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穿过骨头抚摸你-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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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不够爱他。”
二四
秋高气爽总易逝。金黄了短短几周后,北京嘎嘣一下子就跳进了寒冷而干燥的冬,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两场大雪了。
张帆那对儿约我们去爬黄花岭长城。此前高铮已和他们见过一面,我们当时是在簋街吃羊蝎子,本想一意刁难他的张帆愣是最后和他喝成了兄弟。高铮酒量不深,张帆灌他多少他就喝多少,一点不推拒,喝完自己跑厕所吐,回来再喝。我当时就想拉他走,再也不认那发小,他却按住我笑说权当洗胃了,然后继续陪张帆喝。
张帆事后对我说,陌陌,我再挑刺儿就没劲了,这孩子真是实在重情义,也是真对你好,阿姨那边我尽量帮你说话吧,不过她未必听我劝;一切朝钱看的露露对我惋惜,陌陌,他挺好的,真挺好的,就是可惜…… 她想说可惜他是个穷小子,我明白。
出游的这天是个周日,市内大约零上二三的温度,呼出的气不成雾,下过的雪未成冰。我和高铮赶到集合的地点,看见的却是三个人——那对儿旁边竟还有个沈东宁。
我当下就来了气,径直冲到张帆面前问,“你有完没完了?亏我上次还真信了你,以为……”
他打住我,“东子不是我叫的。”说完脑袋一偏,示意身旁那人说话。
“是我……”说话的是露露,“东宁哥是我叫的……张帆说他总加班,周末都不闲着,难得今天有空就顺便和我们一起放松放松嘛,而且他有辆休旅车呀,载我们一起去不是正好……不好意思啊陌陌,事先没通知你。”
我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出儿,无语地看着张帆,他耸着肩,潜台词是“我事先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别赖我头上”。
满脸讶异的还有沈东宁,他显然并不知道我会携带一家眷,从我们的对话里猜到个大概,意识到自己是我的不速之客,走过来想告辞,“你们去吧,车就你们开走好了。我正好想起来……”他斟酌着借口,“……公司还有点事儿。”
露露立即接上去,“别呀……”然后低眉顺眼看着我,一副求我别让大家不好下台的模样。
张帆也补充道,“东子,别介,既然来了就一起,陌就是觉得有点意外罢了,没说不高兴。是吧陌陌?”说着朝我使眼色。
大家都在等我开恩似的,我感觉像被安排了一场罢演不得的戏。我自己其实有什么所谓,我在乎的不过是高铮,怕他心里别扭。我们的话题从来都尽量回避我的过去,却不想这位“过去”此时贸然出现,搞得我们措手不及,躲闪不开。
我回过身去走到高铮面前,抓住他的手,低头低声低气,“他就是我以前内个……露露不知怎的把他也叫来了,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们就回去,我听你的。”说罢我仰脸瞅他,让他决定。其实我了解他,他心里会不高兴,可他不会小家子气。
果不然他抿抿嘴道,“是不太……可既然来了,就别让张帆难堪。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话说小学课文里咱不是就学过:“谁是最可爱的人?我们的战士。”我踮起脚,顾不得谁谁谁在身后看着,照着他嘴巴就是一口。毫不意外地,一大小伙子的脸,就这样被我刷红了。
被刷红那位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明白我的高调姿态是在昭示他的身份,明白这其中的鼓励。他拉住我向那三人走去,先问候了张帆和露露,再主动向沈东宁问好。两人彼此简单介绍了自己,都刻意略了身份。
这辆休旅车其实是我和沈东宁当初共同商议选定的款型,交款之后要等段日子才到货,可这一等却先等来了离婚,所以这车于我是陌生的。当时的想法是三排座,公婆、岳父母、他我,正好六人出行,而眼下真可谓时过境迁:沈东宁开着车,露露坐在他身旁视野开阔的副驾上,名曰方便看风景,张帆在中间一人独霸俩座横着躺,高铮在最后这排左倚着,而我绻在他身上。
高铮心里那略微的不悦,都被他埋在眉目下。他不说,只静静靠着窗,可我都知道。我去吻他,用手隔着衣服抚他的胸口,被他拉开,低声在我耳边拒绝,“这外边儿呢桑桑,这样不好。我知道你是怕我不高兴。我没事儿。”他说着拿开我的手,搂着我的手臂从我的腰移到了肩颈上,把我搂得更紧。我乖乖听话,贴着他和他一起看沿途的风景。如果人生真是趟旅程,那沈东宁注定只能坐在车里的另一排,与我并肩相携的只能是高铮,必须是高铮。
