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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夜与昼-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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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他目光看着冬平——真够漂亮,像个印度美人。大概是这一家最漂亮的吧。先放下暂不细看,好的放到最后慢慢品尝。    
    先看这一个——他看着秋平——要说她长得不错。眼睛相当漂亮,样子也挺娇小,再年轻上十岁,一定是个有姿有色的俊妞儿,现在虽然看着还可以,但毕竟蒙上一层黯然的老气。脸蛋轮廓很甜美,可惜皮肤已有些粗糙,眼角也出现了明显的鱼尾纹,整个人缺乏光彩,倒有一丝小市民的俗气。神情中也带着一股子拘谨劲儿,缺乏刺激力。身子长得还算结实。胸部、肩部、臀部都有起伏,那曲线虽说还算不上诱人,至少还实实在在地划出着女性的肉感来。这个女人如果能在舒适安逸的生活中滋养滋养,在温泉中浸泡浸泡,像个浴美人似地坐在温泉中懒懒地梳理着头发,皮肤头发经常上些高级滋润的霜膏,整个的把那股粗糙都润化了,还是相当不错的。她真的从温泉中一步步走出来,披着润湿的头发,脸蛋红润光滑,身体在薄薄的纱裙中散发着女人的气息。那还是会引起自己足够的欲望的。他涌上来一阵想把她搂在怀里揉搓的冲动。不过,对这个女性的欣赏也可以暂告一个段落。旁边还有更精彩的。


下卷:第三部分喜欢卖弄风情的女人

    这个——赵世芬——是他感兴趣的对象了。漂亮人,有那么点儿光彩照人。眼睛是亮的,脸蛋是亮的。当她转过头与自己打照面时,闪动着一种风流女性的光亮。她虽然在那儿哄逗着孩子,但她的笑意,她的神态,显然带着在外人注视下的表演性。这是个喜欢卖弄风情的女人,不知她会不会跳舞?搂着这样的女人跳舞,你一定会兴奋起来。即使是第一次和她跳舞,也尽可以调情地把身子贴近,她最多给你一个柔媚的娇嗔:“你别太放肆了,啊?”而你便可以涎着脸皮把她贴得更紧。    
    这个人先看到这儿,还可以回过头来再看。现在,该看一看这个“印度美人”了。他的目光落在冬平身上。她无疑比刚才看过的那四个女性都更年轻。她倚靠葡萄架坐着,那迷离的目光,那恍惚的神情,那倦懒的身体,真像个失恋伤情的美女。从上到下的线条才美呢。她那微黑光润的脸,那耳轮边动人的细发,都有着诱人的刺激力。她是个既性感又有诗意美的女性。在他看来,女人的肉体是最美的,如果这种肉体美能和性格上、文化修养上的诗意美结合起来,才有耐久不衰的诱惑力。刚才那个风流女性比起这位印度美人来,气质上就显得俗气了。自己饥渴了,会寻找那样的风流女性,来一场急风暴雨,一旦热情发泄了,自己大概并不一定总想挽着她在街上散步的。相反,这位“印度美人”反倒会有长久的味道。可她不那么容易搞到手。这种女人不是在舞场上、馆子里能钓到的,需要的是另一种手段。    
    他微微笑了,从随身挎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速写本,对着“印度美人”画起铅笔速写来。画了几笔,他又停住。这一家的女性他没欣赏完呢。在任何一种场合,他总要把在场的每一位女性都品味个遍才算完的。这个惯例不能破。    
