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神慧(下)-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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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声说:“没有什么事情。我……想你了。在宫里,人多眼杂。这里就好,我是阿福,你是我的金鱼哥哥。”
他摸着我的肩膀,抱住了我。轻声说:“十三年了……”
“什么……”我问道。
“上次你陪着我过生日,是十三年以前。”他亲昵地吻着我的头发。
然后,他喃喃说:“到了晚上,韦娘来叫你回东宫睡觉去。可你不肯,还哭了。你说,以后要陪着我静坐到子时。那么我们两个在一起,最难过的一天就熬过了。还记得吗?”
我没有回答。我记得,但我……
他含着笑:“你不记得了吗?我不怪你,你那时还是小孩子呢。后来,有十二个这样的夜晚,我都是独自坐到子时。我刚才是故意让风熄灭烛火的。这样,我才可以有些做梦的余地。但今天,你果真在我的身边了,我也就不需要黑暗了。”
我贴着他,心悸,在他的灼热怀抱里好像好了许多。原来还有些气急,此时,心跳平稳许多,仿佛我是在摇篮里一样安全。
“那个小鸥,我不喜欢她。”放松以后,我告诉鉴容。
鉴容笑了:“她是孩子脾气啊。”
“就是你纵容,她才敢放肆。”我不快地说。此时,两个人那么靠近,也不需要伪装或戒备什么了。
鉴容回答:“我是纵着她……因为,她有点像……你。”
我抬起头,瞪着他。他的嘴角扬起了:“可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永远不可能去爱她。”
我们依偎着,时间过得很快,午夜到来的时候,我都懒得动了。他推推我,苦笑:“阿福,困了吗?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老犯困呢?”
我也不答话,就听到心跳的声音。我摸着他的下巴:“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陪着你坐到午夜。就我们两个,在一起。”
他捧着我的脸,开始吻我,顾忌着我的病,也没有特别放纵。那种吻,甜蜜温暖,好像每个温馨传说的结局。可惜,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怪声。
他扭开脸,笑了:“傻阿福,你没有吃饭吗?”
“我吃不下。你不也是没有吃。”我说。
“我是男人啊。你从小就是饿不起的。”他还在笑,眼里却水汽蒙蒙的。说着,他站起来,从书架边拿出一盒点心,又自己从壶里倒了杯茶给我:“吃吧。饿坏了。病就更好不透了。”
我也不推让,吃起来,又示意他也吃,他就不客气地和我分吃起来。吃完后,我想唤齐洁来。他拦住我:“太晚了。别回去吧。”
我迟疑地说:“现在不回去,明天早上进宫,很麻烦。”
他哑然失笑:“你还病着呢。我拿你怎么样?”
我的脸登时一热,急着辩解:“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逗你呢。”他笑嘻嘻的,烛火下顾盼神飞。深黑的眸子反射出一种近似妖娆的翠色,别有风流。
我不声响了。就任着他拉着我进入了书房后面的内室。床很窄小。我和衣躺下。心跳得厉害,可我肯定,不是因为犯了心悸。心悸的时候,是觉得无助软弱。可如今,心跳是蓬勃的。我合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室内一片黑暗。华鉴容也没有脱衣服,他上了床,小心翼翼的侧身,把我揽入怀中。
过了许久,他的身体还是滚烫的,隔阂着衣衫仍旧可以感觉。我不习惯,动了动。他却把我抱得更紧。
幽暗中,他用耳语的声音说:“不管以后如何,今夜,你是我的人呢。”
他的这句话反反复复得在我心里跳荡。直到第二日凌晨前我赶回皇宫,我还象中了蛊惑一样回想着这一句话。齐洁呢,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但我进入东宫,情况就不同了。我更衣净面的时候,韦娘走了过来,一脸严肃。我扫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古怪。服侍我进了些粥,喝了药,齐洁带着几个宫女先退下。
这一日是官员们的休沐日。我昨夜也没有睡好。身上乏力,连打呵欠。于是我就打算回到暖阁去补一觉。
韦娘跟在我后面,进了暖阁。她忽然跪下了:“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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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残阳惊变
我注视着韦娘,看到她额头上的皱纹。她的嘴唇紧闭着,如青春时代一样饱满而美丽。但是在嘴角的两边,有着不和谐的细纹,执拗的上挑。
“阿姆是要说我在鉴容私邸过夜的事吗?”我问。暖阁外的一株梅花还在含苞。但室内,花瓶里的插花都妖光四逸。
韦娘语音婉转的说:“陛下究竟预备如何呢?留宿臣邸,一次两次,即使不合宫规,对于陛下,也没有人敢于说什么。只你和华鉴容到底是打算怎么样呢?你们两个孩子;好好坏坏,看了那么些年,连我都烦了。我为陛下考虑,也心向鉴容。昨天陛下一夜未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先帝爷应了我的请求,大家岂不是都好?”
