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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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4000人,能够继续作战的只有不到2000人;联军则损失了8000余人,其中战死者近3000,其余的都是因伤病而减员。来时有战马4万匹,除去饥寒冻毙和驮送伤员到后方的之外,军中实际还有战马两万匹,应该说,双方在这场要塞攻防战中损失都是巨大的,而这场残酷的战争到现在为止仍没有结束的迹象。
次日天明,在杨镐的坚持下,明军和朝鲜军再次对岛山倭城发起了攻击,连日来的强攻不克,已经使高策、许国威等前线将领对统帅的指挥能力和决心产生了动摇,所以拒绝用人海战术冲锋,而是以消耗敌有生力量为目标:先派鸟铳兵和弓箭手以散兵队形突至倭城前,然后大队人马轮番组织佯攻,引诱守军迎战并尽量地给予杀伤。
在明军进攻面前,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率领铁炮足轻们死战不退。浅野长政见战局暂时无忧,心中略定,拖着疲惫的脚步向本丸天守阁走去,往日挤满了士兵的营房和甬道,此时空荡荡的,他们大多已经战死,尸体堆在二丸干涸的蓄水池里。
听着外面火器激烈对射,长政完全不像刚围城时那样的紧张,他现在只想努力地爬到天守阁最高处,然后找张椅子坐下来,从窗口俯视在三丸城头坚守的儿子和老战友,或者身边再放上一把武士刀,虽然年纪大了无力杀敌,但是杀掉自己的勇气还是有的,真要到了城落的那一刻,就追随他们一起死去吧。
明军耐心而反复地进行着攻击,日军火力稍一减弱,山下的大队明军就会做出攻城状,日军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再进行肉搏战,所以只能用凶猛的铁炮火力进行阻击,对射了将近一个时辰,城头上守军死伤六七十名,活着的人伏在同伴尸体上继续作战。
关于战斗的艰苦情况,日军大将毛利秀元在晚年时撰写了一本回忆录,其中除了吹嘘自己当年奋不顾身救援加藤清正的功绩之外,也如实地记载道:据幸存的士兵讲,当时的蔚山城好像一座人间地狱,到了正月一日,守卫山城的日军已经没有一人能把话讲清楚了,人们之间的交流成了原始人般的嘶鸣……
尽管处在如此的困境中,但是日军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还是打退了联军当天的攻击。到黄昏时分,明军将领被日军的抵抗所迷惑,认为无法强攻取胜,所以在损失了数百人后,收队回营去了。
此时城上的铁炮足轻已经没有一个人能顺顺当当站起来,而且就算站起来了又能做什么呢?没有吃的,没有水,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没有吃的我们还可以挖草根,啃树皮,可是没有水,大家都会死光的!要是再下一场雨就好了啊。”浅野幸长舔着龟裂的嘴唇自语道。
加藤清正怔了半晌,喃喃道:“那么,就喝尿吧。”
“什么?”幸长惊愕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小腹,仿佛加藤清正随时会冲上来扒下他的裤子似的。加藤清正苦笑道:“幸长殿,现在这个时候,生存比尊严更重要,喝尿只是第一步,等到连尿也没有的时候,就该喝伤兵的血了,反正他们受了伤也活不了多久的。”说到这里,加藤清正脸上显出一丝凶狠的神情。
幸长打了个寒颤,忙道:“其实我很赞同清正殿的意见,喝尿没什么难为情的,都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嘛。”加藤清正严肃地点点头道:“我记得《三国志》中有句话,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武士呀!”
说着他从身边捡起一顶足轻用的锥形阵笠盔,走到墙边解开裤带,不一时便听见嘀答答的声音传来,城上的士兵们听了都以为是水声,兴奋地向这边聚拢,只见加藤清正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头盔,环顾众军片刻,然后仰脖将盔内的液体喝了下去!
士兵们都贪婪地望着他手里的头盔,却听清正说道:“我刚才喝的是尿,这玩意儿么,大家自己也有,如果要活命的话,就照我的样子去做吧!”
