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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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杨起应答,吴九道便将肩上的袋子扔到地上,笑道:“所有纷扰,皆由这金尾雉妖与那三眼魔君黎锦引起。”
虎王闻言,脸色陡然一变,讶然道:“你说黎锦?莫非是当年神魔大战之时,与三眼神君相战苦斗的那个三眼怪物不成?”见众人颔首称是,不觉沉声道:“此人不是已然被蚩尤八十一个兄弟迫害致死了么?如何重又复活,竟在此世依旧作恶?”
息斗哼道:“这却是后话,你且先叫那两只大蚂蚁乖乖掏出将身上的钥匙,将风流地宫中的男雄嫔妃一并清通神明、释放还家,以后再追究魔劫不迟。”见虎王甚是不解,便将六角塔下,地府洞宫的情景来历娓娓道来,只听得老妖怪瞠目结舌,一时动弹不得。
虎王好半日方才喟然一叹,一脚踢在袋上,怒声唾骂道:“你这无耻的雌妖,果真是胆大包天、要自弃性命不成?如何敢在我的清明庙堂之内,肆意行将这等卑鄙无耻、龌龊下贱之事?”袋中的金尾雉妖负痛不起,呻吟不已。
杨起与祁恬不禁面面相觑,暗道:“原来我二人先前下得地洞之时,便是息斗和尚与吴九道偷偷尾随其后,这等无声无息,偶尔闹出一些动静,却几乎唬吓了我们的一条魂魄。”
祁恬手指刮脸,朝着息斗和尚就是一番羞臊,撇嘴道:“我们既是小蝥贼,偷偷摸摸也属正常。只是你老人家号称佛门的大师高德,却如何也与我们一般。”
息斗和尚不以为然,怪眼一翻,哼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可见得阅历浅薄。一者佛门有云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僧人自然也是该时常往那地下洞穴走上一遭的。二者本大师有慈悲普渡之心,眼看着你们悄然潜入地道,我们心中牵挂,纵然不甚情愿,也要勉为其难地默默盯梢关怀才是。三者佛门又云之,‘万事皆空’,偷偷摸摸既是光明正大,光明正大也便是偷偷摸摸,有何羞惭可言?”
祁恬愕然一怔,呸道:“强词夺理,不羞不臊么?”侧身扭头,再也不去理他。息斗和尚哈哈大笑,道:“不羞不臊,不羞不臊。”解开袋子束缚,拎起两角轻轻提将甩荡,便听得扑哧一声,一只野鸡跌落了出来,正是那金尾雉妖的原形真身。祁恬疾步飞身,窜到它的跟前,伸手便拽下几根羽毛,又飘飘然回到杨起身边,嫣然一笑,道:“这驱药引算是到手了。”
虎王待金尾雉妖重又幻作人形,看它抖嗦颤动不已,不由怒从心起,上前一把将它揪起,喝道:“老夫看你虽是有些谄媚奉承,但以为不过过于机伶乖巧罢了,是以对你尚有体恤恩宠。何曾想到你狼子野心,却在我的六角塔下挖掘好大的一个洞穴,竟然四处搜捕合意男丁壮宠。有何恶毒的图谋?今日老老实实于本老爷说来,若是能有几分情理,或能饶你一条性命。”
金尾雉妖早已惊得魂飞魄散,磕头不止,极尽哀求之事,哭泣道:“老爷,这都怪贱妾耳根疲软,听从那叵侧魔女的一番唆掇所致,如今回想起来,险些害了大人的性命,实在是后悔无及。”
虎王眉头微蹙,正被金尾雉妖看在眼里,不敢再有怠慢,急道:“那魔女秦缨说道,‘姐姐暗地里建立这逍遥深宫,虽然可以快活得一时,但是终究不能长久平安。若是偶有疏漏,那四周八围被掳掠男妃的亲属,竟然突破姐姐的阻碍拦挡,见得你家的虎王侯爷倾诉委屈,那地洞口便再是隐秘,也经不起老爷盛怒之下喝令实施的层层盘查。
其时一旦追究责任,姐姐就是有九条、十条的性命,只怕也难以保全’。我受她恐吓,不禁大是惊惶,便询问解救之法。秦缨笑道‘姐姐休要担惊受怕,法子不是没有,只怕你太过仁义,不肯听从妹妹的良言相劝’。我道‘忠言必定逆耳,若是金玉进谏,我哪里会对妹妹的用心生疑起惑?’
秦缨道‘虎王年迈昏聩,最是重雄轻雌,若是继续占据这虎王庙的一等侯爷爵位,只会耽搁济济群妖的大好前程,永无出头之日,不见风头之时’。我惊道‘妹妹休要胡说,老爷德高望重,重才用贤,人人皆是夸赞不已’。只是那秦缨既然有心挑唆,又哪里肯听我的公道之词?”
