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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我要活下去-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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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也不打算干,你少噜苏了。让我好好地在这儿睡一觉,睡醒了自然知道我的打算了。”    
    叶启成的说话没有错。翌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天还发着鱼肚白,各人仍然在睡梦之中,就有猛烈的敲门声。    
    贝欣紧张地走出来,一开门就走进了几名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周友球。    
    “球仔,究竟什么事?”贝欣惊问。    
    “成哥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    
    “对了,对了,正好成哥出来了,由他来向你交代吧!”周友球这么一说,贝欣往后望,只见叶启成挽了件简单的行李,走出来,背后还跟着了面带慌张的叶帆。    
    “启成……”    
    “成哥,我们来接收成记了,你自己给贝欣和叶帆解释几句吧,免得我们日后难做。”    
    叶启成无可无不可地抓抓那头短短的头发,对贝欣说:    
    “人有三衰六旺,这阵子我输了点钱,一时间没法子偿还,把成记抵押给大档的镖哥了,你和叶帆跟着我当然不管用,就跟着镖哥干活去,岂不更好。”    
    “你说什么?我和叶帆跟着大档的人干活?”贝欣惊问。    
    周友球乘机插嘴说:    
    “我和这班兄弟一早来,就是既接收成记,也带你们两位去跟镖哥正式见过面,说不定镖哥喜欢了,不用你们替他继续经营饭店,另派些既舒服又赚钱的差事给你们也说不定。长得标致的女人总会有着便宜讨的。”    
    周友球说罢了,跟他一同来的几个都阴恻恻地笑起来。    
    贝欣对周友球说:    
    “他赌输了钱是他个人的事,跟我和叶帆无关,我们不会跟你去见什么镖哥。”    
    周友球轻蔑地说:    
    “真是个小辣椒,不是说父债子还,你们身为妻女,当然有一定的责任替成哥清还这盘赌债。”    
    “他欠你们多少?”    
    “比成记饭店的价值还要多,故而把你俩押进去就差不多了。”    
    贝欣冲到叶启成的跟前去,说:    
    “你怎么闷声不响了,就这样以为可以把我和叶帆跟成记一起卖掉了吗?你休想!”    
    话才说完,叶启成就左右开弓,连连掌掴贝欣。    
    叶帆忍不住,一拐一拐地走上前去挡在她父亲与贝欣中间去,喊道:    
    “你不能打贝欣,要打就打我。”    
    “打你就打你,生得你出,自然可以打你,你以为我会心慈手软。”    
    叶启成一连几个巴掌打得叶帆金星乱冒,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叶启成还向前多踏叶帆一脚,骂道:    
    “就因为你是个跛子,卖不了多少价钱,人家要你算是你有个归宿了,以你的这副样子,难道还以为会有什么正经人家将来照顾你一生一世?不自量,笑话不笑话了?”    
    贝欣高声叫喊:    
    “叶启成,你是太过分了。”    
    “说得对了,是我过分了,你拿我怎么办?”    
    叶启成一把抓住贝欣,把她拉到跟前来,对她说:    
    “你呀,这么有本事,就一脚踏出去,随便在街上抓个警察进来,把这一干人等都抓起来审问吧,找警察保护你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看警察能不能帮到你逃出生天。”    
    周友球侧着面,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来,说:    
    “没想到成哥也能看得这么透。好极了,贝欣,你想清楚停当了,就跟我们回去,拜见镖哥,三口六面将以后的合作问题说清楚。我们这班兄弟就在这儿点收成记。”    
    贝欣愤怒至极,赶忙把摔在地上的叶帆扶起来,然后对周友球说:    
    “你们别真是目无法纪了,成记你要拿便拿,反正这店不是我的,叶启成要败掉自己的一副身家,他尽管败吧,反正他有这副资格。    
    “可是他的身家并不包括我们在内,我并不属于他的,我可以申请离婚。”    
    贝欣搀扶起叶帆,转身就打算走出大门去。    
    几个彪形汉子立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叶启成冲上前捉住了贝欣的手臂,说:    
    “你要到哪儿去?你不可以走。”    
    “为什么不可以走?你不是说我最拿手的把戏就是报警吗?从这儿走十分钟就是警署了,我报警去。”    
    其中一名面肉很有点横生的彪形大汉对牢贝欣,哈哈大笑。    
    贝欣呵叱他,说:    
    “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敢?”    
