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千金深宫劫:璃妃传-第1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夫圣人云“五十而知天命”,而朕之寿数已逾之久矣。朕虽不肖,恬居神器,然兢兢业业于国政,无惧参见诸先祖于泉下矣。今天命将至,而惟后宫诸女眷乃朕于千秋万岁尤挂怀者也。
兹尔帝贵妃安陵氏,朕之唯一钟爱者也。朕日御万机,妃挽红袖以添灯,陈良词而解语。张弛有度,慰朕忧而不涉政令;进退有序,辅朕思而不干国是。朕引妃为知己。深恐千秋之后,妃独于尘世而后不见容。故朕遗此诏于妃,授妃便宜行事之权。安陵氏或有不臣,皆与贵妃无碍。
皇后赫连氏,出名门贵胄,自入宫以来,持躬淑慎,有诞育皇嗣之功。朕千秋之后,宜彰显以太后之位。朕虑者,惟后长于嫉而善于妒,于德行乃白璧之微瑕。倘朕千秋之后,后或欲图妃,或欲图国,则摄政王与贵妃皆可共执此诏,废后之尊位。
贵妃以门第故,无缘后位,乃朕生平之最大憾事也!若有安陵女子入侍吾儿者,吾儿当倍加礼遇之,或有不贤不德,万无废立,当为代尔父弥补终身之憾欤!”
展开明黄色的密旨,纤指抚过早已干涸的墨迹,眸底雾气骤现,他于我,即便是在临终,仍是用情至深。
而我,二十年间,竟不知道,自己是爱他多一点,抑或是爱仲逸多一点。倘若,当年,我成为仲逸的王妃,可能,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纠葛,但是,为了家族的权势永固,最终,我嫁与了他,嬴仲轩——西周的帝王,违背了那纸婚约,亦造成了,仲逸至今未娶。
那日,我正是以此道密旨,救下宸儿,不让她如同滺儿一般,葬送在后宫的黑霾中。
滺儿薨时,我恰于清莲庵礼佛,惊闻噩耗回宫,仅见到,被宛如接进宫来,昏迷于床的宸儿。
伤滺儿的早逝、恨宛如的绝狠、气哥哥的嗜权。但,亦只能嘱了吟芩好生照顾宸儿。
我承认,宛如今日的所为,是二十年压抑的必然结果。先帝于我的专宠,让她空守后位,衍生出点滴的恨意,随时间的积淀,终于,噬消了我们幼时的情份,在必然的时刻,以磅礴的力量开始爆发。而我的一味忍让、求全,并不代表,会忍受悲剧的再次重演。
当我宣读完密旨,宛如眼底流露出浓隽的绝望、痛心,转而是更深、更毒的恨意,让我在隆冬的清晨,心底莫名,漫起的,是对她的怜悯,所以,我未按密旨废黜她,仅是将她禁足永乐宫。
这已足够,让她的素以为系的自尊,在先帝一道密旨面前,瓦解粉碎。
可,宸儿,却已饮下鸠酒,唯一欣慰的是,烨儿命使者护送她去北溟求药,对外只说是偶感病恙,恐会传染,不许任何人无诏再往沁颜阁探视。如此,把这个秘密封锁在了紫禁的一隅。
第二卷 缘惜 第31章 诏中有誓两心知(下)
(安陵羽熙)
我端坐铜镜内,镜中的自己,鬓边已添了华发,吟芩替我将这些丝缕的白悉数拢到珠璧后,她虽一直侍奉在宛如身边,我于她,却有救命之恩,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忘怀,在宸儿的事上,她着实费心了太多。
暴室将她接回未央宫,宛如是成全的,如果说,我和宛如之间,还有一样,可以念到昔日的情份,就是吟芩了。
“帝太妃,再过几日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了,您看,是否赦了太后的禁足?”她替我理好发髻。
“嗯,这是皇上的意思?”我戴上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然后甲尖剔了古法景泰蓝瓶中的香膏,抹于腕间,再戴上蓝花冰手镯,一丝若有浅约的清莲香便萦着透明翡翠内絮花状的蓝色氤氲开一室的旖华。
吟芩帮我正了髻边各四枝金镶珠石翠簪,每枝皆五朵灵芝攒成梅花状,灵芝间嵌着碧玺,中心的寿字,镶着偌大的东珠,下垂极长的绿松石串成的璎珞,珠声清婉。
“皇上虽未提,但毕竟太后乃皇上的母后,如若选秀之日依然禁足,岂不让人留了是非话柄。”
我颔首:
“传哀家的话,启驾永乐宫。”
又是一年的选秀,我经历过八届的选秀,从我入宫那年的春天,到现在身为太妃,看别人的喜怒哀乐,三十四年,虽不过是人生的惊鸿一瞬,却在我心底,深深浅浅刻满了属于过往的痕迹。
还记得,佑乾六年,我和宛如在选秀时的情景,倘若不是当中隔着仲轩、仲逸,可能,我们会一直是很好的知己。
但,深宫,总是轻易地把本是纯涩的心灵,逐渐锤炼到浸满了愁怒、怨恨、痴嗔的心机。
谁都无法保留那份美好到最后。我望着紫禁缤纷桃李艳华的春天,依稀忆起那年,我率真如冰矶的眼眸……
第二卷 缘惜 第32章 拼却尊荣了尘心(上)
(安陵羽熙)
永乐宫,昔日的金璀辉煌,今日,却是门庭清冷。我缓缓走下肩辇,在宫女的恭迎下,肃然走进正殿。
她正倚坐在七彩琉璃攒珠帘后的酸枝木榻上,凤眸一如往昔般妩媚,见我进来,斜斜地扫了一眼:
“帝太妃今日来,与哀家又有何计较?”