众人却是不信,暗道:“你此刻只求活命,自然将自己说将得无比委屈,竭力要将一切的罪过悉数推却到三眼魔君及其属下身上了。”
金尾雉妖道:“秦缨冷哼一声,颇为不屑,森然道‘容妹妹胆大,便以姐姐今日之失魂落魄的不堪状况而言,你好歹也是丝毫不遑须眉的巾帼妖雌、敢与雄妖争锋夺锐的胆色红颜,本该在虎王山中得到适宜重用才是,倘若努力,想必建立不灭的功业、从此流芳百世、传唱千古也是易如反掌、唾手可得。可惜你却有生不逢时之苦、明珠暗投之憾,为何堪堪落入了无道……
虎王的辖制之中?偏偏至今依旧不能得志,始终还是百姓布衣,不过一个无官无阶的小妖末怪。如此种种不公,委实教人扼腕叹息,徒然感慨所谓的天道大义,不过是愚弄人心罢了’。
我虽然胆大,但也向来奉公守法、循规蹈矩,听她蓦然说出这等大逆之言,不禁极其骇然、张惶无措。秦缨又道‘我给姐姐一包毒药,送那虎王归西之后,这虎王山的一等候爵之位自然要被虎公子承袭。
此妖胆小怯懦,甚无主见,便是登上了富贵之位,还是不能够成就大器的。姐姐只要将它迷惑于掌心之中,不日便可被册封为一品的候爵夫人,以后只在幕后运筹帷幄,渐渐控制庙堂,岂非快哉?待时机成熟,再将虎公子废黜,自当一方女王,从此三界之中,九重天下,号令一出,莫敢不从’。我被她极力蛊惑,一时把持不得,便莫名答允了下来。”
虎王喟然一叹,道:“我那儿子倒是有些窝囊无力,此计正合弱点要害,果然狠毒。”
众人不敢怠慢,也不再理会那金尾雉妖的巧言辩驳,便要差人将它押入大牢之中。虎王面有难色,犹豫道:“我这大山的老幼妖精向来太平本份,那牢房废弃多年不用,早已改作库房之用。剩下的几处长久失修,依凭着它的一些妖法,只怕也关押不住。”
息斗和尚叹道:“你这老虎头儿养尊处优,果真是变得有些浑噩昏溃了。既然有心成为好当家,就该赏罚分明、黑白清晰觑辨才是。所谓刀枪剑戟孕清明、拳脚棍棒保安乐,你甘为宋襄公,却险些将性命丢失在金尾雉妖这楚敌手中。何不挑选一间上好的偏房权且暂用,外则请魔老头填压一道封咒,内则教它服下镇妖丸,自然无逃跑之虞。”
虎王张口结舌,笑道:“我一时理亏,反倒说将你不得了。”待一切安排妥当,从不嫌多与嫌不多手中接过钥匙,便将地府东西两宫的男色嫔妃一并释放。祁恬看息斗和尚颐指气使,心中颇觉有趣,对杨起低声笑道:“他出了风头,尽了兴致,竟然愈发喧扬嚣张了。”
黄松从笼中出来,又蹦又跳,活动一番筋骨之后,觉得浑身畅快欢愉,不禁喜道:“本以为还要大行放屁之道以求苟全自保,不想踌躇紧张得半日,这般轻易便出笼了。”
只是回头松解银瓶束缚之时,看着他腿上的森然妖链,那息斗和尚与吴九道俱是摇头不已,蹙眉咧嘴道:“你我的精华魔枪、日月禅杖虽是非同一般的兵家法器,但这两日却是疲劳困顿之期,脾性执拗起来,却也不能将这链子斫断。”
祁恬闻言大是惊愕,奇道:“这器物也能疲惫么?”息斗和尚哼道:“好无知的小丫头,仙宝魔器既有灵性,又有意识,自然也有精神抖擞、萎靡不振之状。”
祁恬鼻嗤一息,甚是不服不悦,便举目向吴九道看去,见他微微一怔,继而一呵了之,心中依旧是疑窦丛生、无从解答。息斗和尚嘻嘻一笑,招手讨要杨起的干莫小匕与她的玉月弓观看,拿捏把玩道:“可惜这匕首、短弓的威力稍稍嫌小,若是在上面的六角塔内、铸炼房中得到些许的升级铸造、威力再能强悍一些,依着二兵与此妖链相合相契的秉性,要救得银瓶脱难其实倒也不难。”
杨起、祁恬喜道:“如此说来,莫非它们也与前辈的宝器一般,不同凡响了。”息斗和尚与吴九道笑而不答,相视一眼,方才答道:“虽是凡品,却自出世之时起,早已非同一般!你们便是依着它们一路斗魔除鬼,人物皆有成长,不是心中早已知晓了么?”
