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艺术两小时-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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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诗是这样的:“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
一吐就半个盛唐”。
后来的见面也并不太多。我相信他的散文还会继续写下去,风格也会改变。
余光中演讲朗诵作品辑录
江堤 辑录
辑录者言:朗诵是一门艺术。好的作品遇到好的朗诵者就好比一架优质的钢琴
遇到了优秀的演奏家,又好像伯牙遇到了钟子期,两相惠应,相得益彰。余光中先
生在自己数十年的文学生涯中,创作了众多优秀的名篇,并已在海内外广为传诵。
余光中先生在岳麓书院演讲及湖南旅行期间,应听众的要求,除自己对部分作品进
行了“原汁原味”的朗诵之外,还邀请李元洛先生登台伴奏。元洛先生是海内外著
名的诗评家、散文家,已出版诗学著作及散文作品选集十数种,对台港诗歌及大陆
诗歌,对湖南的“新乡土诗派”都有独到的研究。元洛先生的朗诵声情并茂,不时
夹带诙谐幽默兴到意随的解说,气氛涝酒活脱,将作品的内在情感演奏得淋漓尽致。
此外,湖南大学的学生也朗诵了部分作品。
以余光中先生自我的宠爱和元洛先生评论家的鉴赏力,所选朗诵作品应是精品
中的精品,由此一斑可览其全貌,故特予搜集,辑录如下,以飨读者。
余光中先生介绍朗诵者李元洛先生:
李元治先生是湖南也是全国很有名的一位文学评论家,也是我多年的一位朋友,
他非但是一位杰出的学者,记忆力也特别强,他把我的很多诗都背得了,待会儿要
上来背我的作品,我都背不得,那么现在有请李元洛先生。
'余光中先生下台,李元洛先生上台。'
李元洛先生的话:
余光中先生在1972年,正当他42岁的盛年写过一篇很精彩的散文,叫《山盟》,
也就是我们的一个成语山盟海誓的前面两个字。刚才余光中先生讲到,写作不仅要
靠知识,直接的体验,同时也要靠飞扬的想象。那么,他登的山是阿里山。阿里山
是3700多公尺。阿里山的后面是玉山。玉山是台湾最高的山,3900多公尺。玉山的
后面就是太平洋。太平洋的日出是从玉山上面升出来的。无论是阿里山还是玉山,
它们已经是亿万斯年了。而余光中先生当时还只有42岁,但是他却说在亿万斯年以
前,那座山就在等待他。我现在就背诵《山盟》中他写在阿里山看玉山背后的日山
的第一段。(掌声)(全文附录于书中)
第二首要背诵的就是《珍珠项链》。余光中先生的左侧坐着他半生相依为命的
夫人范我存女士。范我存女士是余光中先生众多的漂亮的表妹当中的一个。(掌声)
余光中先生在1956年买了一张窄窄的“船票”渡过爱河,将这一位表妹当作了他的
新娘。1986年他们结婚30周年,按照西方的习俗,是珍珠婚。余光中先生当时回到
香港,在珠宝店买了一条十八寸长的珍珠项链,向他的夫人“讨好”。那么,这就
是“物质文明”,然后他还有“精神文明”,写了一首20行的有名的诗叫《珍珠项
链》,写他们30年的相亲相爱的岁月,现在我把这首诗背诵一下。(掌声)(诗文
附录于书中)
谢谢!
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乡愁四韵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血一样的海棠红
沸血的烧痛
是乡愁的烧痛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样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乡愁的等待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母亲的芬芳
是乡土的芬芳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民歌
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黄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从青海到黄海
风 也听见
沙 也听见
如果黄河冻成了冰河
还有长江最最母性的鼻音
从高原到平原
鱼 也听见
龙 也听见
如果长江冻成了冰河
还有我,还有我的红海在呼啸
从早潮到晚潮
醒 也听见
梦 也听见
有一天我的血也结冰
还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
从A型到0型
哭 也听见
笑 也听见
与永恒河拔河
输是最后总归要输的
连人带绳都跌过界去
于是游戏终止
——又一场不公平的竞争
但对岸的力量一分神
也会失手,会踏过界来
一只半只留下
脚印的奇迹,愕然天机
唯暗里,绳索的另一头
紧而不断,久而愈强
究竟,是怎样一个对手
踉跄过界之前
谁也未见过
只风吹星光颤
不休剩我
与永恒拔河
珍珠项链
( 1986年9月2日结婚30周年纪念)
滚散在回忆的每一个角落
半辈子多珍贵的日子
以为再也拾不拢来的了
却被那珠宝店的女孩子
用一只蓝磁的盘子
带笑地托来我面前,问道
十八寸的这一条,合不合意?
