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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夜行歌-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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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抬眼笑了笑,望着她换下那一壶冷茶。“多谢姑娘。”
  “都是江湖儿女,三公子何必客气。”女子大方应对,明眸毫无忌惮的打量。“敢问家父现下如何?”
  “姑娘是指……”
  “家父无量子。”
  “原来姑娘是无量道长的千金。”谢云书带上了三份惊讶,仿似顿悟。“令尊康健如昔,除了脾气稍大外一切均安。”
  “多谢公子告知,稍慰牵挂悬念之心。”女子盯着他的脸,忽尔一笑。“别再姑娘姑娘的,叫我湘兰即可。”
  谢云书微微一笑,“直呼闺名,恐怕不妥。”
  “何必拘泥于礼法,假使顺利,将来自是一家人。”
  “姑娘说的是。”接过她递来的香茗,执起碗盖拔了拔浮叶,男子的一举一动优雅从容,赏心悦目之极。
  湘兰望了好一会,美目流动,忽然问了句题外话。“三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婚配。”
  微呷了一口茶,谢云书淡笑。“近年事忙,尚未有暇顾及于此。”
  “以三公子的人品家世,想来江南无数女子倾慕,竟无一人能令公子动心?”不顾逾越分寸,她继道。“听说白家二小姐对公子一往情深?”
  “姑娘说笑了。”他不着痕迹的敷衍。“都是些无根之谣。”
  “江湖均言谢家极重门风,三公子谨身自持莫不正是为此?”
  “家父确实素来教导甚严。”指节轻叩椅背,神色仍是耐心有礼。
  女子泛起甜笑,衬着秋波宛转颇为俏美,推过一碟细点。
  “大师兄真慢,想是快好了,请三公子先尝尝衡山山的栗子糕。”
  “无妨,此等大事自是要细细商议,是在下来得突然了。”嘴里说得客气,男子微微支颐,目光已转到了窗外。
  “三公子品品看,这是新栗所制,异常甘美。”甜甜的笑意又深了些。
  他望了一眼,勉强取了一块咬下,目光一动,放下了残留的半块。
  “确实不错。”
  “既合口味公子不妨多吃一点。”女子抿了抿唇,眼神闪烁。
  “姑娘好意心领了,可惜我历来不爱甜食。”谢云书将碟子推了回去。
  “公子……不喜?太遗憾了,这是厨房特地为贵客所制……”娇颜现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谢云书瞥了她一眼,幽深的目光似看透了心底。“那真是抱歉,怎好拒绝这份心意。”话声一顿,他扬声唤道。“碧隼。”
  “在。”随侍的青年之一踏入等候命令。
  “这碟点心是专为我们所备,可惜我不喜甜的,却之不恭,你替我用了吧。”
  这命令相当古怪,青年眼露怪异之色,仍是依命而行。
  “是。”
  不等对方走近,女子仓惶起身,袖口带翻了茶盏,尽数泼在了糕点上。
  “哎呀,失礼了。”强抑住慌乱,娇声致歉。“这碟不能再用了,我马上去换一份。”一手端起瓷碟,女子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点心里有什么?”银鹄走进来,相当好奇。
  “春药。”男子摇了摇头,以茶漱口。
  默然片刻,碧隼合上了嘴。“她胆子真不小。”
  “脸皮也够厚。”银鹄点头感叹,这等正派江湖侠女……算是开了眼界。
  估摸是想借此攀上关系,一旦事成,最不济也能凭着谢家的暗助执掌衡山派,弄得好还可更进一步,家风严谨的谢家绝不会容许儿子出这等丑闻,背上始乱终弃之名。
  碧隼瞄了眼惑人心神的俊貌,这几年在江南对老大倾情示好的女子数不胜数,但如此大胆的还是头一位,愚蠢之外,实在是……勇气可嘉。
  “要不要告诉……”那个人真慢,不然哪有机会让人来这么一出。
  “算了,给衡山派留点颜面。”谢云书莞尔。“等他演完戏自然会过来,急什么。”
  没想到……竟是春药……
  能辨得出,全因多年前某人的一句话。
  “毒药就罢了,为什么连这……”哪个杀手会需要提防春药。
  “……凭你这种长相,还是多学学的好……”冰冷的声音薄嘲。“不想再被枭长老那种人欺辱戏弄,就给我仔细点……”
  那样久远的纠缠……俊颜忽然泛出笑意,目中漾起了清辉,丢开拭手的巾帕,他开始盘算下一个收服的目标。
  “劳三公子久候……”
  “不必多礼,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谢云书制止了对方的歉词。“其他人可安抚好了?”
