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色暮长天+番外 作者:清雾潋月(晋江2012-5-1完结)-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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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良久,嘴角轻扬,语气低缓:“是非曲折终是空,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说完将莲灯置于千灯座上。
然而在置于千灯座上的一瞬,流光四溢的莲灯忽然暗了下来,烛火不知为何蓦然而熄。顾飞烟惊得手一抖,莲灯自千灯座上骤然滑落,顾飞烟的心慌乱了起来,手略缓,莲灯落于地上,琉璃灯碎,一地晶莹。
家宴
顾飞烟一怔,看着地上的碎屑喃喃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意外罢了。”却不禁捡起地上的碎琉璃。
“家主,小心割手。”夏荷急道。
话音刚落,顾飞烟白皙的指尖便染上了殷红,血珠自指尖滴落。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夏荷一撕袖子,准备替顾飞烟包扎。
顾飞烟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不必自责。”说完放下手中拾起的碎琉璃,携着夏荷一道离开了大殿,余下了一地在长明灯下闪着流光的碎琉璃,带着血迹。
千灯节刚过,除夕便至。顾府的下人在顾蘅平的指挥下很早以前便为除夕准备了起来,也只有顾飞烟一个人闲着。而除夕当夜至年初,主持家宴,年底查账必须家主亲自主持。所以顾飞烟一大早便被夏荷催了起来,顾飞烟打着呵欠,看着窗外蒙亮的天,眼中满是哀怨。在夏荷的服侍下起身更衣。
顾氏尚黑,家主在宗族正式仪式中必是着黑。夏荷指挥着手下的侍女,侍女手中捧着今日出席家宴所着的正式礼服。夏荷将顾飞烟领至三龙三凤海水纹立地铜镜前,替顾飞烟更衣。黑色鸾凤暗纹曲裾深衣,金色滚边,三重广袖,续衽层层缠绕。深红下摆曳地,为喇叭状。金色博带自腰际垂下,腰悬白玉天禄佩。梳着单蟠髻,简单不失庄重。发髻上插着一支紫玉透雕焰纹簪。
顾飞烟看着镜中自己这一身行头,郁闷得想翻白眼。这和她平素的形象也相差太大了吧,简直就如同她平日所着的白色,与今日所着的黑色一样,是两个极端啊。一年一度的顾氏家宴是顾氏宗族一年最重大的事情。所以顾飞烟不得不忍受这一身装扮。
梳妆完毕之后,顾飞烟并未立即出房,而是坐在桌边端起白玉山水纹茶杯慢慢啜起了茶。
“家主,该早膳了。”夏荷挥退了侍女,提醒道。
“等等。”顾飞烟道,姿势未变。
良久,顾飞烟才让夏荷领着用了早膳。
饮完花生酪,顾飞烟用帕子擦了嘴对着夏荷道:“夏荷,将总管叫来。”夏荷应声退下。一边的小厮见顾飞烟用完了早膳便将桌子收拾干净。顾飞烟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击着桌面。顾蘅平受顾飞烟的召见赶至厅中,见到顾飞烟后便垂手问安。顾飞烟笑了笑:“顾伯不必多礼。”
“家主召我来有何事吩咐?”
顾飞烟脸色凝重了起来:“顾伯,将顾氏所有人的详细资料整理成册好送至书房,无论是直系还是旁宗。”顾氏宗族庞大,分支众多,顾飞烟平日也只对本宗有所了解。
“是,老奴这就去办。”顾蘅平抱手应道。
顾飞烟点了点头,示意顾蘅平可以退下了。顾蘅平离去后,顾飞烟未起身回房,眼神飘忽神思悠远。半晌,顾飞烟敛起目光,弹了弹衣袖,站起身去了书房。
一个时辰后,顾蘅平将整理成册的资料送至书房。顾飞烟右手支着脑袋,左手翻阅着,一扫即过,似是漫不经心。当顾飞烟准备再翻一页时,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一凝,目光所驻之处是一个秀气的名字——顾绿绮。顾绿绮的资料显示,顾绿绮所在的族宗算是顾氏较远的旁宗,但是依旧不能疏忽啊,一点纰漏都要不得。顾飞烟揉了揉眉心,继续翻着手中的册子。终于翻完了手中的册子,顾飞烟合上手中的册子,长吁了一口气。
顾氏各房主要人物陆陆续续来到了顾府,仆人们在顾蘅平的指挥下有序接待来客。身为家主的顾飞烟却始终不露面。
