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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天龙八部(旧版)-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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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半个时辰,木婉清等得不耐烦起来,大声叫道:“段誉,段誉,干么不出来?”大厅上虽是站满了人,但人人屏息凝气,半句声也不出,木婉清突然大叫,谁都唬了一跳。高升泰笑道:“姑娘少安母躁,小王爷这就出来。”木婉清奇道:“什么小王爷?”高升泰道:“段公子是镇南王的世子,那不是小王爷么?”木婉清自言自语:“小王爷,小王爷!这书呆子像什么王爷?”
  只见内堂走出一名太监,说道:“皇上有旨:著善阐候、木婉清进见。”高升泰见那太监出来,早已恭恭敬敬的站立。木婉亲却仍是大刺刺的坐著,听那太监直呼己名,心中不喜,低声道:“站娘也不称一声,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得的么?”高升泰道:“木姑娘,咱们去叩见皇上。”木婉清虽是天不怕,地不怕,听说要去见皇帝,心头也有发毛,只得跟在高升泰之后,穿长廊,过庭院,只觉走不完的一间间屋子,终于来到一座花厅之外。那太监报道:“善阐候、木婉清朝见皇上、娘娘。”揭开了帘子。高升泰向木婉清使个眼色,走进花厅,向正中坐著的一男一女跪了下去。木婉清却不下跪,见那男人长须黄袍,相貌清俊,问道:“你是皇帝么?”
  这居中而坐的男子,正是大理国当今皇帝段正明,帝号称为保定帝。大理国于五代后晋天福二年建国,其先为武威郡人,始祖段俭魏,佐南诏大蒙国蒙氏为清平官,六传至段思平,官通海节度使,丁酉年得国称太祖神圣文武帝。十四传而到段正明身上,已历一百五十余年。是时北宋汴梁哲宗天子在位,年纪尚幼,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这位太皇太后任用名臣,废除苛政,百姓康乐,华夏绥安,是我国历代第一位英明仁厚的女王,史称“女中尧舜”。大理国僻处南疆,历代皇帝崇奉佛法,与宋朝向来不以兵戎相见。保定帝在位十一年,其时正当天佑年间,四境宁静,国泰民安。
  保定帝见木婉清不向自己跪拜,反而开口便问自己是否皇帝,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我便是皇帝了,你说大理城里好玩么?”木婉清道:“我一进城便来见你了,还没时光玩过。”保定帝微笑道:“明儿让誉儿带你到处走走,瞧瞧咱们大理的风光。”木婉清道:“很好,你陪咱们一起去吗?”她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在微笑。保定帝回视身旁的皇后,笑道:“皇后,这娃儿要咱们陪她,你说陪不陪?”皇后微笑未答,木婉清向她打量了几眼,道:“你是皇后娘娘吗?果然美丽。”保定帝呵呵大笑,说道:“誉儿,这位木姑娘天真诚朴,有趣得紧。”木婉清问道:“你为什么叫他誉儿?他常说的伯父,就是你了,是不是?他这次私逃出外,很怕你生气,你别打他了,好不好?”保定帝微笑道:“我本要重重打他五十记扳子,既是姑娘说情,那就饶过了,誉儿,你还不谢谢木姑娘。”
  段誉见木婉清逗得皇上高兴,心下甚喜,知道伯父性子随和,便向木婉清深深一揖,说道:“谢过木姑娘说情之恩。”木婉清还了一礼,低声道:“你伯父答应不打你,那我就放心了,谢倒是不用谢的。”她转头又向保定帝道:“我只道皇帝总是个很凶很可怕的人,那知道你………你很好!”保定帝除了幼年时曾得父皇、母后如此称赞之外,十余年来人人见他恭敬畏惧,从未有人赞他“你很好”三字。此刻见木婉清犹如浑金朴玉,全然不通世故人情,对她更增三分喜欢,向皇后道:“你有什么东西赏她?”皇后从左腕上褪下一只玉镯,递了过去,道:“赏了你吧。”木婉清接了过来,戴上自己手腕,嫣然一笑道:“谢谢你啦。下次我也去找一件好看的东西送给你。”
  皇后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忽听得西首数间屋外,屋顶上阁的一声响。皇后转向保定帝,笑这:“有人给你送礼物来啦。”一言甫毕,邻室的屋上又是阁的一响,木婉清心中一惊,知是敌人来袭,但那人轻功好极,落脚处轻如落叶,而且来得好快。但听得飕飕数声,几个人上了屋顶,抚仙钓徒凌千里的声音说道:“阁下深夜来到王府,意欲何为?”但听得一个金属相擦般的声音干笑道:“我找徒儿来啦!快叫我乖徒儿出来见我。”正是南海鳄神。木婉清心下暗惊,虽知王府中戒备森严,卫士如云,镇南王、瑶端仙子,以及渔樵耕读诸人个个均有极高的武功,但南海鳄神实在太厉害,如再得叶二娘、云中鹤,以及那个未曾露过面的“天下第一恶人”相助,四恶联手,倘要强掳段誉,只怕也是不易阻挡。