我没有料到她说这个,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摸透她的话。反笑了:“今日又怎么了?”
她垂下眼:“今日互相折磨,年轻人觉得很好玩吗?先前的几位女皇都有内宠,那几位以才貌应选入宫,侍奉女皇。有几个在我朝历史上赫赫有名。因为处理的光明正大。当时没有人认为不好。可陛下与太尉,混水摸鱼一般,不要说外人看不分明,连我也有点糊涂了。流言正应迷雾而生。”
我张了张嘴,没有作声。
韦娘又说:“选择了新人,并不等于忘怀旧人。旧人已去,如果陛下你不能象过去的几个女皇一样自如的广纳宠臣,那么对那个担负所有的唯一,就应该公平。”
我颓唐的坐了下来,嘟着嘴:“我对鉴容,是不好吗?阿姆觉得我待他不公平吗?我也想过和别人亲近,但是周远薰等人,虽然美貌,却和我不能有灵魂的交流。静之,与我可谓知音,但无论我或者他,都不会有迈一步的杂念吧。何况,他是北国人。鉴容是我的唯一,我只有他可以选择。我选择他,也就不会后悔。公平,是相对的。十只手指,自然有长短,但哪个手指不连心?”
韦娘叹道:“你也为难。不过作为你的奶娘,总是希望你快乐一些。而且是长久的快乐。抓住现在的时光,不要象我,心境先于生命老去。”
我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了,阿姆。我会对他更好一些。虽然我习惯人家对我好,不懂得如何对人家好。但是为了他,我还是愿意去试的。”我靠在锦绣的枕头上,舒服的吐了口气:“我以为你要和我说大道理。还好阿姆没有说,害我白白紧张。”
韦娘一愣说:“说教,多了无益。虽然你是我奶大的孩子。但我也不能过分。”
我眯着眼睛,调皮的说:“阿姆你有没有瞒着我的事情?”
她似乎笑了,调侃着问我:“多呢,你想知道哪一件?”
我咯咯笑:“既然那么多,我又不是神仙,何从问起?”我的眼睛转向窗外嶙峋的瘦梅。背对着韦娘,说道:“不过,我总会知道的。”
到了那株梅花盛开的日子,我的病也逐渐好转起来。竹珈的学业进展神速。二月底的一天下午,我在御花园散步。就听到远处两根笛子合奏的声音。
雨余气清,池南池北,绿草如碧,殿前殿后,红花似锦。我远远看去,太子的宫娥们手持红鸾的宝扇,立在沉香庭外。吹笛的人,是鉴容与竹珈。华鉴容背对着我,他的笛声仿佛采撷了春天欣欣向荣的精华,明亮而动人。竹珈带着笑,看着华鉴容,跟着他合音。手里是一根很小的玉笛,这是华鉴容送给他的。竹珈兴致勃勃地吹奏,偶尔也有几个不和谐的音符。但他毫不赧然。一曲吹罢,华鉴容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就半闭起凤眼,眼帘下方有着淡淡的阴影。
“太子真是明秀如图画。”齐洁说。我愉快地点头,看到我们站立的蔷薇花架下,跪着竹珈的乳母阿松。我说:“你在这里?为什么要离太子和太尉那么远。”
她一笑,因为如今她胖了,笑起来真是很有丰韵:“奴婢是觉得,太子和太尉在一起相处,奴婢站在边上,有些多余。”
齐洁比我们年长,但听了,立刻抿嘴笑了。我也笑起来:“阿松啊。难道你到了今天,见了太尉还要害臊?你都是母亲了,京兆尹的夫人。我素来晓得你心直,没有想到还那么有趣。”
阿松红了脸,看我们都笑。她倒严肃起来,微昂着脖子:“不是的。是因为,看着太尉大人,看着太子,奴婢想到许多从前的事情来。”她顿了顿:“听到笛子音调优美,有时,就忍不住泪。”
