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五归祖-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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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枪一杆,未闻枪声炮鸣,打的是妻离子散;锡纸半张,不见人间烟火,烧的是家破人亡!——这是旧社会平民百姓吸食鸦片的真实写照;这也是促使林则徐等仁人志士虎门硝烟大长中华儿女血性志气的国耻民辱;这亦是中国曾骄傲地面对全世界庄严宣称“中国无毒”时所牢牢谨记的沉痛历史!然而,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毒品蔓延泛滥,再次严重地危及到了神州大地。据有关资料不完全统计,全国累计登记在册的吸毒者已超过了100万人。其中35岁以下的约占74%,16岁以下的将近2万人,在校学生约3000多人……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谁也想不到巴五会走这步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实实在在的是,巴五就走了这步路,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来,而且做得是那样的沉着稳定,利落干净,那样的惨烈惊魂,凛然决绝,那样的令人感到目瞪口呆而又心跳肉筛。于是,当邻里街坊和周围就近一些单位上的人,一个个煞白着脸,看到巴家家族的十数号人马,从那秋日中浓重的晨雾刚刚散尽的山焉上,跌跌撞撞地用那门扇将巴五的尸体抬回家来时,人们都禁不住潸然泪下,都身不由己地从那四面八方围拢了过去。并都不由得想着巴五曾经的拥有,曾经的风光,曾经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曾经的仗义为人,豪气冲天,相互间便不无惋惜地反反复复地疑惑着一句话: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是在午饭后才知道巴五出事的消息的。是义弟老六——明在手机上告诉我的。
当时,我正在郊外的看守所忙着写汇报材料。县局通知说,今年是公安部全面提升公安工作效率,大力开拓科技强警之路,积极启动“三基”工程建设的重要之年,因此,市局决定在抓好“三基”工程建设的同时,准备在冬季严打来临之际,以“远离毒品,珍爱生命”为主题,用舞台表演艺术为宣传形式,面向全市十二个县区广泛开展一次普法、禁毒巡回演出的宣传教育活动。为了确保这次宣传教育活动深入人心,取得良好的社会效果,市局决定在活动开展之前的11月上旬,将对各县区统一进行一次禁毒工作大检查。为此,县局要求我们看守所和缉毒大队务必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以迎接检查组的到来。
唉,说句老实话,我就怕上面来检查,就怕写汇报材料什么的。可怕是怕不下的,因为至上而下,各行各业都在这么搞。这似乎早已经成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工作习惯和工作模式。虽然,人们都知道在那越取消越多的文山会海里,和那名目繁多的各式各样的检查、评比、总结活动中,要耗费好多好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但人们又不得不一层层、一级级地大张旗鼓狠抓落实,如法炮制,依样画葫芦。还是职场中的这句话说得好,一定要把“硬的做大,软的做强”。由此可见,这软的、硬的非要一齐抓不可,不然这碗公饭真的是很难吃下去的。叹只叹我们看守所的警力实在有限,连个正儿八经的内勤文书也不配,所以,每每遇到类似情况,就只好由我这个小所长一手收集整理准备汇报材料了。好在“三基”工程建设已经铺开,我们这些基层单位存在的许多问题将有望得到解决……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喂,”我看也没看一下来电显示,就很不情愿地接通了手机,“你好……”
“山哥,是我呀……”
“噢,是明吗?”我听得是老六明的声音,但我并不确定。
“是我。山哥呀,五哥……五哥他走了……”
“他走了?”我听得明是在说巴五走了哪里的话,但一时我又好象被他给搞糊涂了,懵懂地翻不转他究竟在说什么,所以就漫不经心地问他说:“他走哪了?”
“山哥啊……”这时,手机里就忽然传来了明的抽泣声,他哽咽着说,“山哥啊,他……五哥他……死……死了啊!”