我屏退一众宫人:
“宛如,你我斗了二十年,还不够吗?”
她眸光瞬地犀利,射向我,冷冷道:
“你占去了我一生最重要的人,我,仅剩一个虚位,如今,这虚位,只要你愿意,随时亦可虢夺!”她唇畔浮起一道酸涩的弧度:“皇上临终,竟还许了你密旨,他心里,何曾顾念我们夫妻的情份?”
“宛如,君上立你为后,又把江山传给烨儿,这些,难道都不是夫妻情份之所在吗?”
“哈哈,”她的酸涩愈深,面上的笑容虚浮脆弱,映着她鬓边的金点翠地六瓣簪花,似雨过的浮萍,轻轻一吹,便似有清剔水珠沁出。“他许我后宫最尊崇的地位,可,却把毕生的爱,全给了你!三十年啊,我空守一个后位,除了每月的月圆之夜,他象征性地来这永乐宫,我这宫内,何曾永乐?”
她蓦地站起,水袖翩扬处,玉手掐着我的肩,护甲深深的陷入我的锦服,抵住衣下的柔软,我看到她眸内充斥着哀怨、愤郁,一并袭入我的眼内,我一时语塞,得到帝王之爱,背负的种种,三十年,已让我心力交瘁。
“羽熙,你说过,会嫁给仲逸,可,你为何不守信用?你的不守信用,却让我违心进了宫,只为成全你和仲逸!”她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大,眸光转为凄婉,“可你,却还是成了仲轩的秀女!你的背信弃义,酿成了我这辈子永远的伤和痛!”
“宛如,当年,我就告诉过你,父亲之命,我只能负爱背弃仲逸,为何你还不肯谅解?难道,我真是为了贪图权位,而放弃纯涩之人吗?我们斗了三十年,在这之前,却相识了八年啊!”我的手抚上她的,触到,却是一片冰冷刺髓。
“我不甘心,不甘心!轮门第,我哪点输于你,可,你却拥有这世上最完美的两个男子的爱,而我,永远只是你身后一抹被人遗忘的影子!外人,看到我母仪天下,贵胄天骄,谁又知,我夜夜梦断,寸寸伤怀?从我七岁那年,我就懵懂地爱着仲逸,而你,轻易毁了我的一切,我的成全,换来的是如此不堪!”
她激越地摇晃我的身子,垂下的绿松石璎珞清脆的曳于我的髻边,泠脆晶珑的声音,却如,心内最深处,某根弦的悄然崩裂。
仲逸?她爱的是仲逸!为了我与仲逸的大婚,选择退出,进宫伴驾,而我,违心遵从父命,亦在当年进宫选秀,舍弃了仲逸,得到了仲轩的爱。
而她,除了后位,女人最珍贵的感情,竟生生的因我蹉跎殆逝!
纵然无心,亦是大错筑成,三十年,可以让这份恨慢慢积深、蓄累,直到如今,再无法回头,回头,惟有前尘旧事,哀哀凄意,不忍悴看。
我怅愧地任她怒诉,直到,她的声音渐渐倦了、轻了,然后,看到,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下的那颗泪,灼伤了我心底深处的柔软。
“宛如,我们这一生,本就是出悲剧,但我不希望你迁怒至下一代身上!”我艰难地启唇,柔婉地望着她,“所以,请你停止伤害宸儿!”
第二卷 缘惜 第32章 拼却尊荣了尘心(下)
(安陵羽熙)
她眸内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彩,随后,松开紧抓我的手,依然恢复孤傲矜泠的姿态:
“你求我?”
