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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夜行歌-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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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书愣了一下。“现在说这些太早。”
  “你不正在朝这个目标努力?”看对方回避的脸,宋羽觞很不满意。“少装了,你看她的眼神足以溺死人了,傻子才瞧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
  “你不在乎她永远这副模样?你们站一起虽然好看,可确实差别太大,再过十年恐怕会被当成父女。” 调笑的话里有几分正经,谢云书没作声。
  “还有子嗣也是问题,不是我说,她那副身量……一旦有孕八成会难产,到时候有什么万一……”
  “再说她的出身来历必定过不了世伯那一关,不然也不会请白家小姐来扬州,况且世伯到此刻都没见叶姑娘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
  “你还想了些什么?”
  “还有?”宋羽觞没听出冷意,真个又想了想。“你治不住她,她性子太刚性情又冷,不喜与人接近,极易得罪人,和这种女人在一起非常累。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兄弟一场我不想你日后难受,趁来得及你赶紧放弃,不然麻烦会……”
  “来不及了。”轻而冷的话打断了宋羽觞的滔滔不绝,一时错愕。
  “你说什么?”
  “来不及了,我想要的人只有她。” 谢云书回眸望了他一眼,平静如水。“你说的我都想过,也知道将来有多麻烦,但我控制不了,没办法放手。”
  “你说的对,她的性子刚硬执拗,从来不顾惜自己。又骄傲得要命,绝对不会踏进一个不欢迎她的地方,她不屑于进谢家的门,更不会委屈自己讨好别人,若真逼到极处,她宁可狠心割舍……”说着他笑了笑,叹息又无奈,眼神却带着疼爱。“像她那样的女人,再不会有第二个。”
  “听起来一点也不值得你倾心。” 宋羽觞看他的表情,心知说服不了,不甘心的嘀咕。
  “你不会懂。”提起那个人,谢云书的神色极温柔。“不是这样的性情,她不可能在天山活下来,更不可能护佑我让我活着回江南,那些骄傲坚定是支持她撑下来的根本。到了这里却……”
  “就像一柄绝世神兵,作战的时候爱其锋利,日常又嫌太过刺手,你们只见她不合时宜的格格不入,却不懂她是在何种环境下生存至今。”
  “你怎么把她说得这么好,简直被蛊惑了一样。”听着朋友袒露心曲,宋羽觞微微动容,嘴上仍是不服。
  “听说她出身魔教,你们就认定她是用了什么秘术邪法迷惑了我。”谢云书苦笑了一下。“我倒真希望是这样,至少还表示她对我存了心思……”
  “你说她对你无意?怎么可能,四翼说你们在天山就有情份了,而且她只在你面前才会笑,也不是说她平时不笑,而是……” 宋羽觞抓了抓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她是喜欢的。”谢云书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禁莞尔。“只是比起和我在一起的种种麻烦,她宁愿舍弃。”
  “那就证明她不够喜欢。” 宋羽觞终于理直气壮。
  “她不想我后悔。”谢云书微一迟疑。“或者说,她认为我终有一天会后悔。”
  “光想会遇上的难题,我也觉得你肯定后悔。” 宋羽觞默然片刻,低声劝道。“还是换一个吧。”
  “你以为喜欢上她之后,还能看得进别人么?”他没生气,平平的反问。
  “对,其他都成了凡铁。”宋羽觞没好气的伸臂勒紧了他。“算了,我知道是废话。既然执意如此,我祝你好运。”
  “多谢,我的确需要这个。”看朋友装模作样的仰天长叹,谢云书好笑的捶了一拳,“走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
  提起酒宋羽觞马上来了精神。
  “要伯母手酿的醉花荫,至少埋了七年的那种。”谢夫人私酿的春酒是扬州一绝,可惜因着身体欠佳,每年所制极少,连谢家自己人都视若珍品,轻易舍不得品尝。
  谢云书斜了一眼,“你想得美。”
  “五年的也行。”
  “做梦。”肩一震抖下了对方的手,又迅速被亲热的攀上。
  “三年的吧,你我兄弟情份最低限度也该值这个。”宋羽觞涎着脸要求。