“什么?他……他死了……”
一下子,我就呆楞在了椅子上,好一阵在耳边紧握着手机,竟然就是不会对明说句什么。
“老天爷,萍和干妈可怎么办呀!”骇然间,我不由得就想到了可怜的萍和干妈,还有萍的那一对可怜的双胞胎的女儿。
接着,明就在手机上哭泣着断断续续地简略告诉了我巴五死的过程。我听得浑身冰凉,心里感到一阵阵地抽搐、寒颤。
但我还是强作镇定,问明说,你现在在哪里?他说,他这会就在干妈家。
于是,我就再没说什么,就急忙脱下警服,把工作给副所长交代了一下,然后就冲出办公室,匆匆驾车向巴州县城疾驰而去。
弯弯曲曲的210国道就像一条灰色的巨蟒一样,静静地盘绕在默默的大沙河北岸的高山脚下。白日空悬,秋风萧瑟,沉寂的黄土地即将再次全部褪去生命的绿装,山川兀自裸露出了那无奈沉沦荒凉的丑陋。无数的落叶随风飘落在河水里,宛如一只只大小不一的各式各样的船儿一样,静悄悄地任由那河水将自己带向远方。
我双手紧握方向盘,两眼平视前方,尽量叫自己不要紧张,尽量叫自己做到安全驾驶,但明的哭泣着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总在我的耳边回响;巴五的鲜活的影子,他那人生的精彩而龌龊的影子,那恍然间绝望的赴死时不愿再挣扎、不愿再苟活而决然尘世的凄怆的影子;以及萍那宛若桃花般美丽而憔悴的脸庞,和干妈那饱经沧桑的一双老眼满含黄泪无声啼哭的模样,恰似一幅幅充满了悲情人生的影视画面,真真切切地就那么总在我的眼前浮现,弄得我几次险些撞翻路上的行人,几次引来了人家惊魂未定后暴跳如雷的声声叫骂。但我根本顾不得理会这些,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叫骂。我仿佛感到了一种沉重的罪恶感。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什么的帮凶,就那么一步步地帮着将巴五残忍地在那暗夜中逼向了祖坟,逼向了死神……
第二章
巴五曾是我的战友,同事,也是我的一个磕过头、结过拜的很铁的哥们。
十多年前,我从新疆边防部队哨卡上复员后分配在巴州县文化局工作时,巴五正好也被分配到了巴州县文化馆工作,而他也正好是从新疆乌鲁木齐的武警部队复员回来的。也许,正是缘于都是当兵出身的,都是从新疆回来的,又都分配在一个系统工作,所以,很快我和巴五就相处的十分要好。
随后不久,巴五就把我们那批远赴新疆的大兵吆喝到一块,郑重地搞了一次战友聚会。本来从军人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巴五并不能算是什么战友的。他是武警部队的战士,我是边防部队的戎边“千里眼”。但凡是当过兵的人,凡是在一个时期内从那“五湖四海”满怀豪情地共同融入进那橄榄绿的军营中的铁血儿男,在经过那真刀真枪的历练,及一次次的血与火的洗礼与考验之后,哪怕他们以往素未谋面,哪怕他们曾经在不同的区域内肩负着不同的使命,如今又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地融身在社会的一个个角落,而一旦只要他们日后还有机会相逢相聚,那么他们立时就会激情飞扬,互道战友,并再次深切感受到那昔日军旅生活的亲切,再次深切体会到军人之间的那种无以伦比的真挚友谊。而有道是,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尽管好多军人的从戎时间十分短暂,但这并不影响凝结在他们心中的那永生不了的战友情结。因为他们身上永远流淌着军人的永远炽热的血液。
因此,在这次战友聚会中,当巴五神色庄重地提议要结拜时,大家欢呼一声,齐声表示赞同。于是,大家忙乱了一阵之后,巴五就和我、杨明、及其他三个战友,就烧香磕头,起誓发咒,就效仿那《三国演义》里桃源三结义中的刘关张,义结了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金兰弟兄。由于我年龄最长,故就做了大哥。巴五正好排在第五,顺巧就做了老五。而数杨明年龄最小,所以他就只好噘着嘴巴,很不情愿地在大家的一片开心的笑声里,做了那“古朝”杨家将中最没本事的突鼻子杨六了。其他三位战友,自然是分别做了那老二、老三、老四的了。
