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勿忘我 作者:空空(腾讯12-09-12完结)-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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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都走了。”
“她们去我就一定要去么?我最讨厌随波逐流了!”林霁月柳眉倒竖,似乎有些生气。
我讪笑了一声。
林霁月是有名的才女,只是性格孤僻清高,独来独往不大合群,在班上年纪最小的她身体又孱弱,隔三差五地请病假,同学们都管她叫林妹妹。我就换了一个话题:“你在看什么书呀?”
林霁月把书递给我,我一看是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她读的正是《世仇》一篇,“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景,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雷击雨打造成了如此残凋,园子里,红色的果实稀稀朗朗。”
我有些愣神,前两天南京不是下过一场雨么,电闪雷鸣之后的中山植物园,是否在雨后初霁的今天,只有稀少的红果在枝头战栗呢?我回想起刚才走过的地方,在一个角落里的确是一地红点。
林霁月淡然地说:“波德莱尔的世界如地狱一般阴暗潮湿,随处可见爬满蛆的腐尸、四处游荡的鬼魂、凶恶的豺狼虎豹。凄风苦雨中,多少繁华蜕化为幻境,只有永恒的惨淡失望,偶尔有一点光出现,咋看之下以为是灿烂的阳光漏下的光芒,再仔细一看却是冷冷的鬼火。”
我静静地听完她的一席话,便说:“我倒是认为波德莱尔人在地狱,心在天堂,在失望处蕴含着希望。”
林霁月浅浅地笑着:“那么他在失望后找到的希望,最后不也变成了失望吗?就像一个人经历了大难后,用未知的前方宽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新路,沿着走下去,最后又发现路的尽头还是悬崖峭壁。所以,所有的希望的最终结果都是失望,说得更惨一点是绝望。”
我惊骇地望着她,她却自顾自地说下去:“灼热的阳光只在盛夏,到现在秋日将尽,只有回忆中有美妙的鲜花似锦了。抬起目光沉重的眼呆呆地望着天空,闷闷不乐地怀念逝去的幻影,时间吃掉鲜活的生命,肉体的形式腐烂,而灵魂在天地间飘荡,追寻依稀的梦。”
☆、流年篇一(9)
“你说的是波德莱尔的诗吧!”我看见有一股戾气在林霁月的眉宇间聚集。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黑色死亡的味道。
这种味道我太熟悉了,我在冯碧落与丽姐身上都感觉到过。
我忧心忡忡地望着神色抑郁的她。林霁月的睫毛很长很黑,一双如黑珍珠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如暮色苍茫中的烟岚濛濛的水面。
林霁月察觉到失言了,顺水推舟地说:“是,我说的就是他的诗。”
我还是不放心,就说:“林霁月,虽然秋天过去后是肃杀的冬天,但冬天过去后便又是明媚的春天,万物生长复苏……”
“是,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林霁月站起来,打断我的话:“请把书还给我吧。我有事该走了。”
“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听了她的话,怕她有什么想不开,不假思索地说。
林霁月莞尔一笑,说:“向小北,你不会以为我想寻短见吧!文学世界与现实世界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做家教了。”
我讪讪地将书还给她,说:“你去做家教呀!那么路上小心。”
林霁月微微一点头,袅娜地离开。她的高跟鞋踩着幽静的石子路上,咯噔咯噔的,像是滴水的声音。我的意识在浮动,好像有水一滴一滴在顷刻间就汇成滔滔巨流。而我仿佛是水中扁舟,在狂风卷起的波浪里摇曳不停。世界在旋转,成了模糊的一片,我再一看,远处娉娉婷婷影影绰绰的却是冯碧落的背影。
人的意识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从一个时空带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个时空。比如夜晚做梦或者白日遐想时,人可以凭借想象在各个年代任何地点自由往来。这是精神的旅行,与物质的肉体毫无瓜葛。
这时在别人看来,我如松柏一般伫立不动,而我的意识则把我带回到一年之前,仿佛使我身临其境地将往事再经历了一遍。
我看到一年前的我与冯碧落一前一后地走在南京的明城墙上。于是我拼命地追着过去的我,终于在下一个时刻,现在的我钻入一年前的我的身体里,两者合二为一。
