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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毒誓-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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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柔娘。
    柔娘是他的妻子,可是并不是他儿女的母亲  这并不是甚么奇怪的情形,也不算
奇怪的是,柔娘十分年轻,三年前被他娶进门的时候,才十五岁。
    裴思庆绝忘不了那天晚上,他把烛火移近柔娘时,柔娘的神情  一双大眼睛充满
懊惑惊疑地望著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望著一个正当盛年、壮健威严的大豪富,所以
她的眼光,恰如一头落到了猎人手中的小鹿。
    裴思庆双手轻轻捧著她的脸,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却没有说出甚么话来,他只是轻
拍著她柔嫩得出水的脸颊,告诉她:“别怕,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的,嫁给我,已经是
最好的了,你慢慢会知道。”
    他也不知道柔娘听懂了没有,他想,她应该懂的。三年了,柔娘当然懂的。
    他又伸手按了按腰际的匕首,暗叹了一声,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那个故事,甚
至是他心中的禁区,他非但不让人问,而且不让自己想。
    这时,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定,真要是没有活路了,非死在沙漠之中不可了,那么,
在临死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再想一遍。
    然后,不知怎么熬过去的,天就快亮了。
    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不断有人倒下去,到了三日三夜之后,裴思庆终
于杀了第一头骆驼,用哑得不能再哑的声音告诉活著的人:“慢慢吞,一丝一丝地吞。

    沙漠中连生火的材料也没有,可是又老又韧,生吞下去的骆驼肉,也硬是支持了人
的生命。
    又是三天三夜,第二匹骆驼倒地。
    等到第三匹骆驼倒地时,裴思庆扯著嗓子直叫:“水源在哪里?水源在哪里?我们
在哪里?”
    他一面叫,一面抓住老向导的肩头,用力摇著,令得老向导的全身骨头,发出清楚
的“格格”声。
第四部:最后一匹骆驼,杀还是不杀?
    老向导的头软垂著,好一会,他才吐出了三个字来:“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他才忽然道:“其实,我们早已死了,想闯出沙漠去的,只是我们的
幽灵。”
    老向导的话是如此突兀,令得所有的人,都睁大了早已失去光采的眼睛望著他,想
在他乾瘪的口中,得到进一步的解释。
    可是老向导却只是把他刚才说的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一个平日最强的小伙子,这时虽然嘴唇开裂得见血,可是习惯仍然不改,他最先反
驳:“鬼没有影子,我们都有,怎么说我们全是鬼?”
    所有的人仍然望著老向导,等老向导的回答。
    可是老向导并没有回答,只是十分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过,大家还是明白了他的意
思,有的人低头望著自己的影子,心中都在想:虽然还有影子,可是,和幽灵还有甚么
分别呢?
    曾经在沙漠中闯荡过的人都知道,在沙漠中有十分可怕的一个传说:所有死在沙漠
中的人,幽灵仍然不断地设法,想离开沙漠。
    连幽灵都不想留在沙漠之中,可知沙漠实在比地狱还要可怕。
    裴思庆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用嘶哑的声音叫:“别胡思乱想
,这头骆驼,至少又可以使我们多活三天。”
    在这样的情形下,“多活三天”已是十分强烈的刺激,三天,可以产生无穷的希望
,可以使人绝处逢生,可以使人重临长安,可以使人在盛暑的日子,又可以慢慢地一口
一口呷著经过冰镇的、来自遥远西域的葡萄美酒。
    于是,人们又起劲地咀嚼著又老又腥的骆驼肉,喝著浓稠的骆驼血。
    老向导蹲在一边不动,等到裴思庆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才指著唯一的一匹骆驼,用
哑得听不到的声音问:“这一匹,怎么样?”