巴五就是巴州县城所在地巴州镇人。他家本是那农民世家,他其所以能在复员后被政府安排工作,就是因为他两条胳膊上那两道分别约有三寸多长的青紫色的刀疤的作用。那是他在部队上服役时,为了从歹徒的淫威下解救一个妇女时所留下的辉煌的历史记载。那时,自然我还是不认识巴五的。但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部队在军报上,文件中,曾对巴五的英雄事迹发过长篇专题报道和学习号召。记得报道说,巴五在单独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后的归途中,恰巧路遇两名歹徒在一荒僻处持刀打劫、强暴一个年轻妇女。当时,巴五一见那情形,顿时两眼冒火,热血直冲脑门,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于是他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样,直扑向两个歹徒,赤手空拳便与两个歹徒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最后,巴五虽然身负重伤,但他却以一个军人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钢铁意志和高超的搏击技艺,终于解救了那位妇女,并制服了那两个歹徒。无疑说,巴五用自己殷红的鲜血和闪亮的生命,为我们军人谱写了一曲军民鱼水情深,生死与共的动人颂歌。所以,随后军委根据巴五舍生忘死,见义勇为的感人事迹,在他身体痊愈归队后不久,就授予了他一个二等功臣的英雄称号。
记得当时一篇报道中说,有许多记者前来采访巴五。可好些记者在由衷地赞叹中,又似乎怀疑巴五的英勇行为,所以有个记者就问:“当时情况十分危险,随时都有牺牲生命的可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我没想什么。”
“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我没来得及想这个。”巴五红着脸,显得很不好意思。
“你的侠肝义胆很令我感动,那么在你冲向歹徒的那一时刻,你究竟想没想到过自己有可能会死?”
“……我没想……”
“那你当时有没有过想要成为一个英雄的念头?”一个记者甚至如此超前地问他道。
“其实,其实当时我什么也没想。”巴五一脸的羞色,但他还是很憨厚地勉强自己回答道:“当时,我心里只有对那两个歹徒的愤怒,因为,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那个妇女遭受那样的欺凌。别的什么,我真的没来及细想。”
“……”
的确,巴五那孤身勇斗歹徒的英勇行为,仅仅是他善良朴实、忌恶如仇的思想情怀在社会现实生活中的一次真实的反映而已,而绝不是他着意为自己导演出的什么艺术人生。作为人民的子弟兵,巴五自然深知保卫祖国,保护人民永远是军人的天职。那么,在当时那样危险的情况之下,他既然选择了赤手空拳去直面持刀歹徒,那事实上根本就容不得他去想什么生死,想成为什么英雄的。也更不可能容他去想,自己这一时的豪侠似的英勇仗义,日后将会使自己赢得什么英雄称号,将会使自己脱胎换骨彻底地跳出龙(农)门,彻底地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第三章
当我捂着绞痛的胸口,急急忙忙,惊魂不定地赶到巴家时,只见巴家早已经人来人往,哭声连天,里里外外在一片哀丧的景象中,聚集下了许多的亲朋好友。
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挂着满脸的悲痛。大家有的在跑来跑去地忙碌,有的就那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低声嘀咕什么。见我惶惶走来,认识我的就苦着脸向我点点头,算是和我打了招呼。
我浑身冒着虚汗,心口在一阵阵地抽搐,绞痛。
我就那么走进了巴五居住的那套平房。
我十分沉痛而惊恐地看到了巴五。尽管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当我看到巴五的好像瘦小了许多的尸身,与我曾见到过的许许多多寿终正寝后的老者一样,穿着闪光流彩的长袍短褂,仰面躺在脚地上的一扇铺有干草的门扇上的情景时,我还是不由得感到了一阵魂飞魄散似的惊颤。
那脚地上站着几个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男女。明满面泪流地跪在巴五脚前,正在一盏这时应该叫做长明灯的蜡烛上往着点纸钱。我望着巴五干瘦而灰白的死面,泪水禁不住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这时,明发现我来了,就摸着眼泪给我递过来一叠纸钱。
于是,我就朦胧着泪眼,颤抖着自己的灵魂和明并排跪倒在地上,茫然望着手中的纸钱,在变成了一团金红的火光落入巴五脚前的香火盆里后,瞬间就燃成了一撮飘忽的黑灰……
“后事……后事都已经安排出去了。”少顷,明就哽咽着对我说:“平师(阴