建于明代的黄花城是北京界内少有的山水相连的长城,虽不及八达岭长城雄伟,却保存完整,坚固险峻。这里有一段没有维修的原始古迹,是几千里长城中唯一傍水的一段,因早年在此修建水库、库水淹没长城而形成“水长城”,后被开发成旅游景区,随处可见断崖、单边墙和松松垮垮的残砖,周围是古朴的村落。每年仲夏时节,屋宇村舍就会淹没在漫天黄花之中,黄花城因此得名。
我们一路穿过水库大坝,过了一座小铁索桥,沿着山路环水而行,目的地为西面的湖心岛。这城墙的路面很窄,扶墙很矮,有不少单壁、甚至断壁之处,壁外就是陡峭的山崖,虽不高,可扶着残砖往崖下看,腿是会打颤的。下过的几场雪已在路面结了薄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掉下去。露露吓得直叫,被张帆和沈东宁两人一齐搀扶着走,在距我们十米开外的前方,三人行。
一直默默牵着我的高铮突然开口,“他没我好。”
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笑,停下来,回拉住他。他也不走了。我们站在残壁边,往下看,静静的堤水,看不出有多深。他问我,“怕不怕?”
“你牵紧了我就不怕。”我乐呵呵地答,却不料他突然松了手,移开离我两步远,置身事外般地看着我。我抓不住他,慌了神儿,两腿有些不稳,颤颤问他,“高铮你……干吗?”
他眼见我紧张得晃悠,却不扶我,只说,“我松了手你也不许害怕。”
残壁顺连着陡峭的山崖,若站不稳摔下去,即使不被嶙峋的山石穿孔,也得淹进水里去。这样的路,没他在伴,我怎能不怕。
“我们分开走。”他抛出这句话,示意我先。
我遂了他的意,转身慢慢走,一步一惊心。他在我身后跟着,保持着距离。此般走了没多远,又听得他问,“如果我现在不小心掉下去了,你自己会不会继续往前走?”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假设。我不陪玩了,回身去走到他跟前,牢牢抓住他,安全感瞬时回归。“高铮,别闹了,走吧,我们快追上他们好去岛上吃饭,你饿不饿?”
他执拗着,“我认真问你呢。”
“你明知道要是你下去了我也肯定跟你跳下去……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就想听我说出来是不是?
他摇头,竟对这答案不满意。
我糊涂了,“那你想我怎么做?”
“你得继续往前走。”他的眼神十二分认真,神情十二分严肃,嗓音十二分深沉,“桑桑,没有我,你也得活下去。”
“这怎么成?我们不是说好了……”说好了同生共死。他不会游泳,掉下去即便没乱石穿身,也准会没命的。我当然追随,誓不是白立的。
“咱俩说的是两码事儿……”他打住我,坚持得紧,就是停着不走,“总之你得答应我,不管有没有我,你都得给我好好活着。”
这分明就是一码事儿啊哥哥°°°
得,这人拧劲儿,我不跟他纠缠,于是连声诚恳应了下来。他这才举步。
绵延千里的残长城,险象环生,别样壮观。可正是这千变万化的地貌,吸引得各路游人冒着危险也要走上一趟。我们五个人,两支小分队,两个小时的工夫,终于到达了湖心岛。这里没有其他旅游景点的人声鼎沸,也没有一涌而上推销各种纪念品的小贩,村民们平静地干着各自的农活,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没丝毫的好奇。我们随便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当地农家菜。忠厚老实的老板请我们先去湖边和房后园子蹓跶会儿,因为菜要现择、现切、现炒——由此看来,我们的选择没错。
这里的天空比城里蓝,五人爬到饭馆屋顶上,看着湖,望着山。沈东宁并没落单,那三个人临时组成的小集体十分活跃,露露今天整个活似一圣诞雪橇,这一路的笑声堪比铃儿响叮当,我从没见她跟张帆独处时这般高兴过,莫不成竟是个人来疯?张帆今天本该左右为难,可他却对我很够意思——即使沈某在场,也不时主动跟高铮聊几句热乎话,免得他冷。我知道他已经彻底打消了从前那番撮合念头,现在,反而成了唯一支持我的人。二年多的哥们儿果真比不过二十多年的发小,他最终选择了站在我这边。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瓷啊。
我和高铮一直牵着手,寸步不相离,我见缝插针地亲他赖他,这百般亲昵不是作秀,只觉没必要因某人的冒然现身而畏畏缩缩。我们本就如此粘腻,不论人前人后,何须掩饰。
贸然现身那人此刻又贸然抛问,“记不记得那年在密云,那旅舍的房顶?”