  只听得凌千里道:“阁下高徒是谁?这镇南王府之中,哪有阁下的徒儿?”突然间嗤的一声大响,半空中伸下一张大手,将花厅之门上悬著的帘子撕为两半,人影一晃,南海鳄神已站在厅中。他一对豆眼溜溜的一个滚转,已见到段誉,哈哈大笑,道:“老四说得不错,乖徒儿果然在此。快跟我去学功夫。”说著伸出鸡爪般的手来,抓向段誉肩头。
  镇南王听得南海鳄神一抓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知道厉害,生怕他伤了爱子,当即一掌拍去。两人手掌相碰,砰的一声,均感内力受震。南海鳄神心下暗惊,问道:“你是谁?我来带领我的徒儿,关你什么事?”镇南王微笑道:“在下段正淳,这人是我儿子,几时拜你为师了?”段誉笑道:“他硬要收我为徒,我说早已拜过帅父了,可是他偏偏不信。”南海鳄神瞧瞧段誉,又瞧瞧镇南王段正淳,说道:“老的武功很强,小的却是一点不会,我就是不信你们是爷儿俩。段正淳,就算他是你的儿子,可是你教武功的方法不对,你儿子太过脓包。可惜,嘿嘿,可惜。”段正淳道:“可惜什么?”
  南海鳄神道:“你儿子形相像我,乃是天地间极难得的学武材料,只须跟我学得十年,包他成为武林中一位青年高手。”段正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适才跟他对了一掌,已知此人极是了得,正待对答,段誉已抢著说道:“岳老三,你武功不行,不配做我师父,你回南海万鳄岛去再练二十年,再来跟人谈论武学。”南海鳄神大怒,喝道:“你这小子懂得什么?”段誉道:“我问你:‘风雷益。君子以见喜则迁,有过则改。’那是什么意思?”南海鳄神一呆,怒道:“哪有什么意思?胡说八道。”段誉道:“你连这几句最浅近的话也不懂,还谈什么武学?我再问你:‘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那又是什么意思?”保定帝、镇南王,以及守在屋上的朱丹臣等听到段誉引用《易经》中的话来戏弄南海鳄神,都是不禁好笑。木婉清虽也不懂段誉说些什么,但猜到多半是酸秀才在掉书包。
  南海鳄神一怔之见,只见各人脸上均有嘲笑之意,料想段誉说的多半不是好话,大吼一声,便要出掌相击。段正淳错了半步,拦在他与段誉之间。段誉笑道:“我说的都是武功歌诀,其中奥妙无穷,料你也不懂得。似你这等井底之蛙,居然想为人师,那不是笑歪了天下人的嘴巴?哈哈,我拜的师傅不是饱学宿儒,便是有德高僧,你啊,再学十年,也未必能拜我为师。”南海鳄神吼道:“你拜的师父是谁,叫他出来,露几手给我瞧瞧。”他这一吼声如雷,镇南王府数百间屋宇中前前后后都听见了,妇孺之辈无不骇然失色。
  段正淳见来者只是四恶中的一人,尽可拾掇得下,今日夫妇重会,不妨拿他来戏耍一番,以博夫人一粲,当下由得儿子信口胡说,也不出言阻止,段誉见父亲对己纵容,更是得意,道:“好,你有胆子便等在这里,我去请师父来,若是英雄好汉,可别逃走。”南海鳄神怒道:“我岳老三一生纵横江湖,怕过谁来?快去,快去。”段誉转身出房。南海鳄神在各人脸上逐一瞧去,虽在高手环伺之下,却也是泰若自然,毫无戒惧之意。只听得靴声橐橐,两个人走近房来。南海鳄神留神倾听,从脚步声中,知道来的两个人都是不会武功之辈,落步涩滞,拖泥带水,只听得段誉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岳老三这老家伙逃走了么?爹,你别让他逃走,我师父来啦。”南海鳄神吼道:“我逃什么?他*的,这小子就是惹我生气。”说话声中,段誉带了一人进来,众人一见,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见这人小帽长袍,两撇焦黄的鼠须,瞌著一双红眼睛,缩著头颈,形猫极是猥琐,瑶端仙子等认得乃是镇南王府中管帐老师的手下霍先生,这人整日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专爱和王府中的仆役赌博。这时带著七分酒意,胸前满是油腻,被段誉拖著手臂,畏畏缩缩的不敢进来。一进花厅,便向保定帝和皇后叩下头去。
  保定帝不认得霍先生是谁,说道:“罢了!”段誉挽住霍先生的手,向南海鳄神道:“岳老三,我诸位师尊之中,以这位师父武功最浅,你须先胜得了他,再找我另外的师父比武。”南海鳄神哇哇大叫,说道:“三招之内,我岳老二若不将他摔个稀烂,我拜你为师。”段誉眼光一亮,说道:“你这话是真是假?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若是不作数,那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南海鳄神哗哗大叫,道:“来,来,来!”
