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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代嫁千金深宫劫:璃妃传-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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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吗?在漫着飞雪的清晨,天池初邂的男子。

箫声随风凝噎相映,似为我送行,音传漠原,回旋缠吟,却怎诉得,此刻此思此情,皆沉于离别的孤远寂无。

再回眸,望着寰柔,水袖翩飞间,素手挥罢,却挥不去云淡风清的隽永。

放下茜纱帘的那瞬,眸底终是泛上了丝丝热气,车轳声响,轻轻叹息,呵出的白气,一直笼散了去,朦胧间,我还能辨得归去的路吗?

北溟的护军一直送到两国的边界,方才返回。

霍子渊命诸禁军均换上家丁的衣服,西周的使旗也撤了下去,只掩成大户家眷车队。

我捧着椭圆形珐琅手炉,铜镀金雕着松石绿暗纹的提梁,遍髹红漆地子,菱形开光里内绘着凤衔牡丹花纹,开光外饰着宝蓝地缠枝花卉纹,侧边则是月季绶带掐丝锦纹,细碎的冰裂纹丝丝缕缕,沁着炉内渐冷的碳热,茜纱帘晕进的黄昏霞光,一并融了彼时苍茫的心里。

突听高亢凌厉的号角声此起彼落,霍子渊在车边大喊一声:

“不好!”

萱滢揭开帘子看时,只见不远处尘土蔽天,似千军疾驰,说时迟,那时快,四下里喊声震天,和着头上缠了玄色头巾的兵士势若奔雷般冲将过来,其中夹杂着不少脱缰的马匹,疯狂窜奔于溃散的兵队内,间或有兵士推搡摔倒,那镶了铁掌的马蹄便清脆地将卧地人的肋骨,头骨踩断,溅出的血污如焰火耀放,星点冶艳,却无人顾及被践踏之人,均自顾地只往前狂奔,显是玄巾败军溃退之势。

“摆成品字形,保护娘娘!”随着霍子渊急下的命令,五十余骑已绕着马车摆成了护卫的队形。

第35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下)

(安陵宸)

溅沙扬尘,马车四周涌起了团团黄雾,雾气渐深时,溃逃的兵士已冲击进品字阵,未辨究竟,只当我们是敌军,厮杀声愈烈,刀刃划出,锋光漩飞,潮水杀戮间,血肉横飞。

恁是禁军精卫,亦难抵一心求活路且数量如此磅礴的溃兵败将。

萱滢忙放下茜纱帘,不过须臾,若梅似虹的血色已洒满了帘上,浸过薄纱,蔓延出令人做呕的浓郁腥气。

车前突然横刺里刀光闪过,随即往一边倾斜,望舒急掀帘角,但见右侧的骖马已中刀倒毙,右侧的骖马也被砍伤一腿,匍匐向前倾去,而驾车之人头颅在一柄大刀旋舞间,已然生生削去,那喷涌出的血柱直冲出颈部齐整的切口,持刀的玄巾兵卒士面目狰狞,面上淬着淋淋的鲜血,直挑进车内,映着珐琅手炉的滚落,我失声惊呼,却湮于周遭的喊杀声里。

霍子渊急跃入车前,剑花扎出去,朵朵梅花,蕴了十分的内力,把那不及猝防的玄巾军胸口的护心镜打碎,剑花再往里钻,迤艳的血花绽出,那人胸口已刺出墨深的窟窿,挺挺往车下栽去,霍子渊大叱一声,沉力将马车的两个轮子埋进土里,笼住马缰,定住车形,一边呼道:

“萱滢,望舒,千万护得娘娘周全!”那眸光似不经意掠过向身后,望着萱滢时,透着一丝决绝的孤烈不忍。

斜刺里却有一刀直穿透车窗杀将进车,萱滢持佩剑格了,望舒已击破另一边的车窗,带着我,跃出窗去,落地几个翻滚间,衣襟拂过地上粘腻的污血,我惊骇惶恐处,忧着,今日,怕逃不过此劫,亦难再回故土了。

禁军已倒下不少,霍子渊见我滚出马车,忙从车前跳下,一边格杀,一边和另几名禁军形成小范围的保护圈,萱滢也跳出车窗,与望舒近身护着我。

战马啾啾地奔跃嘶叫,长刀的红穗映红了残阳,而溃退的玄巾军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地上的尸体疯狂撤退。

我们置身在怒涛的中央,血雨腥风的博杀间,竟只余了十名不到的禁军,身上均是伤痕累累。

我水绿色的衣裙已染成了殷绯色,素脸亦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有斑驳的热血溅上,鼻端敏锐的嗅觉让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要干呕。

