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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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住打住,”小杰猛扒拉了我一下,“孙朝阳不傻,这般时候还会让大牙接电话?”
“就是啊远哥,”天顺神色暧昧地吐了一下舌头,“他连大牙的BB机都没收了呢。”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我出了一身冷汗,“那怎么办?强攻?”
“哈哈哈哈!”小杰放肆地笑了起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想到一块去了?当他妈暴匪,玩儿强攻啊?”我叹息一声,“那不成膘子了?”
“什么强攻,你前面设计的,我早就安排好了!”小杰一把推了我个趔趄。
我明白了,这小子的智力比我差不到哪儿去。我扑拉了两把头发,哈哈一笑:“你行,刚才耍我大头啊。”小杰把脸一耷拉,正色道:“咱哥儿俩一样,”转头对天顺说,“抽根烟你就走,别让广元和常青等急了。'设备'都给我支棱好了,一旦哪个反动,直接开枪,打腿,只要不出人命,天王老子也会原谅咱的,我就不信天王老子见了这种钱他不动心。记住了,钱必须在你手上。从楼道里跑出来以后,你上蝴蝶的车,我用摩托车带着广元他们走。蝴蝶,你千万在广元和常青面前别露头,尽管他们心里清楚你在背后策划,只要他们没看见你,即便将来出了什么麻烦,你也有话可说。不是我在这里说些不信任弟兄们的话,我是吃亏吃多了总结出来的经验,祸到临头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出啊。”天顺附和道:“这话没假,何况这么多钱?”
小杰喷了他一口烟:“什么钱?我不是说钱的事儿,好了,赶紧走吧。”
天顺刚要抬腿,我拉住了他:“兄弟,全看你的了,保重!”
天顺笑得很憨:“怎么搞得跟上刑场似的?嘿嘿,有票子在那儿顶着,我不会出事儿的。”
小杰又嘱咐了一句:“千万别跟广元他们说蝴蝶也参与了,都划拉到一块儿不好。”
天顺边走边说:“我不傻,他们也不是膘子,知道得多了容易死人。”
闷了一阵,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从胸前摸出一个紫色的小雕塑来,是关公。小杰小心翼翼地把关公摆在窗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跪了下去。墙上的挂钟走得很慢,像小时候我用弹弓打土墙那样,隔很长时间才噗地响一下。拜完了关公,小杰的脸挂上了轻松的微笑:“蝴蝶,我估计这票没问题,关老爷说的。”
我看了看表,九点多了,不躺了,去芙蓉路转转,再把环境熟悉一下。
我下炕系紧了鞋带,咚咚地踹了两脚地面,抬头问小杰:“枪在你身上吗?”
小杰从裤兜里拿出枪,递给我:“给你,我带着广元他们,他们身上有。”
我抽出弹夹,往下压了压弹簧,感觉子弹很满,收起枪,冲小杰一偏头:“走吧。”
出门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天,一个星星没有,空气潮湿,漫天大雾。
我在胡同里倒车的时候,小杰推着他的摩托车从院子里出来,一声不吭直接从胡同的另一头走了,他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在幽深的胡同里……雾水把风挡玻璃湿得朦朦胧胧的,我开了雨刷,还是不管用,只好下车拿着抹布擦了擦。擦车的时候我在想,有时候人生的路就跟这辆车的玻璃一样,需要经常擦一下,否则会失去方向的。
擦完了车,我上车点了一根烟,感觉非常空虚,一点儿也没有干大事之前的紧张与充实。严盾要是知道了我要去干这么一件事情,他会怎么想?我的心猛抽了一下,严盾的名字只是在我的脑子里一闪便过去了,我不敢去想他深邃的眼神。
因为大雾弥漫的原因,路上跑着的车都很慢,车灯把前面照得一片朦胧,雾水在光柱里翻腾着,泛出斑斓的光辉。我把车开上大路,感觉很不得劲,跨过黄线掉头扎进了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也可以直接到达光明路。小路上的车辆很少,甚至连行人都没有几个,我在心里策划好了回来的路线,胸有成竹。走到半路,我索性下车把车牌拆下来,扔到了驾驶室里。