话是面向张帆说的,可其实是说给我。那晚我们仨在屋顶看天看星星,我一时兴起对他说,沈东宁,你敢从这儿跳下去,我就嫁给你。张帆在一旁起哄,东子,跳吧,跳得美人归啊。结果他真就跳了。其实当时我俩已经谈婚论家,这不过是我一句借口玩笑。可现下,他冒冒失失提这段往事,居心何在?
张帆参与过这段历史,自然了解他的触景生情;露露不明所以,嚷着问,“发生过什么事情?”
张帆不答,沈东宁不答,我也不答——这瞬间的尴尬使得露露意识到这是个不该触及的点,算她识趣,没有追问。
可不识趣的是沈东宁。他一个箭步跨到我们跟前,漠视我,淡淡的语气,浓浓的敌意,问高铮,“看上去身子骨挺硬,敢从这儿跳下去么?”
这直勾勾的挑衅令所有人目惊口呆,除了高铮——他静静不接茬。
张帆第一个回过神来,“东子,你那次那房子是一层的,可这……这两层呐!”我们脚下这饭馆,二层小楼一座,屋顶距地面,至少五米的高度。
沈东宁更进一步,盯着高铮把话挑得直白,“不赢了我,凭什么要我的人?”
这当空一句雷让气氛霎时就紧绷起来,空气仿佛都冷凝住。
我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沈东宁嘴里出来的。他一直是和煦的,跟我吵架时再激动,那声调都不带升高的,更从没说过类似这般的无理取闹话。忽然间,我好像不认识了他,气急败坏接道,“沈东宁你别乱说话,谁是你的人?!早不是了!爱跳你自己跳,没人拦你,抱歉我们不陪你玩。”
高铮一直没说话。我拉着他转身离开这荒唐地,他随了我。
眼看到了楼梯口,拉着我的手却突然松开。我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身边这人要做什么,急急回头,却迟了一步,只看到他跳下去那瞬前的背影。
!!!
原来在骗我,佯装安抚我,跟着我的这一趟,实则暗自测量着助跑路段的距离。
张帆和沈东宁站在房檐边往下看,却没动静,我顿时眼泪就冲上眼眶,不要命么他不要命么?!下一秒直奔过去,若不是被张帆及时拦住,恐怕我就刹不住闸也跟着下去了。狂挣乱扎着,好不容易才被稳住,我终于见得下方那战士。
房后院的菜园子里,高铮站得直挺,扬着脖儿跟发战书这人对峙,见我来了,唇角一弯。
冬日暗弱的阳光下,他是如此光辉灿烂。
二五
黄花城回来那晚,我不眠、不知足、不遗余力地吻他,吻遍了他。我要他静静别动,接受我的洗礼。我一遍遍叫他名字,他用指尖回应。
不剩力气,迷糊间听得他清醒地问,“你对他也这样过么?”
“没有……”从来没有。这是种臣服,哪曾有人令我甘愿过,屈尊过。
他的呼吸渐渐稳下来,天蒙蒙亮了。
。
奏鸣结束,年末渐至,冬季进入冗长的第二乐章。
我妈终于亲自打来电话,却不是慰问或妥协,她快人快语:我不是劝你回来的,我现在反而赞成你跟他过一段日子,体会一下和穷小子在一起能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我把话先撂给你:以后等你深切体会到你妈当初所言不虚、唏嘘你妈有高瞻远瞩的眼见、想打包回府的时候,不要放不下面子,亲妈不会笑话你。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我对着话筒放声大笑。心说,您哪里是高瞻远瞩,分明是舐皮论骨。
她显然对我的放肆大为不满,慷慨陈词道,尚尚你现在笑得再响都没用,看谁笑到最后。
我妈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