周遭的血路里杀出一战马,上面之人披了红色斗篷,目光阴鹭,眼光掠过我时,有一丝异常的光芒闪过,高举大刀,已居高临下劈向左面的一名禁军,那名禁军未及反抗,从头顶至下,竟兀自被他的大力分为两半,带着些许稠白的深红血浆从中间飚射迸裂,我再也无法忍住,一声尖叫从我喉里嘶哑而出。

霍子渊正待回防,马上之人已变换刀背格过萱滢的佩剑,猿臂一捞,已是将我掠至马背上,他沾着血腥的大手将我重重压在前侧的马背上,嘴里发出“嗬嗬”阴冷的笑声。

我在随之而来晕天覆地的呕吐间,眸光凄迷地看到,晚霞映照着身后的黄沙,渗透着大块大块胭脂般殷红的血迹,透过初拢的夜雾凝郁着,在苍茫的一望无垠里呈现出整片诡暗的紫色……

第36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上)

(安陵宸)

但听一声号角的嘹彻破空而起,高亢凌厉间,鼓声雷动,兵戈铿锵,马鸣萧萧,从后侧左右两方环攻过来,旌旗招展处,赫然是西周之纛。

挟着我的那人,愈战愈勇,生生在西周兵士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飞溅的鲜血洒上他的斗篷,亦在我的眸前滟了片片腥蒙之色,那血色与天接壤处,是晦深嫣冶的朱紫,绾着发髻的簪子不知何时松落,青丝顺着切面袭过的寒风,飘散去,缕缕绪绪,漠过我浸染着绝茫血痕的眸子。

一道明亮光芒在西坠的残阳下折射入我的眸子,如此的灼烈,将我的眸子刺得不禁一闭,刹那间,却听坐驹忽地嘶鸣,前蹄怒扬,接着轰然倾倒,我人已被甩了出去,挟着我的人,大吼一声,刀锋凛凛地劈向一侧使绊马索之人,我滚坠黄沙地,不觉疼痛,沙土和着稠渍的血迹,粘腻地渗进我的手心,当,这些不属于我的鲜血带着残余的温度卷涌着我时,这已无关恐惧,无关惊惶,心下,浓郁地洇出的,是对战争的憎恶,以及心底那丝渐深的悲悯。

我就这样趴在黄沙地上,周遭的杀气惨烈在我的光晕之外慢慢湮去,而雾气却蕴了上来,恰此时,一声撕吼的声音在头顶如惊雷炸开,透过朦胧的视线,刚挟持我之人的尸首突兀地倒至跟前,仇恨的眼珠瞪着,不甘地龇着牙,以死前最后一种阴厉的姿态向这场未完的战役昭示他的恨怒。

唇边浮起苍白锥痛的弧度,为何一定要有战争呢?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战争,亦是第一次,对这个词产生了这般强烈的抗拒。

“小宸!”

熟悉的声音切切地唤着我的名,仿同隔了好久,才重又听到的声音,轻轻触动我柔软寂深的心底,然后,我缓缓抬起眸子,泪,却在见到唤我之人时,终于滑落,在消散的雾气之后,我的哥哥——澈,身着耀目的“明光铠”,依然如往昔般温和地望着我,左手勒停战马,然后递手于我,我的指尖碰到他的,他已将我用力拉上了马背。

“哥哥——”哽咽声却噎住了我所有的话语,他的眸底满是对我的怜疼,那份怜爱,同姐姐的一般,筑成我童年无忧的金色。

他右手握着的纯钢枣槊在夕阳余晖下,血色浸透了杆身,顺着那剔亮的杆一直淌蜒下去,滴落黄沙,不过是为那朱紫添了一抹鲜色,转瞬便融了进去,再觅不得彼时的艳红。

第36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下)

(安陵宸)

我把头倚在他的肩下,如同小时候一般,喃喃道:

“哥哥,哥哥,我以为再见不到了……”

“小宸——!”他轻轻一声喟叹幽远地从胸腔内发出,枣槊挥舞间,叱咤战场,将马前窜逃的玄巾军一一击毙于槊下。

而我,把眸子阖起,却无法阻止听到凄厉杀戮声的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的,是刺鼻、腥恶的血味,死亡的腐败气息笼罩在这片黄沙地上,久久驱散不开。

遍野都是断刀折戟、凝血积骨,极目望去,竟辨不得黄沙的颜色是否原来就是这朱紫。

这一役,朝廷大胜。

由于两军相持五个月时间,其间,虽玄巾巾军屡屡攻城,但哥哥以守为上,并不正面应战。

此次朝廷仅派兵两万,玄巾除驻守漠梁三万余人,闵西尚有五千人。如若硬战,显而易见,我军处劣势。

我军的供给经夜魈由朝廷调度补充,但久战,盘踞漠梁的玄巾军粮草补给却并不容乐观。本从闵西调集了三千多车粮草,却被哥哥派精兵半夜潜入敌营,一把大火点燃,玄巾军见火光烧粮,惊恐万状,供应一断,军心已然躁动,恰此时,哥哥下令,我军分两队,正面以一万人发动全线进攻,玄巾军因军心大乱,战斗力大降,应战的三万大军竟四散溃逃,此时,我军却勒兵不追,等敌兵退到还剩两万余人时,我军早已埋伏在前方的一万精兵蓦地冲出,玄巾残兵退路被截,无路可走,虽勇悍抵抗,但无奈军心已散,遂尽被砍杀,余下的皆弃刀投降。

