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 魔主篇 上部-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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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汉卿说话是很诚实的,所以当狄绝一口血喷过来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把人生生气吐血了,只是忙着给他拍背抚胸:“你有什么要送给我快送吧,我看你撑不了多久了。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我已经想尽了我知道的所有知识,好象天魔大法走火入魔,真气反震,真的是完全没救啊。所以说呢,练什么不好,练这种破烂功夫干什么啊……”
“破烂功夫……”狄绝想努吼,然而眼耳口鼻已经一起溢出鲜血来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却已经被气得连伤心难过都忘掉了。这个骑马都会打瞌睡,打到马儿上了悬崖而不知道的白痴,居然敢说,天下第一魔功是破烂武功。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有史以来,黑白两道,天下各国,共有一百三十八为绝顶高手,修练过这项奇功,其中七十九人走火入魔而死,三十二人失败,武功尽废,剩下仅有几个练成的,也不过是练到第六重,就难有寸进。他是唯一一个九转功成,练到第九重大成境界的绝代高手。
这个说话都语无伦次的白痴,还敢嫌他老,嫌他丑。当年我狄绝,还不是年轻英俊,风度翩翩,如果不是被正道陷害,我现在也不过五十岁,走出去,照样光彩照人,迷死一堆男人和女人啊。要不是为了练魔功,我至于象八九十岁老头这么老吗?我一身的伤痕,包括脸上三道伤痕,和因中毒而留下的永远无法消褪的肿块,哪一处旧伤,不是一场可歌可泣的战役,哪一道伤,不代表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对江湖上的男人来说,每一处伤口,都是足以宣扬的他英雄事迹的证据。都是足以让后世江湖中人,津津乐道,传颂向往的理由,你居然还嫌这嫌那,看不上眼。
他气得两眼突出,牙齿再次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把傅汉卿的肉一块块全撕下来:“你,你说得是,你害死了我,就应该替我把本来我要做的事做完。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是被你打死的。”
傅汉卿有点感动地说:“你怕你的亲人或下属找我报仇?”
“我呸,我纵横天下,一世英雄,要让人知道,我被你这个骑马都不会骑的白痴给弄死了,不但我,就是我教历代祖师,七百年的面子,全丢光了。”狄绝用尽仅有的力气一声怒吼,立刻满天飘飞血沫沫。
傅汉卿吓得猛往后退。狄绝失去他的扶持,整个人往后又是重重一跌,脑袋正好撞在硬硬的石头上,发出咚得一声响。
傅汉卿连忙又扑过来,扶他起来,一看,果然,脑袋后肿起一个大包。他手忙脚乱得替他揉,口里又是一迭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幸好,这时,狄绝已经顾不得生气了,只是喘息着说:“你就说,正道探出我的所在,在我练功的紧要关头,聚集了几百个高手来偷袭我,我在这里和他们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战,因为练功受扰,走火入魔于前,又中毒药暗算于后,才重伤而死的,你说,是你救了我,这样,大家都会承你的情。”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锦囊,递给傅汉卿:“这是,教主信物。”
傅汉卿信手接过,打开一看,忽得一怔:“你是修罗教中人。”
魔教原名修罗教,源自于创教始祖血修罗狄飞。教中密传的武功,大多都是狄飞所留下来的,这其中包括天魔大法,但几百年前,第九代代教主狄靖手中,魔教曾遭过一次浩劫,许多典笈神功都散失于天下,天魔大法就是其中之一。可是这等神功,就算被无数人抢过,看过,在此之前,却没有一个人练成过。
而傅汉卿也因此并没有因狄绝练成天魔大法,而在第一时间,想到他和魔教的关系。在他打开那小小锦囊,低头一看的瞬间,狄绝觉得自己在明明看到,傅汉卿脸上似乎有什么,极为奇异的表情,然而,他定了定神,注目再看,却又见傅汉卿的神色和刚才似乎又并无半点变化。
