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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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依然一心扑在蓝球上,那是他一生的梦想,带给他无限荣光与快乐。他不愿直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那离他的梦想太远,然而母亲不能。距离越来越远。
父亲除了爱蓝球外为人也极为豪爽仗义。
母亲终于暴发,在父亲将大笔钱借给一个高中同学之后,父亲并不认为自己错了,金钱身外物,朋友有通财之义。
外公外婆找到自己的娇女,要她随他们回去。选择不言而喻。
父亲无法置信,不过几年曾经的海誓山盟全成泡影,他不知大势已去试图挽回,最终明白已无力回天,妻不复妻而我是他的骨血决不能放弃。
“不要你们的臭钱!”父亲很骄傲的宣布,“阿彰跟着我会很快乐,我会教他成为最好的蓝球国手,你们就一心钻钱眼里去吧!而且……”父亲补充,“我不许你们见阿彰,不要用你们的钱来污染他!”
这是父亲同意离婚的条件,而母亲答应了他。
虽然没有母亲,但我有一个还算快乐的童年,小时候我会常常被父亲带到学校里,那里有很多人喜欢逗着我玩。他们教我玩各式游戏讲各式各样的故事,我最喜欢的是童话。
我知道有许多人喜欢父亲,虽然带着一个孩子然而英俊高大的父亲依然足以做白马王子。
但是父亲已经害怕。他有蓝球与我已足够。再没有见过母亲,她只是我记忆中一缕淡淡香气。
父子两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衣食无缺,直到我十七岁。
十七岁前,在神奈川明媚的阳光,在操场的喧闹中,蓝球高高抛起在空中,汗流浃背跳起来,仿佛在离地飞翔。天才少年仙道彰,我骄傲、自信、快乐、无忧。我为我的父亲自豪,为他的执著与梦想自豪,我接续他的梦想,热爱蓝球视金钱如粪土。
直到父亲被诊断患了尿毒症,医生告诉我要换肾,并且告诉我一个对我来说接近天文的数字。
没有给我长大成人的必要时间,丑陋世界猝不及防坦露在我眼前。
父亲病后我才发现家里其实一贫如洗,那时我才明白,金钱买不来所有的东西,但有更多的东西要用金钱去买,甚至包括生命。
我四处奔走,为了我曾经不屑一顾的金钱,那时我依然天真,以为以父亲的豪爽好客,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
我错了。
十七岁,名叫仙道彰的少年奔跑,彷徨,无助,哀求,悲愤,绝望,寒冷……
☆☆☆
风更冷了,从流川身上传来的薄薄体温穿透大衣传到我肌肤,一盒烟快叫我抽完了,明天非得买润喉片不可。
流川一直不说话 ,但我知道他没睡着。
我再点着一支烟,小心地吸着它,仿佛那是我最后的温暖。流川肩膀撞撞我,我侧头,明亮双眼望进我眼里,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又放下。
忽然不知如何继续,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远远高楼大厦里的万家灯火。
谁知道?谁知道每盏灯火后有怎样的故事?谁又会在乎每个微笑后是不是有一个哭泣的灵魂?呵,没有人会关心这些,我在这里住了三年甚至不知楼下经常举行通霄派对夫妇的姓名。
现代人多么顽强,一颗心被掷在地上踏成齑粉,第二天照样拼凑拾起若无其事,心已经空了又有什么关系?有躯壳已足够,灵魂多属累赘,非如此无法生存。
我的故事其实普通。
我微笑对流川说,“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去找母亲,到底夫妻一场,第一次见我母亲吓大跳,没想到她那么年青美丽,你知道,家里从没有她的照片。”母亲也被我吓坏了,她已再婚,嫁给门当户对的望族,我令她想起噩梦般的往事。
“她给了我钱,可惜没能来得及,就这样子。”扔掉烟蒂,我轻描淡写的说。
我是笑着走出母亲家门的,并且很礼貌微笑道别,谢谢您,石田夫人。赶回神奈川,在我尝尽世态炎凉终于能填写一张支票后,迎来的却是一盒骨灰。
我没有告诉流川,深夜里,我一个人站在父亲的灵堂前,盯着他戴着黑纱的照片,我慢慢漾出笑容,我说,“父亲,我很爱您,但是很可惜,我发现您是错的,您太天真,这不是一个能够承载梦想的童话世界。所以,对不起,我不会再打蓝球。”