次日,我军一鼓作气,轻取漠梁,玄巾的残败之军往闵西做最后苟延残喘之举。

这一役杀死敌兵一万七千余人,俘获四千余人,我军兵士只伤亡了六百余名。

望着哥哥沉着地指挥将士善后,并书捷报朝廷,他坚毅的侧脸已不是我当年离家时那个相府大少的矜贵神态。战场锤炼让他坚强、果断了许多,而,如今的我,相较往日,又见长了多少呢?

哥哥并不知道我在边陲出现的缘由,我亦没有多做解释,只请他不要告诉父亲,因为,当初的赐鸠我已侥幸而活,如今,再牵涉进去,仅是无谓的纷争。

半年的时间,我的心力一次次在耗尽中执着、在悲痛中淡定。时光积淀下的苦难,顺着萧瑟的过往,渐渐湮升到心底某个角落,然后掩埋。余下的,在每个深夜与凌晨交替时分,偶然梦徊念起的,或许,仅是一声悠远的叹息。

在当晚,稍作休整,霍子渊便下令连夜启程回京。

颠沛的马车上,我望见,天际一颗烁亮的星辰悬于穹苍,辉映在我看似波澜无惊的眸底,却映亮了,心底,那愈渐清晰的身影……

第37章 禁城春色晓苍苍(上)

(安陵宸)

九日后的黄昏时分,马车终于驶入了镐京。霍子渊下令暂时休息,疏散了所剩的十名禁军,直到约模亥时,才命萱滢和望舒,随我换坐了小辇,执着令牌从紫禁的西角门进宫。

重返沁颜阁,恍如隔世,一应布置虽还是那晚的样子,但,终已物是人非。

阁内的宫女仅剩婉绿一人,见我进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确定是我时,忘了礼仪地哭着奔到我跟前,匍于我的裙畔:

“娘娘,您总算是回来了!那日早上您不见后,圣上传了口谕说是娘娘得了水痘,故遣了阁内其余的内侍宫女,并让顺公公嘱了奴婢,对谁都不能说娘娘不在宫内,不然就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好怕,除了每日见到的秦太医对外宣称请脉,奴婢一直一个人待在这,今儿个,终等到娘娘您回了!”

“婉绿,娘娘不过是暂时离宫将养身子,没来由地,在这哭喊,若被人听了去,岂不增了娘娘的困扰。”萱滢冷冷地责道。

“萱姐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她一叠声地叨着,声音里满是惊惶。

“起来吧,本宫如今不是回来了。夜已深,你先去歇息,这里有她们伺候本宫。”我一手扶起她,眸光却望着萱滢:

“何必吓着她呢?”

当下,进得阁内,梳洗安置不提。

离宫两月,宫内亦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犹如一出出折子戏,戏外的人看着戏内,渐渐,戏人不分,均想把稍纵即逝的璀璨永久的留着,慢慢忘了,油彩背后的真实。

那晚我被赐鸠,帝太妃即持了先帝的遗诏将太后禁足于永乐宫,但,却在选秀前,随着帝太妃离宫为苍生祈福,带发修行于京郊的清莲寺,取消了这道禁令。

菱红自那晚后,同被遣了去其他宫,太后的禁令一除,额外下了道懿旨,封她为正八品采女,虽是末品宫嫔,于她,着实为莫大的恩旨。

正月里,囚于长门宫的贤妃,传出了怀有龙嗣三月有余的消息,这对本来子嗣微薄的西周后宫,无疑是浓重的一道喜讯。天烨下旨,恢复其妃位,并亲将她从冷宫接出,再掌一宫主位。

而靖瑶皇后却在正月里传出头风病复发,病势汹涌,竟是不能下地,每日只能倚在床上,天气渐暖,亦不见大好。如此,协理六宫的德妃便暂代了凤印,并贤妃一同执管后宫之事。

前几日的初春选秀,虽为天烨晋位后的第二次选秀,反而显得波澜无惊。除了一名秀女虞芊婳被册为正六品宝林,赐住贤妃的青衿宫,其余选入的二十名秀女,均只封在了采女、御女的位分,分别安排进正二品嫔妃的宫殿。

这两月间,天烨独独翻了南越和亲的宁安公主——霓美人的牌子十余次。几日前,又加封其为正三品婕妤,赐单字封号为鸯。西周后宫除皇后、贵妃曾赐于双字封号,就连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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