“是,就算我求你,我不希望宸儿再受到伤害!她的进宫如果是错误,我希望,不要再让错误变成无法弥补的怆痛!”言语间,她已回身,在酸枝榻前坐下,玉手拈过几案上置着的粉彩仕女盆中绽至妩媚的九子兰,浅粉莹润的瓣中,沁出略深的粉,芯内萼片上,一抹鹅嫩的明黄轻弧缀染,衍渲一色往上,融于浓稠若血的艳红。而她的玉指轻轻将这抹艳红揉碎,渗出的汁液缠绵于指尖,愈闻得脂香四溢。
“那,你于我这三十年的创痛又该如何弥补呢?”她凤眸睨向我,语调泠泠,却透着一股寒意。
“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任何补偿方式。”悠悠启唇,吐出这句,心下坦然若镜。这一辈子,爱过,已足够。如今,富贵荣华,不过是百年的弹指一瞬,再凝眸处,红颜枯骨罢了。
她似不可置信般盯住我:
“哪怕我要你的命?”
我淡浅一笑,轻轻晗首。
“不,我不会要你的命,你死了,我同样会很寂寞的。”她顿了一顿,恢复素来傲然端许的语声道:“哀家希望帝太妃能往清莲寺替西周祈福终老。”
我的笑意柔婉地映入她的眸底,这样的补偿,其实,于我,未尝不是解脱。我真的很累、很倦了,只要宸儿能好好地在这肃冷的宫闱安然地活着,那么,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一切依你所言,你也要做到允诺我之事。”
她喟叹一声,眸华似拂过我,又似拂着更远的苍茫:
“羽熙,我们之间剩下的,仅有交换了。”将指尖粘留的残败花瓣撇去,犹如撇去憎恶之物,清傲一笑:“请帝太妃即日启驾清莲寺,哀家和皇上,乃至西周子民,都会感念帝太妃的仁悲悯怀。”
“宛如,先帝遗诏我会交于摄政王,如若你违了我们的誓约,他会代我持行此诏。”我一字一句,语声缓慢却刻进了决绝,“而我此生,再不会踏入紫禁一步!”
她凤眸阖上,姿态优美一如往昔。
“你去吧,哀家自会遵守你我这最后的约定。”
我在踏上肩辇前,最后回望日照光耀的永乐宫,琉璃瓦折出的旖华绚璀间,依稀看到,彼时,我们年少无猜的青涩童年,随着紫禁诡谲的涤浸,渐渐,失去了原来的纯衷,归来时,人未老,心已倦,徒剩无止尽的痛与悲,自怜自知,如此而已。
宸儿,姑姑能为你做的,也仅是如此了。我救不了滺,我现在唯一希望的,仅是,我的宸儿,不要再受到伤害!
安陵,这个姓氏的背后,需要背负的太多,太重,任何感情的牵绊在它面前,都是必须舍弃的。
当我,最终挣脱它的束缚时,才发现,一时的错过,就是一生……
第二卷 缘惜 第33章 玉容倾城雪魄寒(上)
(安陵宸)
醒来时已是黄昏,素白的帏幔,间或随着缝隙偶入的凌风,轻微地掀动显出暗底的花纹,一脉脉地簇成如意的锦绣,映着窗外继续皑皑飘散的白茫,氤氲于香炉内薰着幽淡的高棉棋楠香。
竟已回到了皎雪宫。
依然有些许眩晕,素手抚上额际,却赫然看到,腕间多了一羊脂白玉镯,莹润和美、细腻若脂,微绺隐约若游龙图腾,湮幻出雪魄逦光。
“咦?”低低疑了一声。
“娘娘,您起了。”望舒跪守在榻床前,见我醒来,轻轻道。
“本宫是怎么回来的?”我望向手腕,一点腥红的伤口,告诉我,适才的事,是真真地发生过,而并非梦境臆想。
“启禀娘娘,今儿早上,我往梅园去收昨晚瓣上的清雪给娘娘做药引时,见娘娘一人,倚睡在梅树下石凳。这才把娘娘扶了回来,也不知,娘娘怎么就到那去了。”
“嗯,是吗?我竟都忘了。许是见着雪景怡人,睡着了亦不知。”我起身,她上前扶我下榻,“替我取湖水绿鹅绒鹤氅来。”
“娘娘忘了,今早您就披这件出的宫,您在梅树下倚着这会子,鹤氅都被雪浸湿了。萱滢才拿去晾干。”她扶我在妆台坐下,“娘娘又要出去?外面雪又下大,您的身子可再着不得凉!”
他披回鹤氅于我,又消失无踪,似一切都归于不曾发生般平静。眉尖颦颦,真如他所说的,偷入第二坳仅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