    裴思庆一昂首:“三天之后再说。”
    在当时,把一切全都推到三天之后,是因为对未来的三天,充满了希望之故。而且
,每个人都在想:三天,不算短,再走上三天,总该有新发现的。
    可是三天过去了,他们仍然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三天之后和三天之前,唯一不
同的是,他们的行列,又减少了六七个人。而剩下来的人,脚步也更缓慢,虽然还有影
子,但是看起来,更像幽灵。
    终于,面临宰杀最后一匹骆驼的时刻了。
    裴思庆扬起了匕首,却迟迟未能刺下去  对他这个大豪来说,那是前所未有之事
,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不论做甚么事,都是想到了就做,从来也没有犹豫过。
    可是这时,为了一匹骆驼的生死,他却迟迟下不了手,心血翻腾,就是沉不下手去

    杀了这匹骆驼,他们可以多活三四天,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骆驼了。
    在这样的沙漠中,没有了骆驼,就等于死亡  他们不知被大风暴卷出了多远  
一定极远,不然,十多天下来,他们一直在向东走,早就应该回到长安了。
    或许,在大风暴过后,他伸手向东指,决定回长安去,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许,
那时候,他们已在沙漠的边缘,如果向西走的话,一天两天就可以走出沙漠,向东走,
反倒逐渐走进了沙漠的中心。
    或许……
    或许杀了骆驼,三天之内他们自己就可以走出沙漠。
    或许留下骆驼,骆驼明天就会找到水源。
    或许……
    裴思庆自己下不了决定,他缓缓转动著眼珠,向其余的人看去。
    所有的人,脸上的皮肤都开裂,看起来,每一张脸上,都没有一点生气,每一张脸
,都像是用枯木刻出来的。枯木一样的脸上,自然不会有甚么表情,那甚至不像幽灵,
只是枯木。
    裴思庆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老向导的脸上,他发现老向导十分平静地垂著头坐著,
一动也不动。一看到了这种情形,裴思庆就遍体生凉 他伸手轻轻推了老向导一下,老
向导就倒了下来。
    裴思庆闭上了眼睛:老向导死了。
    在被痛苦、绝望煎熬了那么多天之后,老向导终于支持不住,死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没有人会认为死亡是最后的解脱,根本没有解脱  灵魂还得不
断挣扎著离开沙漠:没有人知道灵魂在沙漠中挣扎想离开的情形是怎样的,可能远比身
体想离开轻松,也可能远比身体想离开更加痛苦。
    老向导一倒下,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连那最后一匹骆驼,也像是感
到了有更大的不幸快要降临,所以也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裴思庆甚至不是有了决定,而只是脑门子里陡然传来了“轰”地一声
响,老向导的死,刺激得他非要有些行动不可,所以他一现手,匕首已插进了骆驼的脖
子。
    而且,他出手快绝,目光之下,只见匕首的精光闪耀,跳动,流转,像是许多妖魔
精灵,在围著骆驼打转,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在骆驼的身上,刺了十七八下。
    然后,他俯首,吮住了骆驼颈部的那个伤口,大力地吮吸著。
    其余的人,根本不必他再说甚么,也纷纷扑了上去,各自咬住了一个创口,拚命吮
吸著。
    奇怪的是,庞然大物的骆驼,竟然并不走避,只是木然地站著,任人荼毒。看它的
样子,它像是想伸过头去,拱一拱已死的老向导。
    可是它已无力做到这一点,就在它的头尽量向老向导伸过去时,它缓缓地倒了下来

    在那一刹间,所有正在吮吸著骆驼血的人,都停止了他们吸血的动作,望著倒地的
骆驼,有的人,甚至手足无措地挥舞著双手。
    裴思庆在这时刻,保持著他大豪的本色,他闷声喝:“一滴都别剩,靠它活命了!

