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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狗尾草 02-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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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厌恶,一边莫名其妙被吸引。
   
  **********************
  
  阿良冲完了澡,回到自己的布营帐。躺下来刚挨到枕头,便深深入睡。
  没有梦境。他已经有很多年,未曾做梦。
  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如往常般听到外面士兵出操晨练的声音,如往常般在这个时候起床。
  简单的漱口洗面之後,将一头枯黄长发用布带扎在脑後,阿良穿著单衣,坐在营帐门外,看著晨练的士兵们发呆。
  分配给他的活路,大都在下午才能做,早晨士兵们事情很多,没人还有心思找他泄欲。
  所以在每天上午,他都很清闲。一天之中,也只有这段时间内,他觉得自己还算干净。
  那些晨练的士兵祼著健硕上身,中气十足的喊著整齐口号,自阿良面前跑过去。
  阿良非常羡慕。
  如果自己有那样强健的体魄,如果自己能成为他们其中一员,就别无所求。
  ……
  正在痴想中,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惊诧於这个时候有人来找自己,阿良转过头,看到两个持戟卫兵站在身旁。
  那两个卫兵穿著轻型盔甲,高大矫健,容貌俊朗,衣饰非常干净讲究,连靴帮都一尘不染,举止行动和阿良平常见到的下级士兵截然不同。
  “大、大人……”阿良手忙脚乱的起身。
  在这两名卫兵面前,他自惭形愧,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
  “跟我们来。”
  两名卫兵见他满脸不知所措,也不愿与他多说什麽,只是朝他简短吩咐,转身就走。
  阿良连忙跟在他们身後。
   
  **********************
  
  阿良第一次见到这般气派的皮帐篷。
  银龙黑旗在那顶巨大帐篷的上空猎猎飘扬。帐篷是用上好水牛皮制成的,泛著柔和的深黄光泽,镂空龙凤纹,用黑缎子包边,四角坠有银白流苏。
  帐门前,守著显然是精挑细选出的两排卫兵,他们连身高都是一样的。和带他来这里的卫兵做同样装束,同样的面目俊朗,同样的衣装整洁。
  带阿良来这里的两名卫兵上前,撩开帐帘,对阿良道:“进去吧。”
  阿良仿若做梦般走了进去。
  当他走进帐篷的同时,身後的厚重帐帘就被放了下来。
  偌大的帐篷里,除了阿良外,还有一个人。
  那人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容貌稚气未脱。他姿势悠闲,身著浅蓝色宽袍,坐在铺了黑熊皮的紫檀木椅子上,端著瓷杯正在喝茶。
  瓷杯杯壁薄如蝉翼,碧绿的茶水透过杯壁,将颜色映在少年看上去像是半透明玉石的手指间。
  少年抬起头,望了阿良一眼。
  阿良低下头去,双脚仿若被钉在地上,再也不能动。
  从未见过那麽美,宛若璧玉玲珑的人,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然而少年的眼神那麽冷,充满了鄙夷。
  在他冰冷目光的逼视下,阿良自觉丑陋不堪。
  世庭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阿良面前,背负双手,开始上下打量他。
  看上去,眼前这土里土气的黑瘦男人紧张到了极点。全身没有一个自然的地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额上泌出点点冷汗。
  心底又是一阵厌恶,朝比自己高上半头男人的膝弯狠狠踢了一脚:“没有人教过你,以你的身份,见到本将军应该怎麽做?”
  阿良听到自己膝弯的骨节发出一声响,接著便身不由己跪在了地上。
  膝弯很痛,他几乎叫出声来,但最後还是牢牢咬住了牙。
  “你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
  世庭见阿良跪在地上,眉眼柔顺,全身肌肉紧绷著忍耐痛楚,心里的气似乎消了一些:“不知来历,未入军籍,居然在军中待了八年,於军律不合。”
  阿良低头跪在地上,膝弯处的疼痛慢慢减轻。他看著世庭那双穿了漂亮马靴的脚,听著世庭那清越动听的声音,不知所措。
  世庭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然而,他听得出来,世庭对他不怀善意。
  “原本应该立即撵你走……不过,我正好缺个马垫,你就补了这个缺吧。”世庭冷冷瞟了他一眼,“现在我要出去,跟我一起来。”
  说完,世庭转过身,走到帐门前,撩开厚重帐帘。
  世庭的最後一句话,阿良还是听懂了的。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拖著疼痛的双腿,一瘸一拐跟在世庭身後。
  营帐外停著两匹鞍辔齐全的马,赵铎牵著其中一匹马,朝走出帐门的世庭笑道:“今天我们……”
  话说到这里,赵铎看到跟著世庭走出来的阿良,目瞪口呆,後面的话就哽在了喉间。
  “我的新马垫,不错吧。”世庭走到赵铎身旁,朝他微笑。
  和赵铎打过招呼,世庭转过身,满面冰霜的朝阿良吩咐道:“把上身衣服脱了。”
  阿良迟疑片刻後,垂著眼,顺从的将衣服脱下来,抱在手里,露出黝黑瘦削的上身。
  “哼!”世庭冷哼一声,见阿良这样,不知为什麽就觉得很生气,“去,在那匹黄马旁边蹲著!”
  阿良依言走过去,在黄马的一侧蹲下去。
  世庭来到阿良身旁,一只脚踩上他瘦削单薄的脊背,一只脚跨上马背。
  世庭心中有气,狠狠用靴底碾了几下那单薄脊背。
  脚下那人不胜萧瑟的颤抖著,却依然绷紧身体勉力支撑。
  世庭心情忽然大好,勒马朝赵铎一笑:“我们走吧,今天去四处看看地形。”
  赵铎点点头,面对世庭却笑不出来。
  用人的脊背做马垫车垫,是前朝贵族的遗习,流传至今,被作为贵族身份的象征,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马垫车垫,选择的往往都是身强体壮,脊背宽厚结实的男奴。以踏上去不硌脚,柔韧有弹性为上品。
  当然,也有个别用女奴的。
  世庭的兄长,朝中贵族大臣几乎都有这个习惯。
  但世庭不是,而且对这种现象嗤之以鼻,和赵铎屡次谈起,都认为是前朝所遗陋习。
  他认识的世庭,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待续)