那天雾气弥漫,冯碧落穿着白色的大衣,似乎与雾色融为一体。冯碧落的声音好像是从空中传来一般,混混沌沌的。她淡漠地说:“小北,我想死。”
我慌忙说:“好端端地死干什么!人只有一次的生命,我们要好好珍惜。”
冯碧落忽然朝我嫣然一笑,媚态横生,说:“你会帮我吗?不,你一定会帮我的。”
也许仅仅是因为冯碧落身上有一点顾香的感觉吧!我渐渐地与她相熟了。其实所谓与她相熟,也不过是各自知道对方的名字、电话号码,偶尔会发发信息,说一些泛泛的话。我们只能算是非以利相交的普通朋友。当时,我接到她的短信,要清晨我来太平门附近的明城墙边,我不知出于何种动机一下班便直奔此地而来。到了之后,我心中有悔意,觉得我不该来,报上□□与流氓勾结抢劫杀人的事可是屡见不鲜。
☆、流年篇一(10)
冯碧落那天打扮得很正经,看上去就像是良家少女,她绕着小小的站牌转着走,不时地跺一下脚,看到我来了,焦虑的脸色顿时舒缓,微笑地向我招手,等我走到她身边,便抢先说:“我们走吧!”说着就挽着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拐着我往前走。
正是晨练的时候,路边人行道上许多老大妈看到我们,便窃窃私语,一个说:“现在不得了,小孩一点点大就谈朋友,一天到晚抱在一起。”
又有一个说:“就是,一放假,好多小孩去医院打胎呀!我家老头子那天看报,看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孩生小孩呀!这个世道不得了!”
还有一个说:“你看那个小女孩的肚子,好像不对头啊!”
冯碧落的脸颊一片酡红,似是抹上了一道霞光。她低头拉住我一阵小跑。我懵懵懂懂地被她拽到明城墙上。然而到了无人处,她便松开我,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在我前面慢慢走。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在浓雾里,她的背影显得很单薄。
晨光熹微,她像深秋梧桐树枝头的一片泛黄卷起来的叶子,在风中飘飘荡荡,随时有落下来的危险。年代久远的城墙已有了缝隙,生命顽强的蔓草在其中生长,在冷风里颤栗。
我感到冯碧落就像断了线的纸鸢,在天空里飘飘悠悠,越飘越低,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她的生命就意味着终结。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直到冯碧落终于开了口,说她想死。
原因我早就料到了,只是开口不得,老大妈的眼光是很精准的,但我一个男人总不能傻乎乎地问一个未婚的普通朋友:“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不晓得冯碧落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会找我,按照我与她的交情,这样私密的事应该不会找我呀!我又不是孩子的爸爸。然而我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我会尽力的,但是我的能力有限。”冯碧落并是真的想死,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会自己悄悄地死去。而冯碧落也许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商量出一个办法,看得出来她活得很压抑。
冯碧落回过头,望着我苦笑:“小北,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事吗?”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有一家医院收费很低,专门帮助……遭遇意外的少女。”我字字斟酌,小心翼翼,免得伤害到冯碧落。
冯碧落蹲下来,扯起一根细草揉着,说:“我不是缺钱,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她站起来,随手一扬,细草飞起来,飘到我的脸上,落在我的衣领里,冰凉的,像雨滴。
“向小北!你带伞了吗?”遥遥传来了林霁月的询问。
意识流动,我又回到了现在。我这才察觉,下雨了。林霁月用书挡在头上,一瘸一拐地折回来。原来她的一只高跟鞋的后跟断了。她的模样有些狼狈,我忙从书包里掏出伞,撑开,迎着她跑去。
我忽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从远处看林霁月,觉得她的肤色苍白如雪。风大雨斜,她就像一个纸扎的人一样前后摆动,似乎要被风吹走。
☆、流年篇二(1)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不自觉地想起了这几句话。