不再打蓝球,不再执著于任何事,学会完美的笑容,学会漠视所有伤口。学会各种游戏规则并且运用自如,我在这个丛林都市里穿梭自如,我是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快乐仙道彰。
远远传来汽车喇叭声,都市的夜归人。
我想起很久以前一个很爱看书的女友最喜欢的一句话,“我的愿望 ,要有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没有钱就要健康的身体。”
她还很喜欢美食,教我如何把忧郁与烦恼溺毙在食物中。
我几乎爱上了她,后来还是分手,分手时她对我说,“仙道,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可是你不愿意给我。”
呵,真的几乎爱上了她,可惜我不是不给她爱,而是我不再相信爱,我没有那么多的爱。
她鼻子哭得红红说,“你有的,有的,仙道,你有很多很多的爱,但是你不肯给我。”
我不说话,流川也就一直不出声。
抽出最后一只烟揉揉空烟盒,我说,“烟抽完了。”
“嗯,其实我不该再抱怨的,后来我用那笔钱上了大学,成绩优秀,毕业后一帆风顺,无往不利。”心情好了许多,我伸出手揉狐狸的头发,“直到遇到你这只小狐狸,被你期负惨了,有理说不清。”
流川哼了一声不理我。
“还在生我气吗?小狐狸,我承认我也有些不对,那天你喝醉了我没照顾你,可是你也不能冤枉我说是我故意让你头痛的啊。”
他还是不出声,我再揉他的头发,“好了,流川,谢谢你陪我一个晚上,明天给你买特大号冰淇淋哦。走吧,我们回家,太晚了,难为你没打瞌睡。”
站起身正想走,流川抓住我袖子用力拉我示意我坐下。我犹豫一下返身和他并肩坐下,眨眨眼笑嘻嘻问,“怎么了流川,舍不得走?还想听我讲故事吗?”
他盯着我,漆黑瞳眸清亮到让我无法逼视。
………
温暖柔软嘴唇慢慢落上面颊,如同轻甜的花瓣。
星光漫天汹涌,喧哗声淡去,世界静止。
“安慰。”流川说。
(八)
“这是草图,可以先会审,如果没有大问题就能让他们先做线路图了,细节部分我慢慢来。”
“好,不愧是我们的王牌,就知道交给你没问题。”Scully龙颜大悦给我个笑脸,“今天心情很好啊,前几天怎么了,天天板着脸,还见谁冲谁,刺猬似的。”
“有吗?”我摸摸自己的脸诧异地说,“没出什么事啊。”
Scully摇头,“大家都以为你和女朋友吵架了,还道钻石王老五终于找到真命天子动真情了。”
女人就是女人,位置再高也摆不了爱八卦的毛病,我笑眯眯吹口哨,“很怀念我的笑脸是不是?我给公司卖的是身没有兼卖笑,想天天看笑脸得加薪水。”
“没正经。”她啐我,拿铅笔在图上勾划,看来今天心情也不错。
办公室没其他人,我与她说些家常话,“美女上司,你的男朋友呢?几时让我们也见一见?”Scully头都不抬,“没有。”
“不可能吧,老大,以你的才貌没有人天天在楼下等着送玫瑰?约会电话没有打暴机?”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错,跟着也开始是非了。
Scully扔开笔叹气,忍不住对我说点心事,“我们这个年龄,好容易到现在,年纪小的万万不行,不可能委曲身价将就他。年纪大的,稍微中年一过看看肚腩就出来了,个个有须的似土匪没须的似太监,略看上眼的肯定有家有室。”
实在是妙语惊人,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呵呵,美女上司,敢情男人也经不起老,女士也好色。”
“你以为?”她瞪我一眼,“要是个个都爱灵魂美哪儿有你的风光。”
啧,不愧是上司,随时不忘打击我,看来今天是触动她惆怅情怀了,职业女性的悲哀,工作时没人会因为你的性别让你三分,刚刚打出一片天下年华已去,越是才貌双全的越是高不成低不就。
走的时候Scully不忘交待我,“仙道,细节快点,记得截面图多出几份。”
我心情舒畅一路放电回了自己办公室,老板,老板统统是天下最奇怪的生物,哪怕再欣赏你也恨不得敲开你骨头吸光骨髓。Scully对我算是极好了,满公司也就能和我说说心理话,半是上司半是朋友。
我刚出道时她教我极多,那时她还没升职,我做她助手。
“切记多做事少管是非,事不关已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Scully经常对我耳提面命,“路见不平时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统共一腔热血,哪里够洒?你以为你侠肝义胆,不留神洒错地方别人还道是有意挑拨离间试图污染环境。”
