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言情电子书 > 流光短篇集 >

第9节

流光短篇集-第9节

小说: 流光短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志英问:“在麦当劳碰到熟人该怎么办?”

  “职业无分贵贱,咄,管谁怎么说!”

  志英低下头。

  “我们应当高兴还有快餐店的工作等着我们。”

  “那么,”志英展眉而笑,“我还有你,你还有我。”

  正在嘀咕,有人敲门。

  两姐妹立刻静下来。

  这一定是楼上的房东张太太来追讨房租。

  果然,张太太在门外说:“两位陆小姐,我知道你们在家,快开门,别叫我站雨中,怪冷的。”

  志英只得垂头丧气的去开了门。

  谁知张太太捧着一大锅热粥,“新鲜的鸡粥,吃了好有力气去找工作。”

  “张太太——”

  张太太摆摆手,“不用多说,晚饭七时正开,迟者自误。”

  关上门走了。

  世英说:“好心人到处有。”

  志英抬起头,“因看中我俩迟早非池中物。”

  “你算了吧你。”

  当初搬进来的时候,粮草充足,两姐妹已很帮张太太看孩子买杂物,不遗余力,想必是彼时种下的善根。

  两姐妹出门去,在那一日,她们找到了体力劳动工作。

  世英感慨地道:“继母可高兴了。”

  “她才没有空为这种小事高兴。”

  下午,把仅有零钱买了食物,回家途中,看到街上挂出圣诞装饰,世英才蓦然发觉,要过年了。

  “今年农历新年落在哪一月?”

  “一月廿四是年初一。”

  “父亲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来?”

  “他何尝不可以说我们如何一个电话也不打去。”

  “我们哪有钱。”

  “他哪有空。”

  世英说:“你廿一,我廿二,应该可以照顾自己。”

  志英答:“是,让我们争口气。”

  第一天上班便看到玉表姐。

  世事就是那么凑巧。

  多伦多市几十万人,志英一眼就看到玉表姐站在人龙后第三个,手抱着两岁的女儿,那小孩有张粉雕玉琢的小面孔,错不了。

  轮到玉表姐了,只要一客薯条。

  她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晚上,世英努力洗刷头上的油腻味。

  志英说:“洗发水早已用完,你用何物洗头?还挺香。”

  “肥皂粉。”

  “发了薪水,剪短头发,好省些钱。”

  “现在就可以剪,你帮我剪,我帮你剪。”

  志英啼笑皆非,“这不是真的,我们生活在廿世纪末繁华的资本主义社会,怎么会窘成这样,这又不是第三世界!”

  “别叫,忍耐一下。”

  咔嚓一声,世英的长辫报销。

  乐得轻松。

  “捱一个月,发了薪水就好了。”

  “我有种感觉,到了五十岁我仍在做女侍。”

  “你以为还有人请你。”

  “打电话给爸求救。”

  “谁打谁是小狗。”

  隔一日,玉表姐的电话来了,也不说那日在快餐店碰到的事,只唤她们假期去吃饭,“我叫姐夫来接你们。”

  表姐夫约了她们星期三下午。

  他对妻子娘家亲戚客气得不得了,通常有丰厚妆奁的女子都可得到这种礼遇。

  到了表姐家,坐在明亮的客厅里,听到表姐殷殷问好,志英忽然落下泪来。

  表姐不过说了一句话:“每天做工,还怎么念书?”

  接着取了一只信封出来交到志英手。

  世英说:“表姐,长贫难顾,总得自己想办法。”

  “你放心,顶多照顾你们三年,大学出来了,才讲独立不迟。”

  志英不出声。

  “考了入学试没有?学位顶紧俏,别托大,还有,姨父知道你们的事吗?”