虎王看似粗愧,心思却是极其敏慧之人,略一虑忖,已然体会得息斗和尚与吴九道的用意,不由笑道:“你二人的枪、杖既然无能为力,我的金刚如玉与其介于伯仲之间,自然也是束手无策的。不错,这法器本有灵性意识,何止振奋或是颓然,你们若是修为精深,尚能听见它的欢呼言谈之声。”
祁恬瞠目结舌,喃喃道:“果然如此奇妙?”虎王哈哈大笑,收起金钢如玉,道:“此刻它解救乌麒麟不得,正在喟然叹息,可惜你们偏偏听将不得。”稍事停顿,见息斗和尚抛将一个眼色过来,不禁忖道:“这猴子来得我家中作客,自己得了肆意胡闹的痛快不说,还要替别人索要好处,实在是惫懒的无赖。呵呵,不过成人之美也是一桩善事,助人为乐尚为一件功德。”
于是又道:“这六角塔上有个大盆早已荒废,倘若能够使用,便将两个娃娃的宝贝放入其中淬炼一番,种种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话音方落,却看吴九道从怀中掏出一片晶光璀璨的碎屑,抚须道:“此物虎王候可曾识得?虽然不能教那大盆从此枯树逢春,再现昔日无穷光芒,但想必急促间用它一用,淬炼匕弓该是不会太难。”
他掌心闪耀之物,正是是硕大的一块元气珠碎片。杨起看得仔细,不觉怦怦然心动不已,默然念道:“先前铁额将军为争夺青衣、率领先锋大队攻打红鼠长老的后院府邸之时,记得此物就被分散镶嵌于城墙砖缝之中,彼此间隔呼应,如天罗地网之状,以作防护抗御之用。虽然不过是些粉屑,但光如刀刃、影似枪尖,却也教蚁州庄的兵卒吃了不少的苦头。那元气珠是天地至宝,若是不成破碎,也不知该是何等光景?”
虎王喜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留下黄松依旧陪伴银瓶,引着众人回到六层塔上,挑着第三个右首的如锅大盆,与息斗和尚、吴九道口中念念有词一番,便将那元气珠的碎片投放了进去。稍时“余者皆来”大盆即有得变化,通体火红,既无柴禾引燃,又无焦油可烧,却能映照得满堂灿烂、悉数映山红色。
息斗和尚叫道:“好容易借得三味真火、浑沌气息,你们还不将兵器丢入,更待何时。”
杨起与祁恬见他面容严肃,不敢怠慢,慌忙摘下宝弓良匕投掷。便看盆中隐约一个火织烟编的人影跃然昭显,捞过干莫小匕,一手按在台火之上,一手执锤用力敲打。打过十八下,便听得铿锵一声,匕首金光一闪,转瞬即没。那火匠影工将其抛下,双手鼓掌不已,似乎欢快之极。不待众人惊呼,它又顺手提起玉月弓,如是一番无二的捶打,同样十八下,闻得弓弦嗡鸣弹拨,自是功成。
吴九道借着杨起的匕首,大喝一声,果真断开了束缚银瓶的那条妖链。黄松忖道:“我好歹与他同囚一笼,虽然人魔殊途,毕竟也算得上是一番难友的缘分。”拱手道:“链条清除,手脚再无羁绊,就能自由活动、依旧逍遥了,实在可喜可贺。”
银瓶苦笑道:“他二人正是寻我而来,这逍遥二字,实在是承受不起的。”言罢,一只胳膊正被息斗和尚捉住,叫道:“却看不出你有什么好的?竟然叫那女娃娃神迷痴情、不能自拔,整日里为这一头麒麟以泪洗面,叫人好不暴躁烦恼。”
吴九道颔首道:“不错,你是我魔山故乡的晚辈,因为这等渊源相系,我便是倚老卖老,自恃身份也该关照你才是。只是那钱烟敷日夜苦恼,便是能够按压住泪水,却依旧要时刻寻我二老倾诉衷肠,一丝丝的情愫吐露,一屑屑的幽怨渲染,我们的清静太平即便是精钢铁铸一般,也经不得这等鲸吞蚕食。”
银瓶脸色一变,冷然道:“你们如此说话,却待将我怎样?”用力便要挣脱息斗和尚的禁箍,摇三撼四,却哪里能够动弹得分毫。
息斗和尚呸道:“你那体内的封制此刻也不能轻易解除,也免得你气力恢复、翅膀硬了,便要想方设法地逃跑。”蓦然想起一念,不觉喜道:“费了好的周折方才偷得的宝贝,也不知能够称心如意地使用,正好借你一用,以观效验。”
一手执定银瓶,一手从怀中掏出条黑不溜丢的绳索,口中念念有词,喝道:“天涯遥遥,海角迢迢,绑缚万仙,洒脱无极。”便看绳索顿时卸去了邋遢暗淡的伪装,变得金光闪闪,风景大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