    对方随即答说:    
    “谁说你不敢了?你去吧,尽管去吧,不过走出这成记大门之前,你先想清楚,要不要带着警察来收他们姓叶父女尸骸。”    
    贝欣吓得怔住了。    
    连叶启成的脸色也刹那变得苍白,惊叫:    
    “贝欣,你不能出去,不能。”    
    周友球油腔滑调地走到贝欣跟前说:    
    “你想一想,如果有警察就等于没有地方恶势力的话,这唐人街的地头怎么还有我们一路上的人?你不是顶爱听广播读报纸看新闻的吗?怎么没有听到去年在西雅图有家中国人全家被缚起来,每人都在天灵盖上赏了一枪呢,到现在还破不了案,为什么?人人都知道原因,就是欠了赌债,不肯还钱之故。    
    “成嫂,只怕你有勇气走出去,十分钟后没有勇气走回来。    
    “婚结错了可以离,人杀错了不可以复生。”    
    那彪形大汉从腰间取出了手枪来,装凶作势地瞄准了叶启成,道:    
    “你如果不念夫妻之情的话,你可以走。”    
    贝欣看了叶启成一眼,心上一时间痹痛起来,而令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么一个并不厚待自己,毫不珍惜自己的男人而留下了脚步。    
    贝欣太清楚自己并不是单单为了叶帆的安危,而令她不忍踏出门外去。    
    门外即使是个艳阳天,也跟她无缘无分。    
    中国妇女几千年来都习惯躲在门里头,接受一总的委屈与凌辱,不敢踏出去一步。    
    因为枷锁并不套在门环之上,而是套在女性的心头。    
    一夜夫妻百日恩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那死者跟自己有一夕恩情的话,更是无法释然。    
    男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视身边的女人如草芥。    
    女人偏偏要细数与同过衾共过枕的男人的种种情和义。    
    根本上是命定的男女的不公平使然。    
    贝欣不禁苦笑,对于一个自己并不爱恋的男人,尚且不忍拂袖而行,那么,有缘再遇上自己的挚爱,又将如何?    
    “贝欣!”    
    是一个乞怜求悯且带着战栗的声音在呼唤她。    
    贝欣回望身后的叶帆,接触到她复杂得无法分析的眼神,一脸都混杂了彷徨、惊惧、感慨、歉疚、可惜和可怜,以及还有种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叫叶帆怎么说呢?    
    贝欣很是明白,于是她回过头来,对周友球说:    
    “欠债只不过还钱,一间成记饭店还不足够赔还你们镖哥的损失吗?”    
    “一盘生意的买卖,尚且要到银行去估价,我们镖哥只不过是个生意人,每天成记的盈利有多少,他早就心中有数,他说了不够就是不够。你大可以到他跟前去,与他讨价还价,左邻右里,谁不知道成嫂你是个本事人。”    
    贝欣稍稍沉思,便昂起头来说:    
    “好吧!我去见他。”    
    那位叫区灿镖的大阿哥是唐人街内的霸主,除了赌馆之外,还管妓寨。    
    那年头,在这儿干活的很多华侨,尤其是做餐馆和洗衣店工作的,都是区灿镖生意的长期客人。    
    到处杨梅一样花,到处乌鸦一样黑。    
    有男人的地方就要有女人。    
    几乎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赌。    
    就这么简单,立意经营嫖赌勾当的人,自然地团结起一班狐朋狗党,成为一股社会上的恶势力,在幽黯处滋长茁壮。    
    世界上不可能只有强权,而无公理。    
    同样,也不可能只有正直,而无邪恶。    
    两派的势力此消彼长之余,依然似大地上无法除根的野草,哪怕在燎原的一场大火之后,春风吹又生。    
    区灿镖不论多晚入睡,都有饮早茶的习惯。他倒也不避嫌,每天就在唐人街的龙凤茶楼包了几桌子,跟手下和朋友们实行一盅两件的谈天说地,也讲他的独门生意。    
    周友球就奉了命陪着贝欣和叶帆上龙凤茶楼跟区灿镖见面。    
    区灿镖是个差不多六十岁的人,并不高大,人矮矮细细,瘦瘦削削的。可是五官异常精灵,双眼炯炯有神,看人时微微一瞪,就很不怒而威。    
    他瞥了贝欣和叶帆一眼,后者就不免惶恐地避过了他的视线,以减低心头的恐惧。    
    贝欣不同,她理直气壮地回望区灿镖,且凝视着他的脸,良久,并不转开视线。似乎要从他的形相之中找出些什么破绽,好作防御,甚而出击。    
    区灿镖问:    
    “我这盅是寿眉,合你们的脾胃吗?”    