  两姐妹沉默。

  表姐摇摇头,同她们吃一顿丰富的下午茶,又让姐夫送她们回去。

  到了黝黯的地库,志英拆开信封一看,见到一张支票,这不是意外,意外是支票面额上的五位数字。

  志英还以为灯光昏暗,眼花。

  世英说:“没错,我们遇到恩人了。”

  “这张支票假使由父亲写出来,我们可能还要冷笑。”

  世英黯然道:“现在也不会了。”

  “才多久?才一年前罢了,我们在老父前夸下何等样海口,说什么如不锦衣决不还乡。”

  “老父?他才不老,他一对儿子才两岁。”

  “可怜母亲没享过一天福。”

  “志英,人的命运各有不同,我们不该为这个同老父大吵。”

  “我同意,我们不应妒忌他重新获得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可是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被遗弃了,充满自怜,悲忿不已。”

  “我也是。”

  “也没想到移民手续那么快批下来,不走也不行。”

  “还有,节蓄一下子花光,流落异乡。”

  “睡罢,明日早班。”

  “我们不是有钱了吗?”

  “小姐,这够你一年还是半年花?不见得次次上山去借吧。”

  志英叹口气。

  真没想到钱那么重要,但凡说一个月用一千几百就够,对物质无所求的人,大抵都没有接过帐单吧,背后有支持他的人,自然乐得讲清高的风凉话。

  她们姐妹俩险些儿连肥皂卫生纸都买不起了。

  支票兑现后第一件事便是买一瓶沐浴露及一盒牛油,在超级市场,世英落下泪来。

  “这是干吗,你还在触景伤情?我们不在这里买,隔壁那药房足足便宜五角钱。”

  世英用手抹去眼泪,“你说得是。”

  志英讲她:“人有三衰六旺,何必介怀,我们还年轻,挣扎十年八年,一下子就住到山顶去了。”

  “你真乐观。”

  “不乐观,行吗。”

  虽然年轻力壮,一天工作下来,也还腰酸背痛,躺床上,觉得人生没意义。

  不过房租付清了,还有电话电费单,并且买了邮票写信,存积许久的大件脏衣物,也可以到自助洗衣铺洗干净,她们暂时松口气。

  午夜梦回,真正后悔伤了父亲的心。

  真笨,还当着继母同他吵,更加给了人家借口,好名正言顺同她们开仗。

  志英记得她大声指控父亲:“你根本忘记母亲以及她的恩惠,她白同你捱了十多年,她临终前怎样请求你照顾我俩,如今你当我们是眼中钉。”

  也许是事实,讲出来却未免太老土了。

  父亲再婚时她们已经十七八岁,已算是大人。

  继母不费一丝力气便赢得此仗。

  世英说:“不必内疚,无论你说了什么,或是不说什么,她总有办法叫我们知难而退。”

  现在她们离家八千哩。

  过两日,玉表姐的电话来了,笑嘻嘻,“志英,你那手速记生疏了没有?”

  “操练一下就可以回来,表姐,你要人效劳,我随传随到。”

  “你表姐夫有个朋友新近投资移民,在此地开了一家出入口行,想用个可靠的人,我一想便想到你,这是地址,”她说一遍,“你明日下午去见见老板程先生。”

  志英嗫嗫说:“我没有当地经验。”

  “做个一年半载不是有了吗,总得熬过这段日子。”

  “是,我明日就去。”

  “世英那里呢,我会替她留意。”

  “谢谢表姐。”

  “星期天我们一家挺寂寞,老夫老妻又无话可说,你们要是赏光,大家聚一聚。”

  志英没声价答应下来。

  那日世英迟回来,打开门,一脸笑容。

  “有什么好笑?且说来听听。”

  “我的师傅赵国慧君也移民到本市来了,我与她见过面,她人面广,关系好,已把我荐到中文报馆上班。”

  “年初你到那边去找工作,不是说额满吗?”

  “最近有好几个人回流,拿到护照,重返香港做事。”

  “那多好,世英,我真替你高兴。”

  志英开心得泪盈于睫。

  算一算,二人共在快餐店做了三个多星期,恍如隔世,幸亏只是自己负担自己,没有家累,否则不堪设想。

  世英感慨地说:“父亲再也不会认得我们。”

  “我心安理得,我又没有堕落。”

  “什么叫堕落?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

  “果然,”志英大笑拍手,“怪起社会来了。”