  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谢云书只回了一个字。
  “滚。”

  纸鸢

  二十天后是谢家龙头谢震川的六十寿辰。执江南武林道多年,威名赫赫倍受尊崇,又逢整寿,想从简都不可能。远道祝贺的宾客陆续登门,平静有序的谢府开始热闹忙碌起来。所有客房被整饰一新,随时准备迎接远客下榻,门人弟子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务必令一切尽善尽美。
  有些宾客携妻眷同行,自然由谢夫人出面款待,连日下来颇感疲累,谢震川心疼爱妻,命令儿子媳妇从旁协助,尽量避免过于操劳。致使谢云书整日忙于家中琐事无暇他顾,每每在深夜才有机会去一趟夏初苑。
  出于某种刻意安排,白凤歌被谢父借长媳之口请托协助,且时常安排与谢云书一同出面待客,数日下来已被默认为一对。
  当年谢白两家的遗憾人尽皆知,也有传闻说谢三公子重现后行径古怪,与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出双入对,及至这位稚龄弱女令南郡王世子重挫,种种绘纭更是招人垂目。白家疗伤之际闭门谢客,又在谢云书请托下守口如瓶,低调隐秘的应对勾起无数猜议,不少人均有一睹好奇之心。
  此来唯见谢白二人协力款客,均以为传闻有误,两家必择日再结姻亲之好。贺客乐见其成,两人接连遇到善意的笑语垂询,久而久之,谢云书也没了解释的耐性。
  这场热闹中最高兴的大概是青岚,禁足三年不得外出,对活泼好动的青岚来说最为难受,远胜杖责之痛。眼下诸多前辈携子到访,无异于多了玩伴。除了在长辈面前恭敬聆训装乖,其余多是和同龄人一起厮混,日子充满了乐趣。
  那位令父亲另眼相看的玉隋却在寿诞临近之际托词搬出了谢府,入住谢家在扬州暗业之一,指名要住春泽苑。李叔来报时他心下暗疑,春泽苑紧邻夏初苑,这位玉公子选的……仅是巧合?授意李叔寻了个借口,延客入住秋芙苑,远离了迦夜的居所。尽管明知迦夜有自保之力,他还是暗地里加强了戒备,着人监看玉隋一行出入。
  他很累,有时疲累在见到迦夜之后消失,有时则更甚。只要不谈及将来,不诱她承诺,不窥探她的过去就会融洽无事。可少了这些,即使拥着她心里仍然空落,总担心不知何时就会转身而去。恐惧失去的感觉一再侵袭,明知不该,还是逼得迦夜越来越焦燥,他也日渐阴郁。
  细心的母亲首先发现了爱子的异常。
  “书儿最近精神不大好呢。”略带忧虑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母亲永远有最敏锐的直觉观察。
  “没,只是有点累。”他挤出一个微笑,“娘有空去小睡片刻,这里交给我和二哥就好。”令人疲倦的事务一桩接一桩,他的心确实在烦燥,却不愿让母亲担忧。
  “书儿不是被这些琐事影响的人。”谢夫人并不那么容易哄骗。细思了片刻,一语道破。“因为叶姑娘?”
  他已倦于掩饰,就只能沉默。
  谢夫人了然的笑笑,眼神慈爱。“别太担心你爹,虽然他不赞成,时间久了未必会那么固执。我知道叶姑娘是个好女孩。”拍了拍他的手背出言安抚。“虽说她身有痼疾,但有景泽在,谢家又有这个能力,慢慢调养也就是了。只要你喜欢,门当户对什么的娘不讲究。”
  “爹不会答应的。”他心下清楚。父亲对他期许甚高,绝不会容许他娶一个出身不名誉的妻子,怎么看迦夜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三少夫人人选。
  迦夜……也知道。
  所以想都没想过踏入谢家,她不愿自己的骄傲有半分折损。
  “娘,如果我离开谢家……”
  话一出口,谢夫人的脸立刻白了,嘴唇微微发颤,半晌才能说出话来。
  “娘老了,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在身边,不想再担惊受怕的惦记……”伤心的神态让他愧疚得恨不得捡起话吞回去。谢夫人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你和叶姑娘的事慢慢来,娘尽量说服你爹,做儿女的不要为一点小事和爹娘呕气,轻易说离家,好不好。”
  他除了点头,再道不出半个字。
  “这次你爹大寿,你把叶姑娘也带来坐坐,让娘好好跟她谈谈。有些话你不便跟她说,由娘来可好?我看她聪慧有礼,必定是明事理的。”
  事理……迦夜当然懂。
  就是因为太清醒,才对许多事洞若观火,从不幻想。
  她睡觉总是蜷着,纵然在怀里也是背对,稍稍一动就会醒来,时刻都在防卫,心像密密层层的锁。唯一的方法或许是用时间来融化。
  他有这样的耐心,可时间呢?