“家主,顾氏有资格出席家宴之人皆已到齐。”顾蘅平至书房垂手禀报,“除了……”饶是干练如顾蘅平亦是有些犯难。
“除了我父母,是吗?”顾飞烟淡笑,不见任何情绪。皇上一旨令下,所有郡守州长除夕亦要守在治所。
“是。”顾蘅平头微垂。
“好了,你去招呼他们吧。”顾飞烟神色寥寥地挥了挥手。
入夜,华灯初上,明烛兰膏,乐声清越悠扬,人声鼎沸。家宴是在顾府沧波园举办,来者皆是顾氏宗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顾氏,有资格参加嫡系家宴的人并不多。所谓的不多是建立在顾氏基数庞大的人口之上。所以沧波园参加家宴之人也有两三百人。
卯时,顾飞烟踏入了沧波园的大门,顾蘅平与夏荷一左一右跟于顾飞烟身后。喧闹的人声,丝竹礼乐之声在顾飞烟进来的一刻皆没了声息。顾家规矩森严,在除夕家宴中,家主进来之时所有人必须起身迎接。顾飞烟和声道:“诸位不必拘礼,入座吧。”众人才又重新入座。
顾飞烟在主座右侧入座。顾家孝道为百礼之首,顾飞烟虽是家主,但顾南武健在,即使不出席家宴,这主座依旧是留与顾南武。顾飞烟端坐于座位之上开口道:“家宴开始,愿诸位尽兴。”说完执起桌上的玉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立于左首侍候的顾蘅平高声道:“家宴开始,礼乐起。”乐声重又响起,杯盏之声纷纷,院中重又喧闹了起来。
顾飞烟面上维持着端庄的微笑,心里其实很不开心。眼前佳肴丰盛,令人垂涎,但是顾飞烟为了维持家主的形象不能大快朵颐。她嘴里说着愿众人尽兴,其实最不尽兴之人应该就是她自己。所以她很郁闷,非常郁闷。这顾府的厨子平日里做菜怎么没见这么卖力?
郁闷归郁闷,顾飞烟还得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敬酒人群。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幸好一年也就一次,顾飞烟在心底哀嚎,面上仍是笑容满面。顾飞烟酒量很好,不知喝了多少杯酒,仍面色如常,眼神清明。车轮敬酒战终于结束,顾飞烟放下手中的酒杯,手边的象牙箸未动,看向席下互相敬酒的人群。
“顾延嘉。”顾飞烟目光转向远处一偏席,开口道。偏席所坐之人皆是顾氏没落旁支的主人,因念终究是顾氏族人,所以象征性地邀请各房主人,安排座位皆是离主座很远的偏席。
顾延嘉已年近古稀,因为所在支系早已没落,所以不被顾家所重视。而被家主当众所指名,心中不禁惶惶然。颤颤微站起了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额上冷汗直流。
顾飞烟举起手中的酒杯致意道:“叔祖父不必紧张,这一杯我进您。”顾延嘉依照族谱所排是她的祖父辈,所以顾飞烟称其为叔祖父也不为过。
顾延嘉举起了酒杯饮下了酒,声音仍有些颤抖:“不知家主有何事?”
顾飞烟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顾延嘉,浅笑出声:“叔祖父是不是有一孙女,名唤顾绿绮?”
顾延嘉诧异至极,顾氏本家从来不会在意没落旁系,家主怎么会连他孙女的名字都知道?
“老朽的确有一孙女名唤顾绿绮。”
“可许配了人家?”
顾延嘉紧张了起来,手心满是冷汗,顾飞烟的态度让人困惑不明,但又不能不如实禀报:“绿绮已许配给了萧家老爷……”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羞愧,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萧氏与顾氏同为延陵三大世家,势力仅次于顾氏。萧家老爷就是萧家如今的家主萧又安。萧又安已有五十,早有正妻,小妾亦有十二房。显然顾绿绮所谓许配给萧又安不过是去做第十三房小妾罢了。不过这也正常,大家族都有没落旁支,生存艰难,只能依附一些势力勉强支撑起门户。
顾飞烟并不戳破:“还未过门吧?”
“是……”顾延嘉头低垂。
顾飞烟笑容旭然:“绿绮好歹也是顾氏小姐,怎么说也该配一位翩翩佳公子才是。我这里倒是有一门好亲事。朝阳陈氏少公子陈叡。”朝阳郡陈氏,虽不及延陵三大世家,但也是门第清华,书香门第。陈叡亦是延陵有名的少年才子。
顾延嘉蓦然将头抬起,望向顾飞烟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顾氏家主何时在意起了顾氏没落的旁支?
“可是……”顾延嘉有些犹疑,“又怎么向萧家交代?”