    贝欣答:    
    “我比较喜欢香片。”    
    区灿镖望望贝欣,道:    
    “很好。”    
    才这么说了两个字,站在他身边的人就立即重新给贝欣沏过茶。    
    “成嫂,你很冷静。”区灿镖说。    
    “有什么值得惶恐的?我们死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贝欣说。    
    “除了死,就没有什么值得可怕了吗?”    
    贝欣答:    
    “没有。人只要能活着就是好的,我见得太多求生挣扎的例子了。”    
    区灿镖拿起茶盅的盖子,轻轻地拨着浮动在茶杯内的茶叶,然后再慢慢地举起茶盅来,倒在杯子里,才说:    
    “你从中国来的?”    
    “对,小榄,广东的一个小村镇。”    
    “喜欢加拿大吗?”    
    “更喜欢中国。”贝欣不加思索地回答。    
    区灿镖蓦地抬头凝望着贝欣,把他的一双眼眯成一线,然后再慢慢睁大,那个过程分明是在审视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发觉他看到一个不寻常的人物。    
    “你在后悔嫁到加拿大来?”区灿镖问。    
    “不,不后悔。”    
    “违心之论吧?”区灿镖瞥了既害怕又惶恐的叶启成一眼。    
    “没有。错误可以纠正过来的话,就不必后悔。”    
    “纠正?”    
    “对,纠正不过来的错误才是遗憾,不是吗?”    
    “你打算怎样纠正?”    
    “离婚。”贝欣再补充说:“婚可以结,也可以离,不是吗?”    
    “是的。”区灿镖越来越有兴趣跟这眼前的女子谈下去,他呷了一口茶再继续说:“你知道叶启成会肯吗?”    
    “他会的。”贝欣说。    
    坐在一旁的叶启成正要开口说话,区灿镖就站起身来,示意他不可插嘴,然后再说:    
    “你这么有把握吗?”    
    


第三部分第7节 倾尽所有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什么叫做不肯的,就是我坐在你跟前,用这个原则来谈判,我都胜券在握。”    
    区灿镖忽然哈哈大笑,道:    
    “有趣,有趣。成嫂,如果你肯跟在我身边干活,你会得到很多很多的好处。”    
    “如果我不,我相信我的好处更大。”    
    坐在区灿镖身旁的一个汉子,竟大力一拳捶在桌子上道:    
    “你敢驳嘴?”    
    “住口!”区灿镖微喝一声,那汉子立即低下头去。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在我们身边干活,是吗?”    
    “我们并不是同道中人。”贝欣很坦率地说。    
    “你很会说话。”    
    “这是我的心里话,并不难说。”    
    “有时会是情势使然,身不由己。”    
    “我不相信身不由己的这回事,事在人为罢了。”    
    “可是,你丈夫欠我们的债,一间成记饭店不足偿还债务,这怎么办呢?”    
    贝欣眼珠子一转就答:    
    “镖哥是个江湖中人,讲义气的,是不是?让我来问你一句话,希望你真心回答我。”    
    “你说。”    
    “如果将心比己,易地而处,你会怎么样?”    
    区灿镖一下子怔住了,稍微想了一想,道:    
    “我会尽力而为,直至无能为力为止。”    
    “我也一样。”贝欣答。    
    “这不是前后思想与说法有所抵触了吗?”    
    “没有。欠债也不外乎还钱,镖哥你追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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