  躬身而答的赫然是衡山派的暂代掌门。“均无异议,在我剖析利害后答应奉谢家为尊,但若是将来长老折返,怕……”
  “这点你不用担心。”谢云书自然洞悉未尽之意。“我既能让你坐上这个位子,便会助你剪除不应有的障碍,那些长老能回来的不多,或许过一阵衡山派该办件喜事。”
  “喜事?”
  “你与湘兰姑娘的喜事。”他淡笑一声,“无量长老一定会很高兴女儿做了掌门夫人。”
  对方眼神一亮。“可她……”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谢云书闲闲的点了一句,“我想你会有办法。”
  “公子说的是。”如能成功确是一条巩固地位的良方,凭着无量长老的地位声名,再不必顾忌诤议不驯的同门。“多承三公子暗助,在下感激不尽,有能用上一二之处当效犬马之劳。”
  谢云书没动,身后的银鹄捧上一卷画轴。
  “需要你襄助的暂时仅有一事。”平静的道出此行目的,“借用衡山派的势力,帮我寻一个人。”
  “找人?”这桩请托简单得令人诧异。
  “对,不管用什么方法,替我找到她,但要记得隐秘些。”男子的话音忽尔柔起来。
  “在下一定尽力,找到了立即给公子送过去。”约略看了一眼画卷,仿佛是名豆蔻少女,只要在附近的地界出现,必定轻而易举。
  碧隼闷咳了一声,被银鹄横了一眼。
  “用飞鸽传书知会即可,千万不要惊动。”谢云书微微笑了,指尖拂了拂画中人的发。
  “只要能找到她……你想衡山派怎样都行。”

  相思

  凤飞翩翩,四海求凰。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迦夜消失了整整四年,音讯全无。
  她隐去的十分彻底,没有任何线索能勘出蛛丝马迹,仿佛她的存在仅是出自臆想,无人提起,无人得见。
  胸中的愤怒愈发激狂,与爱念渴望交织在一起,说不清哪一种更多。追索而不得令他空虚焦燥,将全部精力投注于家族事务,用尽种种手段拓展力量,相较起过去隐然龙头掌控扬州,现在的谢家全面控制了南方,大大小小的反抗被或明或暗手段收伏,声威如日中天,甚至开始尝试渗入北方。
  尽管查出了迦夜的故国,监控着蜀中方家,用尽了一切方法探寻,仍是一无所获。
  夏初苑的荷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却找不到曾经栖住于此的那袭纤影,一切都与她离去时一般模样,他隔几日就会歇宿于此,家人都知道这个特殊的习惯,又不便多劝,唯有睁一眼闭一眼。
  银灯,画屏,蝴蝶鸢。
  对弈时剩下的半局棋,穿过的衣,握过的笔,挽过乌发的牙梳……
  还有她倚过的枕榻。
  她曾在榻上蜷入他怀中,细嫩的肌肤滑如丝缎。
  冰蚕褥上仿佛残留着她的气息,一闭眼就能看见柔白匀细的颈,清瘦优美的背,她曾在他身下细碎的呻吟,青涩的迎合,极尽欢愉的抵死缠绵。
  旖旎香艳的回忆令身心炙热如焚,迫得他时常起身用冷水浸脸。一别经年,渴慕更剧,等他捉住那个任性的人,一定会百倍索取,再不让她逃走。
  沸腾的思念总在夜里蔓延至极,恍惚中听见廊外传来女子的脚步,门缝里现出一张素颜。雪衣乌发,黑眸清冷,至床边对他盈盈一笑。
  他本能的扣住细腕,一个天旋地转,玲珑娇躯被压在了榻上。肌肤柔滑而细腻,软玉温香抱满怀,竟是再真实不过的存在。
  “迦夜?”他不敢置信的唤了一声。
  清丽的脸偏了偏,抿唇不答。
  日思夜想的人赫然在前,情欲再按捺不住,如灼烫的岩浆喷涌而出,激烈的亲吻着红唇秀项,手已扯开了素衣,迫不及待的探寻着曲线。
  女子驯顺的任他放纵,被狂热的爱抚窒得透不过气。
  似濒临渴死的人得了一勺水,他紧紧的捉住一路吻下去,品尝着香馥的女体,甜美的香气提醒了某些异样,放肆的唇突然僵在了胸前,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下来,良久,身体从火热转成了冰凉。
  放开情动的人,他替对方拉好凌乱的衣服,因欲望而迷乱的眼重又恢复了清明。
  “抱歉,是我无礼了。”心底被失望的痛苦啃啮,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冒犯了姑娘。”