    靠它活命了!可是能活多久,没有人知道。
    裴思庆终于杀了最后一匹骆驼,以后的事态发展会怎么样,全然无从预料。也或许
,杀或不杀,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死亡。
    这一夜,接下来的时间中,除了咀嚼声之外,甚么声音也没有。
    裴思庆的手,一直按在他那柄匕首之上,鞘上的宝石,在他的掌心上压出了凹痕,
他的手十分麻木,可是他不愿意离开。
    他抬头望著天,天空是一种十分明净的极深的深蓝,天上的星星,和他在长安的华
宅之中,把柔娘搂在怀中,躺在舒服的椅子上,仰天观望时,并无不同。星空是永恒的
,而星空之下的地面上,却每一刻都那么不同。
    裴思庆不知道他是在甚么时候闭上眼睛的,当他眼皮感到刺痛而醒过来时,一天又
开始了。
    没有了骆驼,所有醒了的人,都像是没有了成年人扶持的孩子一样,都有一种彷徨
无依的神态,也自然而然,把目光集中在裴思庆的身上。
    裴思庆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也没有伸手向前指,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
,迎著朝阳,开步向前走。
    到了这时候,已经无法改变行进的方向了  就算一开始决定向东走是一项错误,
那么,现在也必须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向东,只要不死,自然是一定可以回到原来出发
的地方的。
    一直没有人出声,更别说有人讲话了。十来个人,排成了一个死亡的行列,在沙漠
中挣扎著前进,甚至像裴思庆这样的大豪,也无法一直维持昂首前进的姿态,也会垂下
头来,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他们的下颚,一直抵在他们的胸前。
    太阳沉下去又升上来,升上来又沉下去。
    在开始的三天,骆驼肉还维持著他们的生命。
    第五天,两个小伙子开始发狂,大叫著,扑向对方,拚命想咬噬对方,扭成了一团
,在沙上打著滚。可是并没有人理会他们,连向他们看多一眼的人都没有。
    这一天,有六个人倒了下去。
    下一天,又有五个人倒了下去。
    再下一天,只剩下三个人了。
    裴思庆也无法维持正常的视力了,不论他如何眨眼、揉眼,看出去,总是晕晕乎乎
地一片,有时候,彩色一团团地在转,有时候,只是模糊地一堆,他去看另外两个人的
时候,那两个人的身子会忽胖忽瘦,忽高忽矮。看著看著,两个人忽然成了一个人  
其中的一个人  他和另一个人,都听得那倒下去的人在叫,声音嘶哑得像是那人不是
用口在叫,而是用肺腑在发声。
    那人叫的是:“求求你们……把我……宰了……或许你们能够逃……出生天……我
反正不行了……你们要是活著出去,我只求好好对待我的……家人……”
    裴思庆只感到全身一阵抽搐,他几乎因此而身子缩成一团,他并没有停步,仍是一
步一步向前走著,当然走得缓慢之极,所以他可以听到身后传来的语声。
    先倒地的那个叫著:“等一等,你先发一个毒誓,要是你……逃出生天,不照顾我
的家人,那便怎样?”
    那一个停下来的声音很高吭:“皇天在上,要是你能令我活下去,我能回到长安,
不好好对你家人,叫人也把我宰了,喝我的血,嚼我的肉!”
    倒地的那个先是一阵喘气,忽然又叫了起来:“你的手为甚么放在背后,你在做甚
么手势?你骗我!”
    裴思庆接著听到了两个人的嚎叫声,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他只要回头看一
眼,只怕发自五脏六腑的抽搐,会令他倒地不起。身后的嚎叫声渐渐低了下来,过了好
久都没有人在他的身后追上来,他知道,这两个人同归于尽了,谁也没能在谁的身上得
到甚么!
第五部:不想去想却又想了起来的誓言
    裴思庆继续向前走,从那一刻起,他的一切知觉都不再清醒,他看出去的景物,都
是模模糊糊的、铺天盖地的黄沙,有时甚至会在头上,而蓝天白云,反倒会在脚下。他
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向前走,还是在原地兜圈子,还是根本没有动。他听到的声音,变
得十分复杂,有时,他听到的是正常的风吹过沙漠的声音,“沙沙”地作响,沙粒在滚
动之际,所发出的声响,十分轻柔,谁也料不到那种轻柔的声音,历年来不知吞噬了多
少生命。
    有时,他又听到刀枪剑钺相碰撞的“铮铮”声,兵器的相碰声最是惊心动魄,每一
下碰撞,都是一次生和死的交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下一次“铮”地一声响  如
果没有了,替代的就是兵器和肉体接触的声音。
    裴思庆以前用剑,那也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器,当剑锋削进人的身体的时候,会发
出一种十分怪异暧昧、没有其他的声音可以比拟的声响。裴思庆十分喜欢听这种声响,
因为那代表了胜利。这时,他就又听到了这种声响一次又一次地传来,代表著他一生之
中,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也听到了他大声呼啸的声音,每次在胜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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