是伤得太重了,眼花了,还是四溢的烟尘太多,难免会看错些什么。
狄绝略一犹疑,忽得全身剧烈震动起来,七窍同时喷出大量鲜血,全身百脉,无不痛极。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他惊慌得用力抓紧傅汉卿,想要大喊些什么,却再也无力说出一个字了,一张口,涌出来的,只有浓浓的,无穷无尽的鲜血。
他心中满是惊痛,不,不,不,他还没有交待完,他还有很多事要告诉这个白痴。
他没有说过,教中总坛在哪里,象这种骑个马都能不小心跑上悬崖而不自知的白痴,他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啊。他没有说过,总坛附近有多少生死陷阱,这人只怕离着总坛还有老远,就死得连骨头都找不着了。他没有说过,教中诸王勾心斗角,各怀心机,这个笨蛋毫无防备,手捧教主信物,贸然现身,必会有数不清的危难,天知道会不会被人卖了还为人数钱。
还有,江湖正道,视魔教为异端,只要他一不小心暴露自己是魔教之主,必会引来无数杀身之祸,这个白痴明不明白这一点。
还有……
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他都没有来得及说。
这人虽白痴,毕竟有一身不可思议的内力,并对武功有着匪夷所思的了解。如果给他机会,也许他真能如传说中那样,给魔教一个新天地,他真是天命中,唯一可以成为真正修罗之主的人。他真可以让修罗教扬眉吐气,再不受正道压迫。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汉字,他说,他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
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活下去,他必须在做到那一切之前,先活下去。
狄绝努力瞪大眼,死死盯着傅汉卿。他多想,用尽他的一切,去换取说几句话的时间。然而,他再不能说出一个字来了。
傅汉卿见他七窍鲜血狂流,却还死死扯着自己不放手,双眼大睁,满是绝望与痛楚,心里多少也有些难过,他自是不知道狄绝的心意,只道他是没得到自己的答复,微微迟疑一下,终于下了决心:“你放心,我的确不想做修罗教的教主。但是,你的死亡,我也有过错。人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所以,虽然不愿意,我还是可以答应你,只是,我不能说谎,也不会说谎,我最多不告诉他们你是怎么死的,却不能对他们说瞎话。”
他很诚恳得说完一番话,却见狄绝还是死死瞪着他,只好叹口气,低下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断,字字千钧地说:“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狄绝又是一阵剧烈得抽搐,身子猛然一挣,然后,重重地倒下去。
傅汉卿伸手扶住他,轻轻一探,知他已气绝身亡,却仍是死死瞪着眼,眼中依然是绝望焦虑和痛楚。
傅汉卿很困扰得抓抓头,唉,我已经答应他了,他为什么还是死不瞑目呢,我看起来这么没信用吗?
第三部 碧血汉卿 第三章 九重天王尊
死亡海没有一滴水,那是一片茫茫无际,沙的海洋。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狂风,永远飘遥不定的流沙陷坑,连空中的秃鹰,都会远远避开这一片沙漠中的死亡之地。
相传,在那死亡海的最深处,有最美丽的绿洲,有美玉雕成的宫殿,黄金铺就的走道。有无数仙人般美丽的青年男女,永远饮着美酒,享受美食,轻歌曼舞,过醉生梦死的生活。
然而,在沙漠中艰难生活中,苦苦挣扎的人们,曾无数次因向往那美好的传说而前往死亡海深处,然后,就此永远地把生命葬送在那沙漠中最险恶的地方。
也曾有从遥远地方来的强大武者,他们拥有超人的力量,为了访寻传说中死亡海里,无数的黄金美玉而前往沙海深处,人们往往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偶然发现,一两具被流沙和狂风带出来的骨骸。
死亡海,绝对的死亡之地,绝对的静寂之地,只是……如果长居沙漠的人知道,在这么大的狂风下,死亡海的沙丘里,居然有人在好整以暇地说话,一定会感到无比震惊。
“又热又闷,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换班的那家伙怎么还没来啊?”