    剩下的就是黄平平了。    
    她是这六个女性中最年轻的。她新鲜滋润,娇小的身体充溢着活力。这是自己反复欣赏过的姑娘了,而且自己正在追逐她。现在,她正在讲述她的治家方略呢……    
    我觉着,咱们这个大家庭在生活上主要有五个问题(她笑笑,冲淡一下自己用语的严肃性)。一个,是经济收支和伙食问题。第二个,是住房问题。第三个,是起居作息互相减少干扰的问题。第四个,是如何照顾爸爸的问题。第五个,公共设施——如水龙头、洗衣机、煤气炉——如何安排使用的问题,还有一系列具体规则。我觉着,就这五个问题——不知道有没有遗漏呀?别的问题都是各个小家和个人的事儿了。(又是略带调皮的一笑,以符合她老末的身份。)    
    先说第一个,经济收支和伙食问题。咱们这个大家赖以生存的费用,就是每月三百一十五元。一百五十元是爸爸出的,另外是十一个人——除了入托的玲玲和小薇,上学的四姐,阿姨以外——每人每月交十五元。“入”就是这一笔。支出呢,项目就多了:房费、水费、电费、卫生费、煤气费、冬天的取暖用煤、阿姨的月薪等等,最主要的一项是伙食费,其中包括粮、菜、油、盐、醋、酱、添置炊具等一系列开支。看着三百一十五元好像不少,可对于十六个人来讲,平均每人才不到二十元——十九元七角。就是按在家吃饭的十三个人平均,每人每月才二十四元多一点。这笔钱要支付各种开销,最后花在伙食费上的钱,每个人不过十几块。我觉着,咱们家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伙食质量太差,不得不各自开小灶,既费时间,又费煤气、电——差不多人人都用“热得快”。    
    咱们家为什么伙食质量差?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嘛。(她有意这样不伦不类地使用理论概念。)要解决伙食质量问题,现在的方法是每人每月再多交些生活费。根据现在的市场物价,我做了个大概了解,咱们每人每月再多交十五元——十一人是一百六十五元,等于每天增加五元菜钱——咱们的伙食才能达到一个凑合的水平,要是想再好些,就需要每人每月多交二十元,也就是每人每月交三十五元,才能保证一个比较好一些的伙食水平。这样,包括各种酱菜、辣酱、腐乳等,大灶上都可以常备。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仍旧维持现状。大灶上提供主食和低标准的菜,大家各自为政,去弄自己的小菜,补充营养,调剂口味。这种方式也有它的好处,就是不存在众口难调的问题,众口自调嘛。另外,大灶上的压力轻些,阿姨也能忙过来。要不,可能还要去请个小保姆,每个月又要多开支三四十元。    
    〔春平这时插话道:“就现在这样,咱们也该请个小保姆帮助帮助阿姨了。昨天我和爸爸说了这个事儿,阿姨年纪大了,不能再这样劳累了。”〕    
    阿姨这事儿,大姐,等会儿咱们再商量吧?上面说的两个方案,大家看哪个方案好些?    
    〔人人都沉默着。这是她预料到的。〕    
    第一个方案是大家都能省点事儿,省点时间。第二个方案是灵活性大一些,可以自己部分调剂伙食。(她补充说完,等待大家表态。)    
    〔“就第一个方案吧。”小华不耐烦地说,连头也没抬。    
    他当然是最懒得自己麻烦的。    
    “还是第二个方案吧,还是灵活点儿方便。”赵世芬说。    
    她肯定觉得一个人交三十五元太多了。