我忽然止住笑,有些理解她的心情了。阿松,我,都是宫中多年。比起那些十六七岁的随驾宫娥,自然会多些感触。我又望了一眼竹珈和鉴容,也打消了走过去的念头。拉起阿松的手,我说:“松娘,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喜欢你吗?”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唤我:“陛下……”
我拍拍她:“你对人,是有长性的呢。对我,对太尉,对竹珈。多好。”我看着蔷薇花的影子印在我童年的侍女脸上。拔下我头上的一根金雀簪子。插到了她的头发上。
我回东宫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赵静之。柳丝袅娜,他安静的坐在树下廊边,似乎在观看什么。听到响动,他连忙站起来行礼。
“静之,你看什么呢?”
他笑了:“我在看东宫的白鹤跳舞。”我睁大眼睛,诧异的说:“离那么远?怎么看得清楚。”
他闲散的眯了眯眼:“也许闲情抛却久了吧。在这午后的阳光中,我觉得简单的线条里,就是一个人生。我看东西,都不喜欢离得太近。大概看不分明,就是美的秘诀。”
我摇头叹道:“赵先生说话,太像隐士,哲理虽深,人们却参不透。”
他呵呵笑着:“陛下,恐怕有一天,我会玷污了隐士那么雅的称呼呢。至于哲理,不敢当。生死,若当成学问来讨论,太沉重了。不适合我这样的。”
我点头。
他记起来什么似的:“我倒觉得远薰很喜欢讨论答案呢。他的样子,和那只东宫白鹤差不多少,但是,他的心里,烦恼还是很多的吧。”
我不答话。赵静之说:“陛下,我是来送这个的。”他从怀里拿出来一本书。我一看,是一本曲谱。
“这是什么曲谱,怎么没有名字?”
“是我在南朝编写的民歌,还没有取名,陛下可以翻翻,这些歌词,是陛下子民的心声呢。”
“这个,太新鲜了。谢谢你,静之。”我欣然接受,赵静之少年时候,父皇曾说他,看上去喜气。到了这个春天,看到他的笑涡,眸子的快乐,真是那么可喜。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如他那样怡然,也许春天会长久些。
赵静之翩然离去,已经接近黄昏。我抱着那卷吴歌,坐在东宫的偏殿。词曲果然是清丽,我读着,不禁勾起少女时代那些可笑的心思来。看得乏了,我便叫齐洁:“我好几天没有见过周远薰了。请他过来。”
伸了个懒腰,我站起来,凝眸庭院。斜阳夕照,巍峨的东宫中,这个偏殿格外冷清。我近来为了养病,常常选择此处,避免繁杂的人声。
“喵……”一只姿态可爱的白猫溜了进来。屋内偏暗,猫眼照着夕阳,带血的翡翠一般,我伸出手腕。那猫咪也不避我,如一个仕女一样,优雅的到来,玩弄我的裙边。周远薰跟着进来,他走路,是没有一点声音的。
“陛下,叫臣吗?”猫如主人,周远薰说话也是优雅的。
“没有什么事情。朕听静之说……你最近心里烦呢。”我抱起来那只猫。以前冬天周远薰陪我闲聊的时候,我最喜欢把手伸到猫柔软的皮毛中取暖。
他苦笑:“陛下,臣不是小孩子了。陛下才康复,似乎不值得关心臣的烦恼。”他的脸,白皙的几乎可以看出肌理,深深的双目,却是与年纪不符合的幽暗。
“你总是陪伴我好些日子的。我很留心你的事,如今你长大了,就更该关心你的未来。你,还记得我以前许诺过的吗?”
这是第一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