《魍花开四季》之狗尾草(三)

  三
  
  世庭与赵铎纵马绝尘而去,阿良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脊背上是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
  脊背似乎被马靴踩破了一点皮,应该是肿起来了。
  头顶上阳光耀眼,阿良感觉到有点晕眩。
  一个腰别马鞭,头包布巾,身穿号服,看上去二十七八的青年男人走到阿良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喂,你就是新来的马垫?”
  阿良点头。
  他虽然愚钝,却也看得出那美貌少年不是一般身分的人。既然那少年说他是马垫,那麽他无论愿意与否,将来就是马垫。
  “哦,我是将军的马倌。既然你是马垫,那麽今後就归我管。”青年男人笑了笑,“对了,我叫双全,你以後叫我全哥就行。”
  阿良弯下腰,恭恭敬敬的喊他:“全哥。”
  双全拍拍他的肩,目光扫过他红肿破皮的脊背:“我看你身子单薄瘦弱,不太适合当马垫啊。我替将军养马有段日子了,将军从不喜欢用马垫,兴许这回是心血来潮,过几日就放你离开军营也不一定。”
  这原本是一句安慰的话,谁知阿良听到“离开”二字,立即用恐惧的目光望向双全,声音颤抖:“不……我不离开。”
  离开了这里,阿良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他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在军营,没有任何在外面求生的技能。
  他还记得在外面流离失所、躲避杀戮的日子,他还记得好几天吃不上一顿饱饭,胃被猛兽撕扯噬咬般的日子。
  而且那个时候虽然苦,爹和弟弟还在身边,好歹有个依赖寄托。如今他若离开,只有他孤单一人,走进那可怕世界。
  他害怕的不得了。
  阿良颤抖著唇瓣,跪在双全面前:“我会好好干,让我做什麽都可以……全哥,不要让我走。”
  面对这样的阿良,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有叹一声:“算了,跟我来,去你以後住的地方看看。替你上上药,会好过些。” 
   