字字金玉良言,现在做事不光凭才学,又不是贝聿铭,再精英都找得出人替。
抛开业务Scully也算我半个老师,后来她升职我顺理成章做了她手下第一王牌,被她死命压榨,我是没有Scully的工作狂,也难怪她,牺牲太多,好容易挣来的一点江山当然要小心看护。
明美对我抿着嘴笑,“仙道君,刚刚接到相田小姐电话了,约你晚上吃饭,请你给她回话。”
“哦,知道了。”我随手翻桌上报纸,她笑吟吟问我,“雨过天晴,你们和好了?仙道君真是的,让人家女孩子先打电话过来。”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都以为我和弥生闹别扭了,“嘁,什么话。好好的没事咒我们吵架。”明美吐舌头,“希望再不要,大家都说,第一次见仙道君这么低气压,没了阳光的日子很不好过。”我抛开报纸回自己办公室,“快去写联名信,要公司给我涨一份卖笑的薪水。“
拿起电话准备拨号想想又放下,有点犹豫,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和我闹别扭的是小狐狸大家为什么都以为是弥生?动真情?笑话,我跟一只狐狸动的哪门子真情?就稍稍有点绮念也叫他一拳打飞了。
不过这几天生气似乎的确是因为他,不是被他打了,而是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是存心要让他喝醉酒头痛的。
越想越不对劲,大家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几时变这么幼稚,小狐狸不相信我是正常的啊,是我教他,切记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不是学生学太好了老师反而有失落感?
我摸摸自己的脸,还有那个吻,那么多年的旧事一朝翻出来,本来以为隔了三年后又和母亲见面会好几天缓不过来,结果让小狐狸轻轻一个安慰吻就化解了,也太善忘了吧。
不过呢,话说回来,人的构造本来奇怪,要是学不会压下往事跌倒重来,总是惦着向后看会短命的。我猜我这么容易复原多半是自我保护本能启动了。毕竟昨天有人听我说话,创口见了空气愈合较快。这么多年除了越野隐约知道一些我的事从没跟别人说过。
现代人时间多宝贵,我就明目张胆跟明美说,“借我身体可以,借耳朵?免了,不给。”
出来做事打落牙齿和血吞,跟别人诉苦说心事最愚蠢一件事,损人损已,耽误人家时间不说,说不定哪天朋友变污点证人,以前无心的话立时摇身变成呈堂证供,到时铁证如山翻身都翻不了,所以,哪怕再受了天大委屈学会忍气吞声,不然索性找个地方灌死自己一醉解千愁。
瞧,薪火相传,Scully教会我我再来教明美,最后我们变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精英。
但是昨晚,很轻易地我全部说给小狐狸听了,啊,昨天例外,流川枫另当别论,等春天到来他自做他的狐狸与这个红尘俗世无关。
不过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素来也不是多话的人,又不是演戏,苦情大暴露悲悲切切捞安慰分。
还有,想起小狐狸还说过,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到现在不明白他说不一样是什么。
想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算了,只要心情好就行。我摇摇头,没边没沿的事想不了那么多,狐狸的思维方式和人不一样,多半是在说笑得象我这么灿烂的帅哥太少见了。
☆☆☆
跟弥生打电话说我晚上有安排没法陪她吃饭,她不以为意,“有事忙你的就好,我正好在家看看书。”
我松口气,弥生就是这点好,从来不给我使小性子。其实晚上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早点回家和流川好好谈谈,小狐狸总算发善心给了个安慰吻,可我昨天连谢都没说一声,脑袋秀逗了,就说是晚上月圆时分灵魂最容易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