“稍安勿燥,就快到了。”
“真是没意思,这地方安全到简直让人厌烦,安静到,一点乐趣也没有,好端端的,怎么还要我们增加巡察时间,和禁卫班数。咱们这地方,谁能进得来。”
“你也不算算,到今天为止,就是教主失踪二十年期满之日,照规矩,将会选出新的天王,然后通传天下,一年后,教主再不归教,我教就要奉天王为教主了。”
“这倒是,这就是未来教主的登位仪式了,加多点警戒倒也应该。不过,我教八王,除修罗王一直空置,大明王从不现身,其他六王,有五王的正位大典都极之隆重,为什么天王这未来教主的正位大典却只在最隐密只有诸王能进的九重天举行,一个观礼的人都没有,就更别提隆重和盛大了。”
“天知道呢,没准是有什么绝世秘笈啊,或是绝顶秘密的要交给天王,不让别人看到吧,毕竟人家可是天王,是未来的教主,谁知道会有什么最神秘最庄严最不可思议的仪式呢。”
“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即然天王是未来的教主,他的正位大典,其他诸王都应该很重视吧。大明王一向神秘倒也罢了,为什么连大鹏王,夜叉王他们,都不回来参加仪式呢?”
“这种上头的事,我们这些下头人哪里知道,诸王身份贵不可言,我们就别指手划脚讲一说二的了,安点心,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你哪那么多不明白?咦……”
“怎么了?”
“你看,那是谁,这么大的风沙,怎么还敢到死亡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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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魔教教主狄绝失踪刚满二十年。依天魔旧律,诸王之位,不可永远空置。新一任的天王,即将正位。然而,出乎所有魔教教徒的想象,举行正位大典的魔教禁地九重天,即没有黄金为砖,琉璃做瓦,也不曾有美玉铺地,珍珠镶灯。即没有繁花万朵,也没有美酒千坛。即不见数不清的武功秘笈,也没有看不完的名刀宝剑。
在美丽的魔教总坛天外天里,九重天却不可思议得荒凉而冷寂。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块,看不到一丝绿色。极广大的一片空旷中,只有一间极大极大的屋子,和屋外,许多平平无奇,却仿佛一直沾染着鲜血的普通兵刃。
日已正中,九重天里一片静寂。
那间大屋之外,齐齐站了二十人,相同的灰布衣衫,相似的英冷眉眼,相若的冷悍表情,相近的漠然容颜。
在他们之前,静静站立一位葛衣老者,身量修长如苍松峻拔,面容清逸,双手捧一把样式古拙的长剑。
在他们之后,却静静立着一个彩衣女子,手捧七宝瑶琴,唇边似笑非笑,容颜之美,竟令得烈阳失色,成为这一片空寂之间,唯一的亮色。
老者目光扫视众人,然后沉声道:“狄九。”
“在。”一人排众而出。声音和面容都同样冷漠无波。
“经过一个月不间断的比试,你是所有待选者中,最强的一个,从今天起,你就是新一代的天王,而其他人,将成为影卫,从今之后,没有主人的吩咐,永远不可出现于人前。”
“是。”依然是冷淡而漠然的回应,成为魔教最有权力的人,成为未来的魔教教主,却依然不会让狄九的脸上,有一丝波动。
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这些影子的待选者,就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权力了吧。那间大屋里,本来住了五十个面容酷肖一个遥远传说中人的孩子,而能活到现在的,也不过二十人。刀枪棍棒,暗器毒药,火器陷阱,从没有一刻停止过学习,每隔两个月的酷刑承受训练,让人尝尽人间一切痛苦,却又巧妙得不伤到人的筋骨。每隔三个月的大比武,失败者面对的,从来只有死亡。每隔四个月的任务测试,上天入地,百般难题,失败的人,甚至哪怕受伤稍重,不能立刻继续参予训练的人,唯一面对的,也只能是死亡。
他们可以完美地笑或哭,完美地指挥一场战争,完美得完成一次刺杀,然而,他们很久以前,就已经忘记,什么是完全的欢喜或痛苦了吧。
狄九静静站立在众人面前。一个月的比试啊,这一个月中,多少场生死相搏,多少次陷阱暗杀,在一起长大,一同学艺的人,他们互相攻击,互相杀戮,睡梦中会有一刀袭来,吃饭时,随时防着剧毒伤人,没有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