  **********************
  
  阿良将来所住的地方,就在马棚旁边的一个帐篷内,和马倌双全住在一起。
  帐篷很窄小,简陋得可以。日常生活用具就两个地铺,两套放在枕头旁边的换洗衣服,两套木碗筷而已。
  再就是壁上挂著的各式马鞭,角落里整齐摞著的好几套笼头鞍具,还有洗马刷马的用品。
  “在这里,我只负责将军常骑的几匹马。”双全领著阿良走进帐篷,向阿良介绍情况,“所以平时的活路,并不算重。但在怎麽侍弄马匹上,就一定要多花些心思,让将军骑得舒服方便。”
  双全看了一眼阿良:“做马垫车垫的,大都兼差马倌车夫……你既然来了,就不能不干活。”
  阿良诺诺点头。
  “我看你侍弄马是外行。”双全想了想,“往後你就负责清洁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特别是鞭子和笼头鞍具,这些是将军可能要触碰到的,一定要保持干净……再就是铡铡草料,我洗马的时候你帮忙挑挑水什麽的,都是很简单的活路。”
  “全哥,我一定会好好干。”阿良再度点头。
  “好了,去趴在铺上,我替你清洗上药。”双全拍拍阿良的肩膀,笑著。
  阿良心中生出无限感激,还有一丝温暖。
  他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像双全这样,愿意和他好好说话、把他当作同伴,而不是泄欲对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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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庭与赵铎审时度势,商量了一个白天後,决定先拿高阶军官开刀。
  其实整个军队都有需要管束的地方,而且军队的所有人都轻视於世庭。如果先办低阶士兵,非但起不到威慑全军的作用,还会令世庭失去军心;而先办主要将领的话,则会动摇军队的根本组成基础,弄不好还会造成叛乱。
  只有高阶军官,最适合作为严明铁律的奠基物。
  入夜,高阶军官所在的营区如往常般,传来喧哗作乐的声音。
  世庭身後跟著自王都带来的卫兵,与赵铎来到高阶军官所在的营区,看著那群围著篝火作乐的军官,低声朝赵铎笑道:“看来,今天咱们要去捣捣那山大王窝了。”
  那群军官远远望见一队著甲胄、持刀杖的卫兵朝这边走过来,觉得有些不对,也慢慢止了喧哗,站起身朝卫兵那边望过去。
  待到那队卫兵走近,打著赤膊,露出一身软翠刺青的虬髯军官,走上前朝他们抱拳:“兄弟们,所为何来?”
  世庭瞧著他冷笑:“别瞎了眼,谁是你的兄弟?”
  说完看了看身旁的赵铎:“军中夜间聚众酗酒,衣冠不整,该当何罪?”
  “按军规,应责脊杖二十。”赵铎躬身回答,声音朗朗。
  世庭点点头:“如此,便按军规行刑。”
  话音刚落,就见身後卫兵呼啦啦上前,将那群军官团团围在中间。
  “你们这是做什麽?!”虬髯军官终於认出世庭来,脸色大变,口头上却仍不肯服软,“老子和这帮弟兄们身经百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娃娃说打便打得麽?!我们到大将军的帐前去讨个说法!”
  “军中明令禁酒,无论是谁都一样。”世庭冷笑著,“而现在的大将军是我,没有别人。如若尔等再对我出言不逊,休怪我军法从事!”
  接著世庭一挥手:“给我打!”
  “是!”
  卫兵们齐齐应一声,早将那群军官按倒在地,劈里啪啦一顿板子下去。
  咒骂声与呼痛声此起彼伏。
  脊杖刑,专打人的脊背,而脊背与五腑六脏离得非常近。如若脊杖刑超过三十,受刑者非死即残。
  这二十脊杖下去,就见身强体健的军官们站都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世庭微笑著,走到那虬髯军官面前蹲下去:“喂,服了吗?”
  “呸!”虬髯军官被打得窝火,吐了口血唾沫,豹眼环睁,“什麽禁酒令?!老子打了十几年仗,都是这麽过来的!你这娃娃懂什麽,早点滚回家吃奶吧!老子不服!老子要见大将军!”
  世庭摇摇头,站起身,望向赵铎:“出言顶撞侮辱大将军,又该当何罪?”
  “按军规,当斩。”赵铎回答。
  世庭不说话,只是挥挥手。於是几个卫兵上前,架起了虬髯军官。
  “你们干什麽?你们究竟要干什麽?!”虬髯军官看到明晃晃的刀架在自己颈间,豆大汗珠自额上流了下来。
  世庭微笑。
  他要的就是这样,杀一儆百。
  刀锋闪过,虬髯军官粗壮的脖颈处喷出一股血,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趴在地上的众军官见到这幕,不由面面相觑,惊骇到了极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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