  两年前,天山上的争斗尘埃落定,遥遥传来了讯息,千冥的死亡奠定了新一任教王的诞生,九微铁腕重整魔教,挟无上威权君临玉座。他立即请托九微搜寻西域,翻查迦夜的踪迹。
  九微几度寻索无果,却将烟容送到了扬州,其意不言自明。
  他哭笑不得,唯有将烟容暂时安置于客栈,以礼相待从未逾越。可今天……竟似着了魔,将她认作了迦夜。
  “公子说哪里话,是烟容不避廉耻自荐枕席,未想到……”她坐起来难堪的笑了笑,纤手微颤。“公子对雪使的一片深情……委实教烟容羡煞。”
  他苦笑了一下,默然无语。
  有人羡慕,也有人弃若敝屐,头也不回的飘然远去。
  “烟容本为蒲柳之身,能有三份肖似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公子若不嫌弃,甘愿侍奉左右及至雪使归来,绝不会有半份不该有的奢想。”
  话听着宛转平常,纤指不自觉的掐紧,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镇定。清眸中漾着盈盈欲滴的泪,益加楚楚怜人。
  他静静的看着清婉解意的人。眼前浮起一张淡漠无情的脸,隐约重叠了心绪……终究是不同的,他魂梦相系的那个人,从来不会落泪,更不懂屈情下意,软语温存相诉。
  “你是个好女人,值得珍视专注的呵护,而不是做别人的替身。”他垂下眼,有些愧疚。
  “烟容……自入清嘉阁,习惯了送往迎来。”柔婉的声音轻颤。“媚园佳人众多,烟容也非绝色,能独居一阁,全是因为这张脸有几分肖似雪使。”
  “往来无数,皆是拥着我……心里却想着她。”一滴清泪无声的滑落。“唯有公子不一样,虽然也是在我身上寻她的影子,却从未轻薄无行,以礼相敬,把烟容当成一个真正的人。”
  “此来江南是我心甘情愿,能得公子青眼暂慰寂缪,已是三生有幸。”她收起泪眼,绽开一个妩媚的笑。“烟容自知身份,绝无妄念,更不会令人为难,公子尽可放心。”
  深情的眼光让他无言以对。
  “你配得上更好的男人,而不是我。”他挥掉一瞬间的错觉,拒绝得很歉疚。“你们……确实相似,但你不是她……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了居所。
  跌跌撞撞的倚在床头泪如珠落,先是无声的啜泣,渐渐转成了恸哭。
  强颜欢笑的周旋往来,那些在伏在她身上肖想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让她厌恶之极又不得不敷衍,唯一倾心的一个,却连做替身的资格都不给。
  不知自己的容貌究竟是幸运,抑是恶梦。揽过铜镜泪眼模糊的望着镜中的脸,只觉哀凄无限。
  “三哥。”青岚瞟了瞟室外鬼头鬼脑的凑过来,仿佛有什么藏不住的话。
  他瞥了一眼,继续翻看着手下部属的节略,盘算着人员变迁调用。
  “说。”大方的拨给青岚一柱香时间。
  “昨天我偷听了大哥和爹的闲谈。”少年半夸耀的报告,不无得色。“很不容易的,你知道爹耳朵最灵。”
  “然后?”重点当然不是偷听。
  “他们谈了很多,认为最近谢家的势力扩张得太猛,担心与北方的君王府对上,毕竟彼此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无端冲突只会让旁人得利。”
  “嗯。”这一点他早在考虑,君王府踞守北方多年,树大根深撼之不易,但……
  “所以爹晚上可能会找你谈谈,劝你收敛一下。”
  “就这?”他不认为这点事情会让青岚如此鬼祟。
  “还有嘛……”青岚干笑了两声,边说边观察他的脸色。“大哥说你该娶妻了,他认为凤歌姐是个不错的人选。”
  写字的手偏了一笔,在纸上留下了重重一划,他沉声道。“爹怎么说。”
  “爹没多说,看起来也有这个意思。”
  父亲的耐心消磨怠尽了么?一股阴影袭上心头,隐约有些烦乱。
  “三哥,你打算怎么办。”好奇心促使青岚打破了禁忌,问起数年来家中无人触及的话题。“大哥说你再拖下去江湖中怕有非议,连宋大哥都娶了。”
  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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