就这么,三十年的岁月成串了
一年还不到一寸
好贵的时光啊
每一粒都含着银灰的晶莹
温润而圆满,就像有幸
跟你同享的每一个日子
每一粒,晴天的露珠
每一粒,阴天的雨珠
分手的日子,每一粒
牵挂在心头的念珠
串成有始有终的这一条项链
依依地靠在你心口
全凭贯穿日月
十八寸长的一线姻缘
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
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里,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会说,小情人
喏,这只手应该采莲,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桨,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地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忽然你走来
步雨后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你走来
控诉一枝烟囱
用那样蛮不讲理的姿态
翘向南部明媚的青空
一口又一口,肆无忌惮
对着原是纯洁的风景
像一个流氓对着女童
喷吐你满肚子不堪的脏话
你破坏朝霞和晚云的名誉
把太阳挡在毛玻璃的外边
有时,还装出戒烟的样子
却躲在,哼,夜色的暗处
向我恶梦的窗口,偷偷地吞吐
你听吧,麻雀都被迫搬了家
风在哮喘,树在咳嗽
而你这毒瘾深重的大烟客啊
仍那样目中无人不肯罢手
还随意掸着烟屑,把整个城市
当做你私有的一只烟灰碟
假装看不见一百三十万张
——不,两百六十万张肺叶
被你熏成了黑恹恹的蝴蝶
在碟里蠕蠕地爬动,半开半闭
看不见,那许多朦朦的眼瞳
正绝望地伸向
连风筝都透不过气来的灰空
漂给屈原
有水的地方就有龙舟
有龙舟竞渡就有人击鼓
你恒在鼓声的前方引路
哀丽的水鬼啊你的漂魂
从上游追你到下游那鼓声
从上个端午到下个端午
湘水悠悠无数的水鬼
冤缠荇藻怎洗涤得清,
千年的水鬼唯你成江神
非湘水净你,是你净湘水
你奋身一跃,所有的波涛
汀芷浦兰流芳到现今
亦何须招魂招亡魂归去
你流浪的诗族诗裔
涉沅济湘,渡更远的海峡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
有岸的地方楚歌就四起
你就在歌里,风里,水里
淡水河边吊屈原
青史上你留下一片洁白,
朝朝暮暮你行吟在楚泽。
江鱼吞食了二千多年,
吞不下你的一根傲骨!
太史公为你的投水太息,
怪你为什么不游宦他国?
他怎知你若是做了张仪,
你不过流为先秦一说客!
但丁荷马和魏吉尔的史诗
怎撼动你那悲壮的楚辞?
你的死就是你的不死:
你一直活到千秋万世!
悲苦时高歌一节离骚,
千古的志士泪涌如潮;
那浅浅的一湾汨罗江水
灌溉着天下诗人的骄傲!
子兰的衣冠已化作尘土,
郑袖的舞袖在何处飘舞?
听!
急鼓!可爱的三闾大夫
滩滩的龙船在为你竞渡!
我遥立在春晚的淡水河上,
我仿佛嗅到湘草的芬芳;
我怅然俯吻那悠悠的碧水,
它依稀流着楚泽的寒凉。
湘逝
——杜甫殁前舟中独白
把漂泊的暮年托付给一掉孤舟
把孤舟托给北征的湘水
把湘水付给蒙蒙的雨季
似海洞庭,日夜摇撼着乾坤
夔府东来是江陵是公安
岳阳南下更来阳,深入疠瘴
倾洪涛不熄遍地的兵烫
溽郁郁乘暴涨的江水回掉
冒着豪雨,在病倒之前
向汉阳和襄阳,乱后回去北方
静了胡尘,向再清的渭水
倒映回京的旌旗,赫赫衣冠
犹峰汉家的陵阙;镇着长安
出峡两载落魄的浪游
云梦无路杯中亦无酒
西顾巴蜀怎么都关进
巫山巫峡峭壁那千门
一层峻一层瞿塘的险滩?
草堂无主,苔藓侵入了履痕
那四树小松,客中殷勤所手栽
该已高过人顶了?记得当年
蹇驴与驽马悲嘶,剑阁一过
秦中的哭声可怜更深锁
在栈道的云后,胡骑的尘里
再回头已是峡外望剑外
水国的远客表山国的近旅
十四年一觉恶梦,听范阳的鼙鼓
遍地擂来,惊溃五陵的少年
李白去后,炉冷剑锈
鱼龙从上游寂寞到下游
辜负了匡山的云雾空悠悠
饮者住杯,留下诗名和酒友
更僵了,严武和高适的麾旗
蜀中是伤心地,岂堪再回揖?
劫后这病骨,即使挺到了京兆
风里的大雁塔与谁重登,
更无一字是旧游的岑参
过尽多少雁阵,湘江上
盼不到一札南来的音讯
白帝城下捣衣杵捣打着乡心
悲布隐隐绕着多堞的山楼
窄峡深峭,鸟喧和猿啸
激起的回音:这些已经够消受
况又落花的季节,客在江南
乍一曲李龟年的旧歌
依稀战前的管弦,谁能下咽?
蛮荆重逢这一切,唉都已近尾声
亦似临颖李娘健舞在边城
弟子都老了,天矫公孙的舞袖
更莫问;莫问成都的街头
顾客无礼,白眼谁识得将军
南薰殿上毫端出神骏?
泽国水乡,真个是满地江湖
飘然一渔父,盟结沙鸥
船尾追随,尽是白衣的寒友
连日阴霖里长沙刚刚过了
总疑竹雨芦风湘灵在鼓瑟
哭舶后的太傅,鲈前的大夫?
禹坟恍。隐在九嶷,坟下仍是
这水啊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