光明路跟芙蓉路的交叉口往西边过一点,是个报废的电话亭,电话亭再往西十几米就是另一条路口,这条路叫天水路,可以拐上通往立交桥的大路,也可以转回头进入通往郊区的小路,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四通八达。我把车停在电话亭的旁边,来回打量,感觉我设计的这个地点简直太好了,天顺一上车,我就可以将车一头扎进天水路,怎么走,那就看我的了。正在沾沾自喜,小杰骑着摩托车突然从车缝里钻了出来,没等停稳,就冲我低吼一声:“赶紧上车,天顺他们动手了!”啊?!这么快?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刚刚九点呢!幸亏我们提前来了。来不及回答,我一步跨上了驾驶室,小杰嗖地蹿了出去。我把车发动起来,两眼紧紧盯着四周,生怕错过一切时机。
刚稳定了一下情绪,小杰又回来了,跨在摩托车上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个手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如果我能够继续活下去,这个手势将伴我一生。
小杰的笑容是那么的安详……没想到,从此一别,我再也没能看到过他。
小杰闪进了车流,我刚想笑,脸立马就凝固了,我分明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枪响,这不是我们的枪,猎枪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难道这一票完蛋了?一瞬间,满脑子的钞票哗地散开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我不能让我的人被他们抓住!一踩油门往芙蓉路的方向冲去,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小杰也一头扎进了芙蓉路。
车还没拐上路口,就听见一声猎枪的沉闷响声,我们的人也开枪了!旁边有人大声喊:“黑社会火拼啦”接着就看见从芙蓉路那边呼啦跑出几个脸色焦黄的人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加大油门就往路中间冲,我想在必要的时候用车撞孙朝阳的人。车刚冲上路口,我就听见天顺在车后面大声喊,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声嘶力竭:“远哥!我在这里!”
容不得多想,我一打方向,顺手拉开了车门,天顺猴子般蹿了上来:“快走!”
我看见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黑色的密码箱,像董存瑞抱着他的炸药包。
成功啦!那一刻,我的脑子空了,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安全回家再说!
车忽地冲上了天水路。我把车开得像风一样,眼前的雾似乎在一刹那散开了,前面的路铮光瓦亮,两旁的车辆在我的眼里就像一些纸糊的玩具一样。我从容地把车驶上了通往立交桥的大路,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天顺啪啪地拍着密码箱,不住地傻笑,真他妈的好啊。好了,别的先别管,应该回出租房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越过黄线将车调了一个头,慢悠悠地拐上了通往郊区的小路。天顺似乎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肩膀:“远哥,广元可能受伤了……”
“谁开的枪?”我犹豫着,是否应该回去看看呢?车速慢了下来。
“没看清楚,我刚得手,就看见从另一辆车上冲出几个人来……”
“当场把广元打倒了?”我踩住了刹车。
“别停车呀,”天顺急了,胡乱往后扫了两眼,“常青也开枪了,然后架着广元进了楼道。”
“他们的人呢?”我的脑子也乱了,孙朝阳,你这个老狐狸!
“大牙的人让我全锁在车里,另一辆车上的人被常青喷了一枪,好像全趴下了。”
这么说,问题应该不大,回去等小杰的消息吧。我猛踩了一脚油门。从后视镜里,我看见天顺打开了密码箱,一沓一沓的钞票被车颠起来,开锅似的往外冒。哈哈,朝阳哥,无论如何,你的钱到了哥们儿的手上。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笑了。把车停在胡同口的草垛后面,我还是不太放心,让天顺抱着密码箱下车,我又往里移了移。天顺似乎不会开门了,门锁在他的手里直打滑。我接过钥匙,打开门,歪头冲他亮了亮牙花子:“晕了?没见过钱是吧?”