顾飞烟眸中冷光闪过,然而脸上仍是浅笑:“叔祖父不必为此忧心,我自会解决。”
“老朽多谢家主。”顾延嘉声音仍有些颤抖,但是不同于先前的害怕而颤抖,而是内心激动所致。
顾飞烟道:“不必言谢。叔祖父坐下吧。”说完垂眸看着手上重又盛满酒的玉杯。玉杯中的酒带着微微的青碧色,手微动,酒便若搅碎的青玉一般。她散漫,更不会多管闲事,要不是因为事关重大……思及此处,顾飞烟的嘴不禁紧紧抿起,眼眸一瞬暗了下来。要不是因为在将来的关口会对顾氏会有重大牵连,顾绿绮还是顾红绮身上发生什么事她才懒得管。
宿醉
玉杯重暖,觥筹交错,宴席上气氛甚是热烈。顾飞烟眯着眼睛,席上人群锦衣华然,灯火辉煌,模糊了他们的脸。
酒微醺,顾飞烟起身去房中更衣。更完衣,顾飞烟并不想现在就回席中,便派人传了话给顾蘅平,而自己却朝着与沧波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天幕已黑,月色清辉朦胧。
走了许久,不觉已走到了顾府的后门。守着后门的家丁看到家主来到,忙行礼问候。顾飞烟淡淡应着,径自走出了后门。宴会烦闷,出去走走也好,等席散之前回去便可。
街市之上热闹依旧。顾飞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之上。忽而一个淡蓝色锦衣的人影进入了视线。
“家主不在府中主持家宴,怎么会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之上?”来者正是吴江王楚翊夕。
顾飞烟轻笑着反问道:“吴江王不在王府主持除夕宴会,怎么会孤身一人走在这大街之上?”
双目相对,忽而皆笑了起来。
“既然郡主与本王皆是一人,不如结伴而行?”楚翊夕笑着将手伸向了顾飞烟眼前。顾飞烟浅浅一笑,从家主转称郡主里面深层次的含义她又怎会不知晓,这吴江王还真是笼络人心的好手。这双关的话义当事人皆是心知肚明。
“也好。”顾飞烟将手递给了楚翊夕。双手接触的一刹,顾飞烟蓦然想起了凤阙舒在相府迎亲的那一幕:红衣黑马的凤阙舒,风中墨发飞扬,风华绝代。微笑着伸出手,带着淡淡的杜若香……回想起来已恍若隔世。
“郡主?”耳边传来楚翊夕的声音,唤回了顾飞烟的神智。顾飞烟对着楚翊夕歉然一笑。二人在繁华的街道上并肩而行,所有的繁华却只是这二人的背景。
天空之上烟花绽放,弹指间的华美,之后便埋没于永寂的黑暗。百姓争相向前挤着看烟花,原本拥挤的人群更加拥挤。楚翊夕揽住顾飞烟不让她受到人群的挤压。
蜂拥的人潮过后,楚翊夕放下顾飞烟。楚翊夕嘴角含笑,风度翩翩。顾飞烟理着自己的衣衫,神色如常。二人之间并无半分尴尬。
“多谢王爷。”顾飞烟顺着自己衣衫的皱褶,抬头对着楚翊夕言谢。
“你我二人又何须言谢。”楚翊夕轻笑道。
顾飞烟莞尔,心中却不以为然,楚翊夕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主。
顾飞烟转头去看天幕之中的烟花,突然道:“烟花虽绚丽不过须臾间。”人群的嘈杂之声将这句轻语瞬间淹没。
“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告辞。”顾飞烟对着楚翊夕道。
顾飞烟回到顾府时,家宴已近尾声。回到宴席之上,顾飞烟自斟自饮,很快酒壶便空了。一边的夏荷低声劝道:“家主,这秋露白上口容易,但后劲大。少喝点吧。”
顾飞烟笑得云淡风轻:“有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但有的时候却是相反的。”
散了宴席,顾蘅平忙着安顿客人。顾飞烟回到房中,头支在窗口望着天边的明月。秋露白果真是后劲极大,现在顾飞烟只觉得浑身炽热,胃里尤觉难受,头有些昏沉。她一边在窗口吹着冷风一边喃喃自语:“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了,真难受啊。这个死妖孽,离开了他居然还能这样害人,真是个千年祸害。”
夏荷一进房门看到这场景,惊得冷汗直冒,若是家主因此而生病,总管估计得把她给调到浣衣院了。
“家主,您这样会着凉的。”夏荷连忙将只着着里衣的顾飞烟给扶了起来,将她扶到床上躺着。又唤下人熬了醒酒汤给顾飞烟喂了。
次日,顾飞烟醒来,头仍有些昏沉。“这秋露白后劲还真的很大。”一边候着的夏荷见顾飞烟醒来很是欣喜:“家主终于醒了。”
“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