下卷:第三部分她彻底埋葬了一切奢望

    “两个方案倒是各有各的好处……”梁志祥瓮声瓮气地说,显出他的犹豫不决,他察看了一下秋平的脸色,似乎同他看法相似。    
    春平、曾立波、夏平等人都在思索。    
    这种情况自己是有所预料的。这两种极端的方案使全家陷入一种难以抉择的矛盾状态中。这时,她就可以拿出她的折衷方案了。那才是她决定采取的方案。〕    
    我还考虑有第三个方案(她稍作停顿,以引起全家人的注意),就是把上面两个方案综合一下。每人每月再多交上十元钱,把大灶的伙食水平稍稍提高一些,这样,没时间自己搞小灶的人也就可以吃得凑合,愿意搞小灶调剂的呢,还留有了各自灵活的余地。你们看这个方案是不是更好一些?    
    〔“我看就这样挺好。”赵世芬立刻表态。有着一开始多交十五元、二十元方案的压力,现在多交十元在她思想上就一下能通过了。    
    “我看就这个方案吧。”梁志祥看了看秋平,转过头说道。    
    “就这个方案吧。”曾立波和春平也认为很圆满地松了口气。刚才的两个方案,他们显然都是不太容易接受的。    
    “怎么都行。”小华又是不耐烦。    
    “我也觉着这个方案好一些。”夏平认真地说。    
    这就都通过了。这正是她要达到的目的。    
    她为她的“改革”艺术感到满意。如果一开始提出这个方案,肯定不会如此顺利地通过。这叫“夹心方案”。中庸之道万岁。〕    
    那咱们就采取这个方案。以后每人每月交二十五元生活费,比原来多交十元。其他方面还要注意节约:节电、节水、节煤气。要不,增加的钱还是吃不到嘴里。    
    黄平平的话被打断了,邮递员送来报纸和信。    
    有冬平的邮件: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她疑惑地看了看,把它拆开了。    
    邮递员走后,黄平平想接着往下讲,又有人进了院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领着个小男孩。“秋平。”来人看到秋平,高兴地叫道。    
    秋平迎上去,这是她过去的同学:“是你呀。”    
    “咱们十几年没见了吧?”来人热情地拉着秋平的胳膊又捶又拍,“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们厂里人转告你了吗?”    
    “告诉了。”    
    “走吧,咱们班的女生都约齐了,今天在中山公园聚会,一律带上孩子,就差你了。”    
    “我还有事儿呢。”秋平扭头看了看,为难地推托道。    
    “你去吧,有我在这儿就行了。”梁志祥对秋平说。    
    秋平转头看着老同学:“我不去了。”    
    “你怎么了?咱们分手十几年,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聊聊过去和现在有多好哇。”    
    “我也没什么聊的。”她聊什么呢?她曾经比谁都好强,可现在比谁都差,有什么脸和同学们相聚呢?来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过身走了。    
    秋平看了看在一旁小板凳上坐着看连环画的女儿玲玲,头发梳得又光又亮,戴着红色的小发卡,穿着漂亮的小连衣裙,心中感到一点安慰。她现在小半个心思在丈夫身上,希望他熬出个文凭,大半个心思就在女儿身上了。她从女儿一岁时就开始教她识字。现在才四岁,就能做四则算术,认识两千多个汉字,还会几百个英文单词了。每当她统计完女儿的识字数后,就有一种欣慰。她要把女儿培养成神童。    
    ……她领着女儿坐在电车上,街上的商店、饭馆、机关大门上的牌子一个个在车窗外掠过。“玲玲,你给妈妈念念,那些牌子上写着什么?”她对坐在怀里的女儿说。女儿那时才三岁,用小手指点着车窗外,拖着童音朗诵般念道:“红光百货商店,晋阳饭庄,中华实业开发公司,外文书店……”引得满车人都啧啧地惊叹。这时,她心中就会漾起一丝混合着凄然的幸福微笑……    
    ……又一次,车正好停在书店门口的站台上,“玲玲,你看那个书店门口的大牌子上写的英文念什么?”她指着车窗外问道,“给妈妈念念。”因为刚才没有买电动玩具,玲玲正在赌气,说什么也不开口。“她能认得吗?”乘客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不相信地问。旁边几个乘客也看着玲玲。“她认得。”她说,然后把嘴凑到女儿耳边:“玲玲,快给妈妈念呀?快,乖孩子。”玲玲噘着嘴扭头不理。车就要开了。一个车门已经关上了,她就要失去在这几个乘客面前证明女儿才能的时机了。她又对女儿耳语道:“玲玲,快给妈妈念,要不,妈妈该难过死了。”“那你给我买——”玲玲说道,指的是刚才在商店里看见的电动火车。“好,给你买。”玲玲这才扭头看着车窗外面,流利地念完广告牌上的几个英文单词,赢得了周围乘客的拍掌称赞。她却把脸伏贴在女儿嫩小的肩上流出了眼泪。“妈,您怎么了?”“没怎么。”……    
    她自己还能有什么可追求的?青春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她彻底埋葬了一切奢望,把自己沉浸在操劳辛苦中。上班去一身工作服,下班回来还是工作服。不慕任何女人的虚荣。麻木的安然。还有什么想的?    
    “秋平,你怎么老是这一身工作服啊?带孩子去公园也穿这个?”春平不止一次打量着她的穿着说道。    
    “这样方便。”她答道。    
    “秋平,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一次,春平拿着刚为她买的款式新颖的上衣。    
    “我不要。”她说。    
    “已经买了,穿吧。”    
    “那我去帮你退了。”    
    她坚决不要,以致伤了春平的心。


下卷:第三部分这是她爱过的第一个人

    第二个问题是住房问题。你们都听我说,别走神。(她略提高了一点声音。)这个问题目前看来只能维持现状。西边这间空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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