林霁月清冷柔丽的容颜被雨水洗涤后,显得有些憔悴,如池中只可听雨声的残荷,娥眉美目间凝结着几分忧郁,几分凄凉,像极了古代闺阁里幽怨的少女。
雨越来越大,蓊郁茂密的树林冉冉升腾起雨雾,构成了云缭烟绕林密雾浓的中国水墨画的意境。
我想,林霁月与我是否是画中人呢?烟云氤氲,细雨迷离,一把小小的雨伞,两个年纪相当的人。
雨斜斜地打在草地上,打在松柏叶上,打在石子曲径上,像是千万只缶被同时敲击,咚咚咚,又像古代沙场进军的擂鼓声,轰轰轰。附生在挺拔的青松上的绿茸茸的松萝被疾风急雨打落下来,如地毯一般铺了一地。烟雾茫茫,十步以外,只见白濛濛的一片。
我与林霁月依偎在一把伞下,艰难地行走。虽然非常小心,但我们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我见雨势越来越猛,没有半点停的迹象,就说:“雨好大,你今天就别去做家教了。你等下打个电话给家长说一声吧!家长会理解的。”
林霁月歪歪斜斜地走着。她执拗地说:“我一定要去。不去绝对不行。沁欣会又哭又闹的。上次考试我没去,结果沁欣大闹起来,拿起剪刀往手上扎。幸好扎破的是静脉,又送到医院及时,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我讶然:“不会吧!多大的小孩子?不会是幼儿园吧!”我好笑起来,“世上居然有迫切想要补课的小孩子!真是奇了!”
林霁月眼中云雾弥漫,轻轻地说:“她今年十四岁了,上初二。”她抿了一下两边的鬓发,叹了一口气,说:“你听说过自闭症吗?沁欣是自闭症儿童。太可怜了。”
我第一次听说自闭症这个名词,就说:“这是什么病?治得好吗?”
林霁月难过地摇摇头,神色黯然:“自闭症是精神领域的癌症,很难治愈。沁欣感统失调,她根本没有饥饿寒冷等的感觉。就是有人狠狠地打她一顿,她都不知道疼痛。”
我想了想,问:“那她还能正常地上学吗?”
林霁月耐心地解释说:“自闭症和智力没有必然的联系。沁欣去脑科医院做过智力量表,智商很高的。现在,她在班上的成绩可是次次名列前茅。经过几年系统的治疗,她生活基本能自理。不过,她的日常活动是完全程式化的,不能随意更改。比如她每天都是中午十二点吃一碗饭,如果有一天不在十二点让她吃一碗饭的话,她十有八九会发病。所以,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准时到她家。”
我不解地问:“干嘛找这一家,你不觉得麻烦吗?”
林霁月自矜地笑笑:“不麻烦,只要坐着陪沁欣说话就好,训练她的语言能力。而且沁欣很可爱很单纯,她很喜欢我,很信任我。被人喜欢与信任的感觉是非常棒的。”
☆、流年篇二(2)
我呵呵一笑说:“平时很少见你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林霁月敏感地看了我一眼,口气明显淡漠下来:“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现代人的心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彼此之间并无可以通行的小舟。看得出来林霁月是一个极其警惕的人,对我有防范之心。虽然说和不太熟悉的男生在一起的确不能掉以轻心,但是林霁月也太草木皆兵了。
我为了缓和气氛,耍起了嘴皮子,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子之乐?我的观察力是很强大的。平常见到你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活脱脱的现代版林黛玉,当之无愧的抑郁公主!”
我觑眼瞧着她的反应,可我阴阳怪气说成快板一样的话却没有逗笑她。林霁月的两弯细眉如新月般紧紧蹙起来。她的眼光一直瞄着左边,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你滚开!我不要看见你!”尖利的喊声在潮湿的林中回荡,她整个人簌簌发抖。
我一时手足无措,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她,只好连连说:“对不起!”
林霁月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发颤的声音喃喃地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看情形,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你”不是我了,可是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并未见到人影!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哪里有人?”
林霁月抖抖索索地一指左边说:“那不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