告天下,一为罪己诏……”
“罪己诏?”文定后凤眉紧蹙,“不可能!”
“噫?”傅澈眨眸,“母后您认为父皇没有这等胸怀?”
“……自然不是!”皇后怎能说?
夫妻几十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权势在他,重于这世上所有。此下失权无势之处境,无疑是其所最不能面对之现实,矧且受制于己子?暴怒怕犹不及,怎可能以诏罪己?
“皇后娘娘,广义王所言属实。”出语佐证者,竟是左相杜昌晋。“臣等已然都亲眼恭阅过陛下的诏书了。”
文定后倏怔,闪目望去,满朝文武泰半在此?他们、他们……“尔等食君之禄,本该精忠为国,以死报君。不想却尽是趋炎附势、贪生怕死之徒,委实枉读圣人之书,枉作天子门生!”
“皇后娘娘。”刑部尚书面无愧色,吐字坚定,“臣五年前任巡街御史,因上谏了一份四皇子在花街柳巷争风殴人致死的折子,四皇子遭陛下一通训叱后,当夜差人闯进臣家,将臣打个半死,又将臣的家门毁之一炬,且掳了臣的爱女进王府去。若非臣到王府门前哭号时遇着了三皇子,臣女恐早不在人世。臣年过四十方得此一女,爱逾性命,救吾女者,吾必以命相报!”
大理寺主薄朗声道:“三载之前,臣尚是京城郊县的一小小县令,臣的亲弟开罪了梁国舅,被押进大理寺。臣求到 了国舅府,那位梁国舅要竟随臣前去的臣妻和臣之弟媳作陪一晚方能考虑。臣虽气,却不敢当场顶罪,出府后想带她二人逃去,不想国舅府派人追来。慌不择路中撞上三皇子的车马仪仗,臣一家四口的命这才算保住。此恩恩同再造,臣竭死以报!”
左相颔首:“至于圣上和太子的安危,娘娘们尽可放心,三位王爷仁慈心厚,不会有半点为难。”
文定后证然。原来这最不起眼的老三,藏得如此之深,运筹如此之久?陛下对老五忌惮防范,却疏忽了最该忌该防之人?
“几位大人此话差矣。”
太子妃上前一步,傲视群儒,“你们既读圣贤之书,当行圣贤之事。忠君体国,此为忠臣贤将不二法则,个人荣辱更是不能与君王安危、国之利益相提并论。莫说负尔等者非当今圣上,纵算如此,还有话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诸位大人以私人恩惠负圣上荣宠,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有人一声冷笑,乃礼部尚书。“太子妃,身为男儿,若不能护卫自家妻女,和谈报国安天下?吾等贫门苦读,十载寒暑,是为一展所长,荣耀门楣,却不是为了受气受冤来的!且臣有如今,全赖三皇子恩德,与皇上的荣宠毫无干联呢。”
“尔等好生无耻!”
不知何时,七、八两皇子已闻讯赶来,身后尚有十数皇系大臣铮铮相随。此叱所出,即是以铁骨闻名的正良老将军。老将军此下须发皆飞,环目圆睁:“贪生怕死倒也罢了,犹在此为己无耻之行强辩,实在是可笑之至!为人臣者,须顾大局,舍小义,你们这等行为,须知百年后史册留名,只落个遗臭万年!尔等后人亦必为尔等所为千古蒙羞!”
精彩,精彩。广仁王轻拍几掌,含笑眄去,“如此说来,各位大人此行是准备以死相谏了?”
“哼。”正良老将军身后有人发不屑冷嗤,“昔日王莽篡位,为逼压忠良,殿前设滚油热钁,尔等叛类有何名目,尽管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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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设滚油热钁?”广仁王美眸陡亮,“这个主意不坏哦。若想遗臭万年,这无疑是最迅捷的法子。”
言至此,眼角忽睨某两位华衣少年,“七皇弟、八皇弟,你们乃领头者,这锅设好了,两位皇弟是不是打算身先士卒,慷慨赴死呢?”
七、八两子不由自主皆退后一步,面色遽变……冒着滚油的热锅跳下去,会有哪般滋味?怎可能身先士卒?如何个慷慨赴死?
见堂堂天家皇子如此不济,云阳仰首站出,“无皇兄,为天昱,为父皇,云阳很乐意一试!”
云阳公主料得,这三人必然不敢。他们笼络群臣,靠的是恩惠,若在此当头,行那等已遭骂名千古的贱事,岂不自大耳光?何况是对一个娇弱女子出手?
“好,公主殿下好风骨!”有忠君之臣大赞,“不愧圣上骨血,不愧天家气派!公主殿下一弱女子尚有如此之铮铮不屈之骨,吾等男儿岂会芶存于世!”
“对!”忠臣众中即起响应之声。
傅澈笑眯双眸:“云阳姐姐,你要抛下项驸马独赴黄泉?项驸马岂不可怜?”
“驸马?”云阳眸儿大亮,“驸马他如今如何?你们没有伤他?没有杀他?”
“当然不会。”傅澈睁起无辜大眼,“他是咱们的亲戚,是云阳姐姐的驸马,咱们怎会做那等是?”
云阳喜极而泣:“我要见他,我想要见他!”
“怎么?”傅澈苦恼皱眉,“云阳姐姐不想慷慨赴死了么?”
“……我要见驸马!求你们,我要见驸马一面!”
傅洌向身后侍卫淡道:“带她去。”
适才,尚使得群情激昂的云阳公主,在众目睦睦下,探夫去也。
傅津再将两目锁向二位天家皇弟:“老七、老八,你们确定自己不想慷慨成仁,为国捐躯?”
两皇子齐堆笑颜,“五皇兄您开玩笑,小弟来此,也不过是……”
“小弟是听说诸人至此,唯恐宫内生了什么乱子,才赶来的,别无他意。三位皇兄都乃有勇有谋有智的大才,不管哪位做我天昱国君,于国于民都有天大好事,小弟定当赤胆事主,不起二心!”
“两位皇弟此话可差了。”傅澈摇首,“天子乃圣才,只当有一人适选。幸得父皇慧眼独具,颁下传位诏书。”
呃?他这话一出,不止皇后等人其愕,纵连傅津、傅洌以及群臣,亦惑然满面。
“广义王,您是说,皇上以颁下了传位诏书?”有臣子问。
广义王大颔其首,探手袖内,取一副色泽明黄、上缀祥云瑞鹤的绫锦圣谕,持在掌内高举过首:“众臣恭听圣诏。”
这笨蛋在搞什么?傅津目询兄长。
且听他的。傅洌目回。
二人皆随众人叩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尚德崇功,国之大,民之众,不敢有一时一日虚怠。然而岁月倥偬,朕年高体劳,为吾天昱万世基业,为吾万民子孙福祉,已不宜再踞帝位。朕之三子……”
这个笨蛋!傅洌切齿暗骂。
这个笨蛋,这一次倒做得漂亮嘛……傅津颔首称许。
“……恭谨温雅,敏思多才,忠君孝廉,爱民如子,深获朕意,亦利万民。今特诏,传位于三皇子孝亲王洌。钦此。”
傅澈尾音稍罄,已矮身跪地,高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顿时附声海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侍卫、太监亦高唱呼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