  段誉道:“倘若只比三招,那就不用我师父动手,我自己来接你三招也成。”南海鳄神听到云中鹤的传言,匆匆忙忙起来大理镇南王府。他一心只想擒段誉,要他作南海的一派传人,待得和段正淳对了一掌,心中始微微有惧意,觉得要在这许多高手之中擒走段誉,实在大是不易,这时听得段誉愿和自己动手,那是再好不过,一出手就可将他扣住,段正淳等武功再强,那时投鼠忌器,只好眼睁睁的让自己将段誉带走,便道:“好,你来接我三招,我不出内力,决不伤你便是。”段誉:“咱们言语说明在先,三招之内你若打我不过,那便如何?”南海鳄神哈哈大笑,他知道段誉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说三招,就是半招也接不住,便道:“三招之内我若打你不过,我就拜你为师。”段誉笑道:“这里大家都听见了,你赖不赖?”南海鳄神怒道:“岳老二说话,素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段誉道:“岳老三!”南海鳄神道:“岳老二!”段誉道:“岳老三!”南海鳄神道:“快来动手,啰里啰嗦的干什么?”段誉走上两步,和他相对而立。在厅中众人,自保定帝、皇后而下,人人都是看著段誉自幼长大,均知他好文厌武,从来没学过武功,这次保定帝和段正淳逼著他练武,他竟离家出走,别说和一流高手过招,就是寻常的卫士兵卒,他也决计不是对手。初时众人均知他是故意戏弄南海鳄神,但到后来说话僵了,竟逼得要和他真的放对。虽然南海鳄神一心想收他为徒,不致伤他性命,但这人性子凶野,说不定突然间狂性大发,段誉以金枝玉叶之体,如何轻易冒险?瑶端仙子爱子心切,首先出言搁阻:“誉儿莫要胡闹,这等山野匹夫,不必多加理会。”皇后也道:“善阐侯,你下令擒了这个狂徒。”善阐侯高升泰道:“臣高升泰接旨。”他转身喝道:“凌千里、董思归、萧笃诚、朱丹臣四人听令:娘娘有旨,擒了这个犯驾狂徒。”抚仙钓徒等四人一齐躬身道:“臣接旨。”
  南海鳄神眼见众人群起而攻,喝道:“你们大伙儿都来,老子也不伯。皇帝、皇后,你两个也上罢!”段誉双手急摇,道:“慢来,慢来,让我跟他比了三招再说。”保定帝素知这侄儿行事往往大出常人意料之外,说不定他暗中另有机谋,好在南海鳄神不会伤他性命,有自己两兄弟在旁照料,决无大碍,便道:“众人且住,让这狂徒领教一下大理国小王子的高招,也无不可。”凌千里等四人本要一拥而上,听得皇上有旨,一齐站定。只见保定帝微有笑容,神色宁定,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段誉说道:“岳老三,咱们把话说明在先,你在三招中打我不倒,就拜我为师,我虽做你师父,但你资质太笨,武功我是不教你的。你答不答应?”南海鳄神怒道:“谁要你教武功?你又会什么狗屁武功?”段誉道:“好,那你答应了。拜师之后,师尊之命,便不可有违,我要你做什么,你便须遵命而行,否则欺师灭祖,大犯武林中的公愤。你答不答应?”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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