天顺像只老鼠那样吱吱地笑了起来:“嘿,嘿嘿,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票子呢。”
进了里间,天顺想要开灯,我拉了他一把:“先别开灯,呆会儿再说。”
天顺从后腰里拽出他那把锯短了枪筒的猎枪,咣地丢在炕上:“这玩意儿没用得上。”
我借着微弱的月光,把钱猛地撒在炕上:“我操,发达啦兄弟!干得漂亮啊。”
天顺拿起一沓钞票,刷刷掰了两下:“钱啊钱啊,亲爱的钱啊,你用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刚唱了两句,大哥大就在他的裤兜里响了起来。天顺看都没看,把大哥大直接递给了我:“肯定是杰哥的。”果然是小杰的号码,这种时候不先回来,打的什么电话?莫非出了什么意外?我一把按开了接听键:“小杰,说话。”
“蝴蝶,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你让天顺拿一万块钱到盛大商厦南门……”
“出什么事儿啦?”我打断他,“你已经脱离现场了没有?”
“别问了,赶紧让天顺去,我让常青去拿,快!”小杰啪地挂了电话。
我从炕上抓了一沓钱,给天顺掖到裤兜里,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去盛大南门!”
天顺冲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把手冲我一伸:“车钥匙。”
我抓起我的枪给他塞到手里,大吼一声:“在车上!快走!常青在那里等你!”
外面发动车的声音,在我听来仿佛是天边滚来的闷雷……我什么也没想,撕了一块被面,三两下将钞票包起来,甩手背在了身上。在屋里摸索着找了一把斧子,把密码箱劈成碎片,然后一股脑地塞进炕下的一个土炉子里,找张报纸从下面点了。屋里顿时涌满了烧皮子的味道。我没敢把窗户打开,提着天顺的猎枪,躲在外屋的黑影里狼一般地盯着街门。小杰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估计很有可能是广元挨这一枪不轻,小杰想把他送到医院里去,或者是连小杰都受了伤,不然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要钱干什么?有心想给小杰打个电话,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我不能贸然跟他联系。等到烟味小了,我回屋又往炉膛里填了一把柴火,等柴火忽忽地烧起来,我下意识地走了出去。
大雾已经消失了,今夜的月光原来是那么的明亮。月光洒在麻麻扎扎的树梢上,留下一地班驳的影子,我站在这些影子下像一头孤独的狼。月光同样将我的影子铺在地上,让我仿佛躺在了黑色的原野上。我站在月光下,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以外,整个世界如同死了一般。我蹑手蹑脚地打开街门,四下看了看,然后仔细地上了锁,沿着侧面的胡同往村口走去。
大雾又开始弥漫,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我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仿佛淋了小雨。我这是要去哪里?背着弟兄们拿命换来的钱回自己的家吗?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是,我没有这么想……可是,我这是什么表现?害怕了?不能吧?在我杨远的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那你这是什么表现?小杰和广元还不知死活,天顺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想到哪里去?我操,冲锋陷阵的还不知下落,你这个“管后勤的”就想临阵脱逃?胆小鬼。我失魂落魄地窜回了出租房,躺到炕上刚刚喘了两口气,天顺就幽灵般地站在了我的眼前。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天顺扑打着粘满泥土的手说:“爬墙,我怕喊你开门让邻居听见。”
“怎么样了?”我没等天顺喘匀和气,就急不可待地问。
“广元伤得很厉害,杰哥也受伤了。”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杰哥不让说,怕你沉不住气。”
“我沉不住气还能怎么着?”我边说边拿起了大哥大。
“不用打了,常青说,杰哥早关机了,”天顺使劲拧了两下鼻子,把手在鞋底上抹了抹,慢条斯理地说,“远哥,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杰哥这么办也是为了你好,他和广元去了医院,说不定孙朝阳的人会找到他们,万一你正好在医院,那不就直接明了?到时候非火拼不可,不管是谁把谁干挺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不是?你忘了咱们以前是怎么商量的?一旦出了事儿,必须有你在后面撑着。杰哥的伤问题不大,伤在肩膀上,常青说,他用摩托车带着广元上了去烟台的国道,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小时就能找到医院,在医院住下以后不是还有咱们烟台的那个哥们儿吗?现在杰哥跟他混得很熟。耐心等吧,很快他就会打回电话来的……再说,他们身边还有常青,那小子可能你不太了解,很猛的。”
“你没问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