  以前,这两个年轻女子爱买什么就买什么,花光了薪水向家长要,父亲略问几句使老大不高兴,如今可不敢放肆,卑微薪水居然有剩。

  志英的老板程先生已吃了不少洋妞的苦,她们习惯公事公办,慢吞吞,过了五时正,人仍在办公室,已不肯听电话,一个如此,个个如此,换人也不管用。看到志英口齿伶俐,做事爽利,六点钟了还在电脑前查资料,差些没感动落泪。

  为着留住她,便即时提供额外福利:“志英,星期三下午我放你到杜格拉斯学院去修公司秘书课程,连星期六上午及星期一晚上,一个礼拜上三次课,五年毕业,别嫌时间长,有志者事竟成。”

  念英回家想了想,也只有痛下苦功才会有前途,从前一直吊儿郎当,因为觉得不日可承继父业,现在知道那个希望已成泡影,不得不靠自己。

  一个星期上三天课,再也没有时间看电影睡懒觉了,且绝不能半途而废,非咬紧牙关熬下去不可,待毕业出来,经已年老色衰。

  想到这里,意志力稍弱的人真会痛哭失声。

  不过,志英往好处想,时间总会过,人迟早会老,学得一身本领,又怕什么人老珠黄。

  就这样决定下来。

  春夏还不觉得苦,秋季一来,就觉得地库冷。

  这时表姐说:“我私人买了一幢公寓,就在市中心,两房一厅,地方不错,租八百五,你们去看看。”

  世英去看了回来,同志英说:“是幢豪华公寓,刚入伙,楼下还有暖水泳池,应该租一千八百元才真。”

  “表姐说自己人,够付按揭就算了,否则盈余也是缴税。”

  “我们好象欠她太多了。”

  “是,玉表姐从前都不大同我们来往。”

  “她的母亲同我们妈妈是两姐妹——”

  “也许是爱屋及乌。”

  眼看那零下十度八度的严冬快要来临,两姐妹速速搬入新居,那种感觉,如做了人上人。

  志英问:“记不记得彼时父亲说要买房子给我们,我们挑剔得多厉害?”

  “是,光是挑地区,已经一年半载没结论。”

  “其实只要有瓦遮头,管它呢。”

  “那时根本没有脑。”

  “活该今日吃苦。”

  “想到没钱买食物,真是不寒而栗。”

  志英咕咕笑,“去冬如无表姐打救,你会不会找父亲要钱?”

  世英半晌才答:“我们已经同父亲三击掌了。”

  志英说,“再过一年好拿护照,你会不会回流?”

  世英白她一眼,“今日你的问题何其多。”

  志英说,“有辆老爷车代步就好了。”

  “得珑望蜀,别贪心了”

  “是。”

  见到表姐,便问:“有无家父消息?”

  玉表姐笑答:“我同他只是姻亲,我是你们母亲那边的亲戚,我同他少来往。”

  这是事实。

  表姐接着说:“父女到底是父女,拿起电话说两句,一笑泯恩仇。”

  世英与志英缄默。

  “那么,写信吧,寄照片吧。”

  世英低声说:“想想也真是,父亲白手兴家,何等英明,却生了我同志英这样窝囊的女儿,连书都没念好,什么都是半吊子,更不用说是搞事业了。”

  志英默认。

  世英又说:“报馆的工作虽足以糊口,但我还是想进大学读新闻系。”

  志英抬起眼来,十二分讶异,用手肘推了世英一下。

  表姐沉吟一下,“你托福试成绩好吗?”

  “五百五十分,中学联考拿四A三B。”

  表姐一听,眉开眼笑,“唷,你为什么不早说?太谦虚了,小女若拿到这样成绩,立刻要开庆祝大会,还不快去报名?”

  志英瞪大双眼,“学费呢?”

  “当地人念大学,极之便宜,不怕不怕。”

  二人一离开表姐寓所,志英便责问世英:“你打算叫表姐同你缴学费?”

  世英瞪志英一眼,“你还在梦中呢你。”

  “什么意思?”

  “打一年前表姐开出万金支票,我就知道她背后有人支持。”

  “谁,姐夫?”

  世英忍不住笑,“用用脑细胞。”

  “嗯,一连串好事连二接三发生在你我身上,这里头,有点学问吧。”

  “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