士兵们大惊,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嗨,幸长殿,你也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吧,其实只要快速地让尿通过咽喉,还是很解渴的呢。”加藤清正扬了扬手中的头盔,向幸长说道。
浅野幸长迟疑着,看着周围干渴的士兵,再看看如饮了甘露般的清正,终于鼓起勇气回应道:“加藤将军说得不错,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啦。”说罢摘下头盔,背过身去小解,然后硬着头皮仰脖将自己的尿喝了下去,一边喝一边强笑道:“不喝不知道,真是太好喝了。”
众军没水喝一两天了,身心正经受着痛苦的煎熬,这时见主将身先士卒地喝下尿水,当下再没有什么可犹豫的,纷纷跑到墙边用头盔接尿饮用,整个岛山城内臊味扑鼻。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解渴,士兵们必须勇敢地喝下自己的小便。
城内日军度日如年,在西生浦的加藤家部将们同样心急如焚,虽然天天来攻,怎奈明军炮火凶猛,远了用大炮轰,近了鸟铳、弓箭齐发,空自损兵折将,莫能近前。好在日军总大将小早川秀秋接到岛山倭城被围消息后,已经率釜山、顺天日军倾巢而出,水陆并进开往蔚山方向,这才心中稍安,更加紧了对联军的袭击。
这一日夜里,龙造寺又八正率西生浦船队在蓝江水面上徘徊,忽然看见从蔚山湾方向扬帆破浪,驶来一支庞大船队,双方一打旗语,龙造寺又八不禁哈哈大笑,向庄林隼人说道:“是毛利秀元将军引导小西将军的本队赶来了,这下主公有救啦!”西生浦倭船上顿时欢腾声一片。
约过了一刻钟,两支船队汇合在一处,并肩前行,龙造寺又八和庄林隼人乘小船上了小西行长的安宅座船,跪拜行长及秀元。小西行长在一大群武士簇拥下走到二人面前,双手抱肩微笑道:“你们连日和敌军作战,一定非常疲劳,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了,我自会和秀元殿商量进兵事宜的。”
龙造寺与庄林对望一眼,一齐叩头求道:“我家主公深陷重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请小西公火速发兵救援才是。”小西行长素来与加藤不睦,只是迫于秀秋的军令不得不来而已,此时他故作深沉道:“敌军数倍于我,若贸然接战,恐怕难以取胜,不如略等一等,后面岛津义弘将军的萨摩隼船队最多半日间就能到了,然后咱们集中兵力与敌人合战,岂不更添一分取胜的把握?”
龙造寺又八急得额头上渗出汗珠,却不敢再说,只是以眼神向毛利秀元示意求救,毛利秀元会意,干咳一声上前道:“小西公,您的主意的确非常高明,不过清正公和浅野父子坚守岛山城已经很多天了,粮草断绝,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早去解围的好。”
小西行长要看加藤清正的笑话,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这么快就去救他,可是毛利秀元开口了,他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道:“那么,还请加藤将军部下的两位勇士打个头阵吧,我军远来劳累,在后面跟随歇息一阵再说。”
龙造寺与庄林大喜,连连叩头表示感激之情,然后跪着倒行几步,起身下了安宅船,回到本船,指挥着西生浦船队沿江而上,其后是毛利秀元军的船队,再往后是小西行长率领的本队船只,三军共计安宅船17艘,关船80艘,小战船120艘。按理说日军此次来援的巨船过多,不宜在江中作战,但是这次安宅船和关船主要是作为运兵船使用,并不是用来作战的。
3日凌晨,日军船队借着夜色掩护,悄悄驶近岛山一带水域,安宅船和关船在远处押阵,50余只小战船运载着千余士兵,如离弦之箭冲向岸边。日军虽然来得隐秘,但毕竟船只众多,声势浩大,远远就被明军哨兵发现,急忙回报李如梅和卢继忠。二人不敢怠慢,星夜点齐兵马赴江边应战,此时日军已经和明军警戒部队交上火了,漆黑的江面刹时间被火铳和火箭的光亮映的通红。日军小战船有橹30支,两舷各15支,此时拼命攒划,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前进。
“摆赛将军,你领1000弓弩手沿江布阵,无论发现险情,只要向天发射火箭,我自会调兵去支援,总之切不可让倭兵抢滩上岸。”
“遵令!”摆赛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王问将军,你率1000步兵和车营炮队至渡口布阵,不准让敌人巨船接近一步。”
“是!”王问急急下去。
李如梅接着下令:“卢将军,你率800鸟铳兵、火铳兵和蹶张弩部队结成方阵,做为迎敌主力,我率本部2000骑兵在后列阵,若事态紧急,自会前来接应,可好?”