  “三哥。”
  青岚精神十足,笑嘻嘻的跑近。身后同龄的一位少年也随之走近,清秀斯文的眉眼让人顿生好感。
  “这位是?”
  “这是洛阳沈家来贺的沈淮扬,沈世伯的二公子。”少年的气质干净明朗,略带书卷气,若不是腰悬长剑,很难让人联想起同为中原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
  “谢世兄。”恭敬下藏着好奇,显然对失踪七年复还的传说主角有浓厚的兴趣。
  “沈公子远道来贺请务必随意,不周之处只管告诉舍弟。”
  “多谢世兄,我与青岚一见投契,再随便不过。”两个少年年龄相近,家世相当,几日间已成了好友。他微微一笑,想起当年与宋羽觞初见,大抵也是相似的情景,这种人情酬酢,自是未出江湖的世家少年结识阅历的最佳场合。
  寒喧了几句他便待离开,青岚拉着不放,鬼鬼祟祟的凑近。
  “三哥是不是要去找叶姑娘?”
  他没说话,揪住弟弟的耳朵用力一拧,青岚立刻眦牙咧嘴的叫起来。“三哥我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哎呀呀……轻点。”
  谢云书这才满意的松手,青岚马上跳开几步。
  “我绝不告诉爹娘你经常夜里出去,更不会说你每次天快亮了才回来。”
  他眯了眯眼,青岚又退了两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你想要什么。”
  “求三哥帮我说说情,免了我这些日子的训修,延至爹寿宴之后可好。”
  “家里的规矩你也知道,没这么容易。”
  “所以才求三哥。”青岚无赖的眨眼,“你劝爹一定会答应的,三哥怎么忍心自己一个人快活。”
  他一时啼笑皆非。
  “你若能守密,我找机会帮你问问。”
  “三哥放心,我一定死守,就算爹揍我也不说。”青岚大喜,立时大义凛然的承诺,颇有一言九鼎的气概。
  只是没走出多远,耳际就听见两个少年的嘀咕。
  “你拿什么要挟谢世兄?”
  “你不知道,我三哥喜欢上了一个人,每天溜出去夜会,迷得要死……”
  “不是白家的二小姐?”
  “当然不是,我告诉你……”
  “青岚!”
  喝声惊得青岚一跳,随即回过头谄笑。
  “三哥走好,我……什么也没说……嘿嘿……”
  一面尴尬的笑,一面拖着沈淮扬一溜烟的跑远,心虚显而易见。
  今夜出来比往日略早,迦夜尚未入睡。
  摊了一床的竹枝棉纸,皱着眉头摸索拼缀,跳动的烛火下自有一番清婉的丽色。
  “想做什么?”见她苦恼得头发散落了也不知道,他不禁爱怜的轻笑,替她用丝绦松松的挽起。
  “上次那个蝴蝶纸鸢,我瞧着挺容易的,怎么总糊不起来。”比了比手中的蔑条很是疑惑,“好像不太对。”
  他细看顿时失笑。“你把蔑条劈得太细了,这样的纸鸢不用上天就散了,何况鸢形也不对。”拾过一旁的竹枝重新破开,幼时常与大哥二哥玩闹,也曾自制纸鸢,做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他一步步做得很细,尽量精致。破出竹篾,搭上骨架,糊上棉纸,翻覆之间,一个漂亮的纸鸢呈现在眼前。迦夜伸指摸了摸,“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拿至书案上研墨调色,几笔轻描淡抹,又换色勾了勾,立时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斑阑得似乎能随时翩翩飞舞。
  迦夜拿过去对着灯看了看,渐渐浮起稚气的笑,无比单纯的欣喜。甚至在屋里试着引了引棉线,蝴蝶鸢随着她的牵引时而跳跃,像一个容易取悦的天真孩童。
  “你真厉害,一下就做好了。”她高兴的脸微红,犹如绯色的轻霞。鲜少见她如此欢欣,连带他也心情极好。
  “你喜欢?”
  “嗯。”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倒下来举着看,又翻过身铺在床上研究,兴致勃勃。
  “为什么突然想做纸鸢?这季节怕是没什么风了。”
  “不放也没关系,只是想要一个。”纤指顺着蝴蝶的翅纹移动,“我以前也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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