“交给我吧,倭贼若不靠岸便罢,若是敢上来,非让他尝尝我手中大刀的厉害不可!”卢继忠凶狠地说道。
这时麻贵接到告急,也从权栗帐下派出1000名朝鲜军赶来助战,李如梅甚喜,告诉随行的通译,引导朝鲜军排在自己骑兵部队旁边,作为全军的预备队。
两军隔着江岸互放铳炮,枪子横飞,箭矢漫射,间或有几艘小战船被明军炮火击中,顿时烈焰腾飞,好似在江心点起了一堆篝火,映亮了其他船只。船上的日军也用铁炮和大筒进行还击,但是船体随波浪上下颠簸,无法瞄准。饶是如此,岸上明军也有不少被流弹击中的,王问指挥着排在渡口的灭虏炮和虎蹲炮猛烈向江中轰击,不中则罢,只要击中了,日军小战船立时就会被炸得粉碎,沉入江底。
日船抵挡不住,只好绕开渡口攻击其他地段,激战了半个时辰,船队渐渐靠近滩头,小船无须渡口即可靠岸,武士和足轻们狂喊着跳下齐腰深的水里,把武器举在头顶向前冲;明军扑过来弯弓搭箭,猛射近在咫尺的敌人,不久江水尽赤,数不清的日军尸体随着潮水冲到岸边,身上插满了羽箭,仰面朝天,一起一伏的甚是骇人。
尽管如此,后续日军仍在不断发起冲击,双方离得近了,船上的足轻铁炮手火力得到发挥,也将明军弓箭手杀死杀伤一片。但是明军仗着人多势众,万箭齐发,这箭头上都是绑着引火之物的,射到船上马上腾起火苗,不多时便将整只船烧毁,做为前锋的日军龙造寺部损失惨重。
离岸二三里的江面上,大批日船静静泊列着,小西行长稳坐船头,手里端着一杯清酒,边喝边观看战斗进程,这时毛利秀元部将吉川广家乘小船赶到他的坐船下,大声禀道:“小西公,前方战事正紧,我家主公请求您率本队参战!”
小西行长手倚船弦俯视着他,嗯了一声道:“告诉你家将军,可先行加入战团,我的船队随后跟进!”吉川广家心知小西行长有意保存实力,让别人先去送死,油然大怒,但也只能忍气吞声,绝不敢出言顶撞,没奈何,转船头回去传令。毛利秀元一来仗着有小西行长在后壮胆,二来年轻气盛,不知道爱惜兵力,当下连声命令部下出战,成群的士兵手持铁炮刀矛,排成长队从关船下到小战船中,然后迎着死亡冲向前方。
杨镐和麻贵在古鹤山头的中军帐中听着江边铳炮声直响了两个时辰还不停歇,不由得颇感焦急,杨镐慌道:“不是说敌人大队自梁山来攻吗?怎么水面上打得如此激烈,看来绝非西生浦小股倭寇袭拢。”事已至此,麻贵很有些不耐烦了,口气生硬地说道:“我早说过请大人及早定夺,或撤兵或打援,不可坐待倭贼来攻,如今四面受敌,依我的看法,猛攻梁山和水上来援的都是敌人主力,我军兵力虽多,但是分布各处,若还不肯随机应变,恐怕难逃被个个击破之危。”
杨镐倒吸一口冷气,这时心中才有些后悔,但被麻贵抢白一番,又觉得脸上很挂不住,于是冷笑道:“麻将军所言未免夸大,就算倭贼大举来袭,难道凭着咱们三万多人的力量,还不能将其打退么?”
麻贵也不客气,回道:“杨大人,你也说过,一鼓作气,再鼓而衰,我军虽众,打了岛山倭城这么多天,士气早就磨光了,哪堪和倭贼生力军作战?再说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多人,除去分兵及战斗损失外,咱们手中只有二万来人,如果大人执意要和敌人硬拼,麻贵愿做个先锋,顶多大伙都拼死在这里好了!”
麻贵毕竟是领军多年的武将,若真是抛下官场中的顾忌,说起话来自有一番威严,神态昂扬,目光如电。杨镐一介书生,胆气哪能比得上他,不由得气馁,转而讪讪笑道:“麻将军不要说气话,您是一军之首,镐虽然佩服将军的胆略,可是怎好让将军亲自上阵搏杀。蔚山征战受挫,完全是天气恶劣、倭贼顽抗的缘故,并非你我指挥不当,且已经杀伤贼人甚众,若就此罢手亦是好事。还请将军顾全大局,想一条退敌的妥善法子才好,日后朝廷之上,免不得为将军请功。”
听他说得谦逊,麻贵胸中怨气略有些消了,思来想去,觉得不是和他怄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